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郑永年中国外交学院演讲
2010年11月3日，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郑永年先生在中国外交学院419报告厅作了关于中国海洋地缘战略的演讲，其主题是“中国的海洋地缘战略：挑战与对策”（笔者根据演讲内容所加）。郑永年先生认为，中国的国家身份面临着一个重要的战略转型，即由原来的自力更生的内生性国家转变为资源依赖性增加的外向型国家，这意味着中国必须将传统的重视陆地地缘政治的国家战略转化为陆地、海洋并重的复合型国家战略。在他看来，中国的陆地地缘政治格局，从总体上来说，中国是处于主动和有利的地位，而中国的海洋地缘战略却面临着诸多困境。如果不能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中国的未来发展将会受到很大的制约和影响。郑永年先生认为，海洋地缘政治对于中国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应当成为中国外交战略中的重中之重。而中国的海洋地缘战略中最具核心价值的是南海问题。他认为，南海问题如果处理不好，中国“走出去”的发展战略便会缺乏可持续性。近来，南海问题成为中国与相关国家的一个焦点问题，同时也给中国外交带来了诸多新问题、新挑战。郑永年认为，中国在南海问题上并不是没有可以利用的资源，只是这些资源没有得到很好的整合，从而使得中国在这一问题上逐渐丧失了主动权。他认为，中国主张采取双边方式来解决南海问题，但是，东南亚国家由于力量上比中国弱小，在心理上产生了畏惧与猜疑心理，它们并不认可“一对一”的双边解决模式。而中国又反对利用多边方式解决这一问题，更不能接受将这一问题国际化，即大国政治化。因此，南海问题便成为一个难以得到合理有效解决的“顽疾”。实际上，在他看来，南海问题只能控制与管理，而无根本解决之道，最起码在可预见的未来，这种状况是不会发生变化的。
谈到中国外交问题，就不可避免地涉及到美国因素的作用以及中美关系的处理，尤其在美国高调“重返亚洲”与世界权力格局发生变化的大背景之下。 郑永年 先生认为，虽然美国的很多做法并不一定完全符合东南亚国家的利益，但东南亚国家大都认为美国是一个经过考验的、行动取向型的大国，能够承担起其应有的国际责任。当南海问题凸显时，东南亚国家依然希望美国的介入，以平衡中国的影响力。实际上，原先美国在南海问题上的态度是十分暧昧的，但是这一次美国高调提出南海问题关系到美国的国家利益，反映出中美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郑永年认为，南海问题是中美关系的一个缩影，而中国要想取得海洋地缘战略的主动权，就必须处理好与美国的关系。那么，中国该如何处理对美关系呢？ 郑永年 先生提出了以下几点认识：首先，应当在国际权力大格局下认识中美关系。从总体上来说，在中美关系发展中，美国一直处于主动地位。中国要形成对美国的宏观战略，就必须认识中美关系的本质，而这就需要将中美关系置于国际权力大背景中去认识。实际上，国际关系的格局影响中美关系，而中美关系的巨大影响力也同样作用于国际格局。其次，中国需要重新确立自身的国家定位，合理处理好国家发展与国际责任之间的关系。中国已经超越日本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这使得中国不可能再简单地将自身定位为一般的发展中国家。中国需要在发展自身的过程中处理好承担国际责任的问题。如果中国能够处理好大国责任的问题，这将会成为中国外交取得突破性进展的一个有益途径。同时， 郑永年 先生也谈到G2（两国集团）问题。他认为，无论中国是否认同这一说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已经是一种事实。这反映出两个问题：（1）中国是在当前国际体系内崛起的国家。美国与苏联的对抗反映出美苏处于不同的体系之中，而中美却处于同一个体系内。在这一体系内，中美之间的地位是不对等的，美国是处于这一体系的顶端，体系利益与美国利益的契合度要远大于体系利益与中国利益的契合度。（2）中国需要在这一体系内承担起负责任的领导角色。美国国家安全战略中的一个核心思想就是通过巩固联盟与发展新的伙伴关系来减轻美国所承受的国际压力，而中国则是其最大的责任外包对象。（笔者在一篇文章中对此有专门的论述《美国领导：奥巴马政府国家安全战略评析》，《和平与发展》2010年第4期。） 郑永年 先生认为，美国由于过度扩张以及美国经济实力的相对衰弱导致其举步维艰，但是美国又不可能实现战略收缩，重归孤立主义的老路，因此，可供选择的路线便是将美国承担的国际责任外包给相关国家。从这个角度来说，美国对中国所倍感失望的是中国的国家行为并没有符合美国的预期。（中国政府强调，中国只能承担与其国家实力相应的国际责任，同时强调中国自身问题的解决便是对国际社会的最大贡献。）此外，郑永年还认为，中美之间形成体系内的共识以及最起码的共同价值观是中美关系处于良性发展的基础，而加强双边对话与交流则是一条有效的途径。
关于陆地地缘战略与海洋地缘战略之间的关系问题， 郑永年 先生认为，不同的区域，其侧重点是不一样的。他认为，中国外交的战略重点应当放在亚洲，应当充分重视周边外交，注重发展与邻国的友好关系。这也就是他所指出的，在亚洲，中国需要把陆地地缘政治与海洋地缘政治集合起来，在重视商业利益的同时，更加重视安全利益，需要有战略上的考量与谋划。在他看来，中国对亚洲的外交投入十分不足。他提出了这样几个十分尖锐但是却值得思考的问题：中国在周边的软实力如何？在周边地区，中国有几个真正的朋友？在谈及中国与非洲、拉美国家关系的时候，郑永年认为，中国需要关注的更多是商业利益，而非战略利益。因此，在处理上述国家与地区外交时，中国需要将陆地地缘政治与海洋地缘政治分别开来，而不可以等量齐观。（郑永年对陆地地缘政治与海洋地缘政治的侧重点似乎是陆地关系到安全利益，而海洋主要在于经济利益。）最后， 郑永年 先生将他的演讲归纳为以下几点：（1）中国需要继续稳定陆地地缘政治；（2）中国海洋地缘政治的未来避免不了美国因素的影响。中美关系将成为中国海洋地缘政治的关键节点。（3）中美关系应在国际力量格局的大背景下加以认识；（4）在亚洲地区，中国需要将陆地地缘政治与海洋地缘政治结合起来，注重从战略上加以综合考量；（5）在非洲、拉美地区，中国需要将陆地地缘政治与海洋地缘政治分离开来，更加重视商业利益，而淡化战略意图。
陈积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