2016年3月22日当地时间早上8点之前,整个欧洲还沉浸在一种久违的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这不仅仅是由于一年一度的复活节就要到了,更重要的是,巴黎恐怖袭击案的主犯萨拉赫·阿卜杜勒-萨拉姆四天前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被活捉。
首犯被抓,自然有其巨大的象征意义。特别是上上下下都认为这显示了西方在反恐上的强大力量,只要上下重视,恐怖势力还是能够被击败的。然而在戒备森严的首都机场早高峰时段以及欧盟总部附近地铁站发生的爆炸恐怖袭击,再一次打碎了西方的幻想。
世界发达强国的首都巴黎发生恐袭固然令人骇然和不可思议,但毕竟如此大的民生城市,确实防不胜防。可相对狭小的机场不同,其安保标准和易控制程度远远高于一座城市,却仍然发生恐怖袭击,其对欧洲社会的震撼不难想象。就在此刻,死亡人数已高达34人,上百人受伤。欧洲的首都布鲁塞尔由于交通全部停顿而陷入瘫痪。
巴黎恐袭发生后,我曾撰文指出,对欧洲而言,那是一起和过往不同的恐怖袭击事件。过去可能是因为对西方某一件事情的愤怒,比如漫画、一本小说,或者一部电影,但那次的意义则是两大文明历史性对决的开始,是欧洲文明还是伊斯兰文明统治欧洲之争的开始。
西方基督教文明和伊斯兰文明在历史上就是宿敌。伊斯兰文明曾几度威胁到西方文明的生存。如果不是7世纪的普瓦捷之战和17世纪的维也纳之战,欧洲文明可能早就是伊斯兰文明的一部分。然而,西方崛起后则加倍奉还,打得伊斯兰文明全面溃退,尊严尽失。如果不是后来有了石油和一直很高的出生率,伊斯兰文明很可能成为西方统治下消失的印第安文明的翻版。
不过今天双方的对决和势力的此消彼长则要追溯到二战之后西方的两大重要决策。一是西方支持以色列建国,并长期对之偏袒。就在3月21日,正在竞选的川普和克鲁兹均竭力向亲犹太势力示好,两人都发誓上任后将把美国大使馆迁到耶路撒冷,而完全无视巴勒斯坦的苦难和阿拉伯社会的愤怒。新仇则把旧恨激发,双方的敌视再也无法消弭。
二是西方经济起飞出现劳动力短缺现象。短视的政治精英决定引进大量移民作为解决之道,近东中东的穆斯林由于距离较近,成为移民主力之一。一开始确实是双赢,西方在低劳动力成本下继续维持经济景气,第一代穆斯林的生活水平也明显高于自己原来的国家。然而,不过二十年也就是一代人的时间,一切全都逆转。西方经济由于大众和资本对政治权力的绑架以及全球化、互联网时代的到来,出现了成本高昂的高福利社会、去工业化现象,经济再也无法持续增长。处于社会边缘的穆斯林群体首当其冲:生活水平最低,失业率最高。但此时的穆斯林群体已经开始以第二代、第三代为主体,他们根本无法如同父辈一样接受不平等的现实。这种不满便和穆斯林与西方在历史与现实中累积的积怨结合起来,这就是本土极端伊斯兰恐怖主义的源头。
说到底,西方当初还是对自己的制度过于自信了,认为自己的普世价值在全球都得到欢迎,更何况这些能够亲自体验普世价值的外来移民们。仍然心仪西方普世价值的国人是不是也要反思一下,何以亲身体验到西方普世价值的如此庞大的群体却根本不认同这种价值呢?
假如仅仅是决策失误,还不足于对西方造成多大的威胁,但伴随着经济增长出现的高离婚率、低出生率以及同性恋合法性,导致西方人口迅速老化和减少。穆斯林却恰恰相反:传统的高出生率在西方高福利的支持下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呈现了一种“失业-生育-谋取福利-更多失业-更多生育-更多福利”的“良性”循环。
战后欧洲的另一个变化是加速的去宗教化。今天的法国每年也就只有10%的人去教堂。由于缺乏信徒和牧师,许多教堂荒废,不得不变卖改为世俗用途,比如餐馆和夜总会。甚至还有部分教堂改成了清真寺!在没有信仰的前提下,不受约束的个人主义走向何方,不言而喻。
今天的西欧,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文明的被取代只是时间问题。现在两种文明的冲突,争夺的不过是未来的主导权罢了。主导权的争夺,其激烈程度远远超过昔日仅仅是因为以色列或者一个单一事件的刺激引发的冲突。这种冲突越激烈,穆斯林就会越团结,所谓温和派就更不会有存在的空间,他们就越强大,越能早早达到目的。萨拉赫·阿卜杜勒-萨拉姆作为欧洲头号通缉犯,竟然可以在穆斯林社区躲藏四个月之久。而当他被捕时,立即引发穆斯林社区青年人的抗议和骚乱:他们高呼“萨拉赫·阿卜杜勒-萨拉姆是英雄”的口号冲上街头。
布鲁塞尔连环恐怖爆炸袭击,再一次显示了欧洲极端伊斯兰势力强大的实力:哪怕巴黎恐袭首犯被捕,哪怕整个西欧已经草木皆兵,大规模袭击仍然易如反掌。如果是报复萨拉姆被捕,其行动之迅速、手段之猛烈令人瞠目。应该说比利时警方尽了全力,已经不可能做得更好了。正如负责戴高乐机场的警察局长随后所承认的:“零风险是不可能的”。
可以说,布鲁塞尔机场爆炸案就和四个月前发生的巴黎恐袭一样,是这个大历史的一部分,并随着进程的逐步深入而更加惨烈。这也是为什么,恐怖袭击一发生,法国总理瓦尔斯立即声明:“我们处于战争中。”只是,战场上还有死角吗?
一连串的恐怖主义袭击成功地达到了一个目的:把西方社会与伊斯兰社会的仇恨与不信任激发到顶点,从而使得西方的激进势力崛起。而西方激进势力的崛起反过来又成了伊斯兰恐怖分子最好的招募宣传。双方除了越来越激烈的对抗和敌视,已别无选择。
面对这一切,有什么解决之道吗?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本土欧洲人大量生育。但在这种个人主义为基础的社会中,没有人愿意为了集体的未来而牺牲自己现在的自由和轻松。
然而,即使自己不愿意生育,也还是有办法的。至少可以学中国搞计划生育,对于欧洲而言,目的就是将各族群的人口增长都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反正很多欧洲人已经长期自觉地在搞“计划生育”,甚至很彻底的不生育,政府这样做不过承认现实罢了。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曾经得到过联合国人口和发展委员会大力赞扬,只是西方长期以来无视联合国的结论,总是把计划生育和人权联系起来,到现在又怎么会承认错误改口呢?
过去也有人提议过:取消育儿福利、价值观强制同化、取消投票权、驱逐出境、不让新的穆斯林入境。由于这些手段都和西方满世界宣扬的价值观有冲突,自然更是很难执行。只是当冲突和危机进一步激化时,这些政策恐怕早晚会提上日程。现在正在竞选总统的川普,不是已经公开提出要把1100万非法移民驱逐出境、暂停穆斯林入境吗?如此极端的竞选口号,不是照样得到了绝大多数选民的支持吗?
恐怖袭击虽然发生在比利时,但影响却早已波及到法国和大西洋彼岸的美国。
恐怖袭击发生之时,正是美国又一个超级星期二,如日中天、反应机敏的川普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布鲁塞尔是一团糟,美国要关闭边境,比利时现在不是比利时,现在就像场恐怖秀”,他也将凭借这突如其来的“暗助”,进一步扩大领先优势。如果恐怖袭击一而再地上演,很难说不会直接把川普送入白宫。在高民意支持下的川普更有理由把自己的理念付诸实施。西方文明和伊斯兰文明的冲突将从政府层面撕下遮羞布。
美国大选结束之后,法国的大选也将很快揭晓。在美国示范效应和一连串恐怖袭击的推动下,已经成为法国第一大政党的极右派国民阵线赢得选举或许将不再令人意外。至此,两大文明的对决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双方激进势力的全面博弈。美国由于问题的严重性远逊于欧洲,还是有可能从根本上逆转不利局面的。至于欧洲,恐怕就没有那么大的胜算了。
从一个生活在法国的中国人的角度看,则还有一个疑问,何以如此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和爆炸物竟然能够大规模地在欧洲畅行无阻?据比利时官方数据,居然有30万件武器下落不明,枪杆黑市非常猖獗,政府的治理能力可见一斑,难道这就是自由的代价?或者是政府的失职?比竟,巴黎恐袭后,84%的法国人表示为了安全可以接受限制自由。那么进地铁实行安检就这么难吗?人口远远超过欧洲的中国早就实行了,一直面对如此巨大恐怖威胁的欧洲何以就麻木如此?人权,人权,连生命都不保何来人权?
一句话,面对人口危机、文明危机、信仰危机和恐怖袭击,西方的价值观和现行制度恐怕已经丧失了解决的能力。要么对制度进行大幅度的变革或者完全扬弃,要么甘心走进历史。究竟是何种结果,2016、2017大选将会给我们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