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索阁

   如果东海防空识别区带来的中日紧张局势持久下去，本来就对“正常国家化”大力推动的安倍有可能加速日本整军备战的步伐。老实说，战后近70年，日本军队的 战斗力已经花瓶化了。那一堆先进装备都是围绕着支持美军作战而配备的，日本军队作为独立的战斗力量，已经不具备有意义的独立进攻能力了。但美国有美国的利 益，美国不会单纯为了盟国的利益而火中取栗。美日历史上不乏美国“出卖”日本的时候，美国在东海防空识别区的一系列小动作也是在走钢丝。无所表示不符合美 国利益，更促使盟国离心离德，但过于起劲更不符合美国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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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日本要继续高调与中国对抗，尤其在日本视为不可退步的钓鱼岛问题上，只有“靠自己”了。现在在东海防空识别区的执行上，中国方面主要 出动歼-11和苏-30，这都是具有超长航程的战斗机，如果得到加油机的支援，留空时间更长。日本方面的F-4EJ大概就不会丢人现眼了，估计主要出动 F-15J/DJ，这是日本三菱按许可证组装生产的F-15C/D。就技术水平而言，中日战斗机大体相当，但日本战斗机已经使用了了20-30年，最后下 线的F-15J也是16年前的1997年，机体和发动机寿命即使不至于成问题，长期高强度使用也不是好消息。在这一方面，中国战斗机更新，但俄罗斯设计的 寿命不及美国设计，所以实际寿命优势并不一定明显。而且美国会全力保障日本战斗机的出动率，想把日本战斗机“耗”散了架，这是不现实的。但维修、升级和作 战使用费用肯定大幅度增加。日本已经购买了40架F-35。另一方面，中国也在研制歼-20。现在还不清楚东海的紧张局势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日本F- 35和中国歼-20什么时候会开始使用。但可以想象的是，歼-20一旦在东海巡逻，日本将面临极大的尴尬。在隐身的歼-20面前，F-15简直就是在“裸 奔”；但F-35的速度使它只有看着歼-20一骑绝尘的份。战斗机难题如何解决，现在还不知道，但日本可能以此为契机，开始新一波扩军。

    从对付中国的进攻性需求来说，F-35、“出云”号这样的花拳绣脚不管用。日本需要可以从陆地、飞机、潜艇和军舰上发射的射程在2000-3000公里一 级的巡航导弹，也就是说和“战斧”相当；最好还有3000-5000公里射程的中程弹道导弹。这样才能形成有意义的与中国的军力平衡。当然，这只是猜测。 日本会从哪些方面入手、达到什么数量，这些扩军的具体问题都不知道，但已知的最大问题是钱。扩军是很费钱的，但日本马上就要出现钱的问题了。

    日本经济低迷已经20年，利率一直在接近零的水平徘徊，现在1.1-1.3%之间，多年没有大变。相比之下，中国的基础利率是6-7%。另一方面，日本的 国债与GDP之比是发达国家中最高的，超过200%。2012年，按照CIA的算法，达到214.3%；按照IMF的算法，更是达到238%。相比之下， 苦难深重的希腊只有161.2%（CIA）和158.5%（IMF），而因为国债违约危机弄得全球关注的美国“只有”73.6%（CIA）和106.5% （IMF）。另一方面，中国只有31.7%（CIA）和22.8%（IMF）。顺便提一句，印度是51.9%（CIA）和66.8%（IMF），越南则为 49.2%（CIA）和52.1%（IM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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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一个算法。到2013年6月30日，日本国债已经超过1000万亿日元，折合约10.5万亿美元，折合人均负债约82700美元。且不说还债和降低债 负，每年要支付这笔国债的利息就很可观。日本大藏省估计，明年的日本国债利息将达到创记录的25.3万亿日元，折合2570亿美元。换句话说，超过美国军 费开支的一半。今年日本预算支出为102.13万亿日元，预计日本明年预算为102.747万亿日元，也就是说，国债利息开支将达到政府预算的差不多 25%。这还是在日本基础利率只有1.1-1.3%的情况。如果安倍刺激经济成功，利率将增加；或者日元贬值，也将形成利率上扬压力。那时国债利息支付压 力将进一步剧增。相比之下，美国国债约17万亿美元，折合人均负债约51200美元。眼下华尔街的基础利率为3.25%。即使日本基础利率上升到 2.0%，对日本财政的压力也将是很有趣的看点。换句话说，巨额国债对日本财政的影响是双输。如果经济继续低迷，利率依然会很低，但稅入会较少，使得财政 开支中实际可用的比例降低；如果经济恢复，利率将同步提高，稅入增加，但国债利息开支加速增加，财政开支中的实际可用比例依然降低。

    再换一个算法。日本的老龄化是世界上最严重的国家。在1989年，日本人口中还“只有”11.6%超过65岁；但到2011年，日本人口超过65岁的比例 已经达到23.1%，11.4%超过75岁。这个趋势还在加剧。人均长寿是好事，但65岁以上的老人对社会大生产的贡献无疑比年轻人要少，本来就是该安享 退休的年龄了。这使得日本社保开支增大，而工作人口中的人均税负额外加重，使得日本经济恢复加倍吃力，也使安倍用公共开支拉动经济的做法的可持续性加倍可 疑。而日本经济积疴已深，没有短促刺激可以带来可持续恢复的可能。

    另一方面，日本逐步走出和平宪法对军火出口的限制，如果能得到美国军工科技的帮助，日本的科技和制造业基础是可能成为日本扩军的另一个发动机的，但这只是一个理论上的可能性，在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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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军工的实际规模不小，而且五脏俱全。在美国军工几十年的帮助下，日本可以组装生产从F-15战斗机到“宙斯盾”驱逐舰的各种先进装备。在引进和自研基 础上，日本也研制了10式坦克、苍龙级AIP潜艇等。但时代不同了。在冷战时代，日本军火禁止出口，连向美国出口都不可能。日本又是反苏前线，美国政府有 动力扶持日本军力，扶持盟国军工实际上起到扩大美国战时军工基础的作用。那也是一个军火订单吃不了撑着的时代，美国军工也不用担心扶植起一个竞争对手。现 在美国军费大幅度削减，美国军工自己也吃不饱，面临贫血的危险，绝无帮助日本成为实质性竞争对手的动力。对于日本最迫切需要的F-22，连出口都断然拒 绝，更不用说技术转让了。

   日本不是没有可能独立建立一个军工体系，但这需要全套研究和测试设施，还要有大量实战或者近乎实战的演习经验。这都是日本所欠缺的，更是不可能在短时间里 或者没有巨额投资的情况下建成的。当然，国防工业也是可以产生税收的。问题是，不考虑出口的话，国防工业的产出完全由军费来吸收，税收只可能是产出的一个 零头。换句话说，这是一个不可能自我平衡的行业，只有靠军费的大输血才能维持。日本军火出口的前景十分暗淡。首先，现代主战装备都是成体系出口的，而体系 中的一些部分在用户那里已经形成用户基础，日本作为后来者，很难挤进去；第二，军购总是和政治紧密相连的，日本缺乏有关人脉和用户国家的政治传统；第三，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整个欧美军费剧减的时代，老牌军工都嗷嗷待哺，竞争加倍激烈，在日本军火依然大量采用欧美核心技术的情况下，成本与性能优势基本不存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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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军工很难崛起，以军养军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不管从时间上来说，还是从国际环境来说，日本扩军只能靠进口（不管是完整系统，还是在关键技术层面），进 一步加重财政负担。而日本大举扩大军费的财政压力远远大于一般发达国家，更是远远高于中国。与中国搞军备竞赛，首先拖垮的很可能是日本。

    中国不仅GDP继续保持7-8%的速度持续增长，军费占GDP也为可持续的2%。加上国债负担尚低，军费继续稳定增长的势头基本上可以保证。这不是超过国力现实的穷兵黩武，而是与国力发展和国防需要相适应的军事现代化。一般预计中国 GDP（按等价购买力计算）在2020年之前可以超过美国，即使按兑换率计算也将在2025-30年超过美国。按照军费为2%的GDP计算，届时中国军费 也将达到美国的一半水平。另一方面，日本的军费只占GDP的1%，但如前所述，日本军费并没有大幅度增加的余地。按照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的估计，中 国军费在现在已经接近日本的三倍，约为美国的1/4。换句话说，在不久的将来，中国军费有望达到日本的5-6倍。这样的军备竞赛对日本来说是绝无希望的。

    用适度的军备竞赛拖垮日本只是策略的一半，另一半是经济。中国经济不仅成为世界工厂，也在成为世界市场。这对日本经济即是挑战，也是机会。由于中日关系的 紧张，日本汽车在中国已经处境艰难。日本家电不仅受到韩国的挤压，也正在迅速被崛起的中国品牌赶出市场。先锋音响、索尼彩电、夏普冰箱早已失去了曾经的光 泽。但中国应该做的不是把日本产品挤出中国，而是相反，要把日本经济牢牢拉住在中国，逐渐使中国市场成为决定日本公司业绩的主要市场。这不需要刻意做什 么，只要不限制、不抵制日货就可以了。屁股决定脑袋，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以经围政，这不是阴谋诡计，而是互利双赢的正道。只不过在中国经济强势的情 况下，以经围政的结果是迫使日本政治向中转。现在也有政冷经热的说法，但日本经济在总体上并不依赖中国，这“热”顶多是三分热度，离40度高烧尚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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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日的冤结终究是要解开的，但这只有在中国在综合国力（政治影响、经济实力、军事实力、文化影响）决定性地“压倒”日本的时候才可能实现，但这一天会来的。还记得台湾还曾经叫嚷要“境外决战”吗？日本这个口子打开了，越南、菲律宾甚至印度，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了。还是邓小平那句老话：扎稳脚跟，沉着应对。不用焦躁，因为曙光实际上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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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晨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