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索阁

我在某局当局长，级别是正处级。虽然级别不是很高，但是达到这个级别确实不容易，这是我奋斗二十余年才取得的成果，其酸甜苦辣自己最清楚。我刚升职的时候，级别是副股。然后是正股，副科，正科，副处，正处，细算一下已经走过了五个台阶。说实在的，在单位，大家的奋斗目标几乎是一致的，都想弄个一官半职的。没有职务的千方百计地争取一个职务，有了职务的又挖空心思地想进一步升职。每上一个台阶，都是经过激烈的竞争才取得的。所以，我格外看重珍惜级别，对级别情有独钟。
在我们局，级别就是利益。利益是一个核心问题。从表面上看，大家上班都是忙忙碌碌的，责任可分大小，岗位各有不同。可大家的目的非常简单，那就是为了谋生，为了谋利益。没有利益，大家就没有必要上班了。那么，利益如何分配呢？这是一个关键问题。在机关，个大个小、体胖体瘦、是男是女、能力大能力小，干得多干得少等等都与利益分配没有什么关系，与利益挂钩最为紧密的就是级别。比如我们局，确定工资标准，实行的是系数工资制，不同级别的人有不能的工资系数，按系数发放工资。工资系数是根据级别确定的，员工为1，副科长就是2，科长是3，副局是5，局长是8。要知道，工资系数就是金钱呀。同样在一个单位上班，你挣的工资是1，我挣的工资就是8。你还真别不服气，有能耐你就去拿级别，愈高愈好。不仅如此，分配奖金也与级别挂钩，级别越高，奖金越高。还有，副局长以上级别的干部配有专车，配备宽敞明亮的带有休息室办公室。副局长以上干部，个人住房由局里解决，标准当然是很高的。所以，在我们局，大家争着当官是再正常不过了。如果谁不想当官，不是傻子就是患了精神病。
我在工作中总是严格按级别办事。对什么样级别的人就授予什么样的权力，没有级别，对不起，靠边站。我反复强调："尊重领导、听从指挥是机关干部员工起码的职业道德，要找准自己的位置，要有为，不要越位。"你是由别人管着还是你管着别人，你说的话份量重还是低量轻，凭的是级别。级别低的要服从级别高，这是机关最根本的法则。在机关，有些东西分得不是很清楚，但每一个人的级别绝对分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个人是似是而非的。机关人不分年老年轻、男人女人、先来后到，分的是级别。人家才二十多岁，你年过半百，可人家比你级别高，你就得乖乖地听人家的。出差你得要为人家拎包，赴宴你得先给人家敬酒，上车时你得给人家拉开车门。机关开展各类活动，常常以级别分出层次。我们常召开不同类型的会议，由不同级别的人参加。比如，召开局长办公会，由副局长以上领导参加；召开局务会，由中层以上干部参加；召专业会议，由专业人员参加。你能参加什么会议，凭的是级别。不同的会议研究不同的事情，一般来讲，越是重要的事项，参加研究的人越少。在开会时，我总是坐在主席台的正中央，我左边坐的是局里的二把手，我右边坐的是局里的三把手，以此类推，绝对不会出错。秘书在安排座位的时候，极为谨慎、精确。所以，只要我们局的班子成员在主席台上一坐，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大家的位次。这样有很多好处，以免人家分不清各位领导的位次，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和尴尬。讲话也凭的是级别。同样是讲话，很多人讲话只能算唠叨，屁用不管。因为我级别高，所以我的讲话就是重要讲话，局里上上下下就要认真学习，坚决贯彻。这就是级别的作用。我从心里感谢级别呀，有了级别，我就会出人头地，高高在上，有地位，有权力，有面子，风光、潇洒、幸福极了。
我对级别高的人特别尊重。对于我的上级，我从心灵深处尊敬和崇拜。在上级面前，我不惜做狗，像狗一样忠心耿耿，像狗一样善解人意，像狗一样摇尾乞怜。你可千万不要小瞧狗，我认为，狗是世界上非常聪明的、非常优秀、非常有灵气的动物。外国有一位哲学家说，不是人类训养了狗，而是狗训养的人类。我很赞成这句话。我总是千方百计向上级展示我的忠心，上级让我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话又说回来，赴汤蹈火总是要有丰厚回报的，上级都是聪明人，这个你不要担心。我想，我的权力是上级给的，上级是我最大的恩人呀。我不对上级好，天理不容呀。所以，上级来了，是我最为高兴的时候，我会使出浑身解数，让上级高兴，让高级满意。不仅如此，就是在外面遇到不相识的比我级别高的人，我也对他十分尊重。一次，我乘火车的出差，遇到一位副厅级干部，我感到很幸运，心里高兴极了。出于对他人尊重，我主动充当起服务员的角色，认真地照顾他，为他跑来跑去，甚是勤快。他说，你这个人善良朴实，是个好苗子，将来一定会升职呀。我听了很高兴。可是，如果你比我级别低，我就不把你当回事了，我会对你颐指气使，吆三喝四，谁让你比我级别低呢。我的手下人都很惧怕我，有的人见我就像老鼠见猫一样，令我发笑。这是我有权威的体现。
我整天研究级别。古人说人生有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我觉得这种提法有严重的疏漏，应当增加一喜，即"官场升级日"。想想看，在机关，你当不了官，窝窝囊囊、低三下四的，什么甘霖、故知、洞房、金榜，全都寡然无味，屁事不顶。还是级别更管用、更实际。我整天琢磨着如何提高自己的级别。现在提拔干部重视高学历，我就通过多种关系，不惜重金，弄到了研究生毕文凭；为了创造政绩，我每年都搞几项政绩工程，得到了上级的认可；我还千方百计研究上级的好恶，挖空心思的投上级的所好，为升职创造条件；我对人事变动、干部调配的信息最感兴趣，我几乎天天了解和关注着这方面的信息，如饥似渴。现在，选拔领导的干部常常采取竟聘方式，大家的投票很管用，所以，凡是有资格为我投票的人，我都视为最可爱的人，利用各种机会拉近与他们的关系，以便让他在关键时投一票。我时常想，能不能升级，有时候也就是取决于最关键的一两票，你说这一两票有多么的重要呀。所以，对于那些投票人，我都给予百分之二百的尊敬和重视，让我给他们磕一百个响头都行呀。
作者简介：牟丕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第四届合同制作家。朝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已发表作品200余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