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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博弈中的“台湾问题”:底线和极限(五)

2008-09-05 09:22 战略·谋略 ⁄ 共 3297字 ⁄ 字号 暂无评论

张文木

2008-01-03

五、“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美国无力落实“两个中国”政策

以上我们用相当大的篇幅讨论了台湾问题形成的历史过程并以此为主线展开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美关系的历史过程。我们通过拼接一大堆斑驳陆离的文件片断,试图最终找到美国政策中“台湾问题”的底线和极限,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就是中美间战略合作和战略博弈的底线和极限。

尼克松主义在1972年关岛谈话中说:“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这是我们所希望的,我们应起的作用就是如此,我们应当帮助他们,而不应当发号施令。”让亚洲人经营亚洲,将西太平洋地区,留给位于西太平洋的亚洲国家,是尼克松主义的精义。

1972年2月24日,当尼克松访华结束时向周恩来举杯说:“我们在这里已逗留了一周时间,这是改变世界的一周。”周恩来回来将这一句话告诉毛泽东,毛泽东说:“我看还是世界改变了他。要不,他隔海骂了我们好多年,为什么又要飞到北京来?”尼克松访华说明美国人认识到:太平洋西岸是美国目力可及而实际国力不可及的地方,尼克松说的“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亚洲不是美洲人的亚洲。

国际形势真可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可以断定,如果没有受到本土入侵,今后美国也极不可能劳师征远在东亚再发动朝战和越战那样规模且没有取得胜利的战争。因此,研究这一时段的恶化已至极限中美关系,对于研究美国以台湾问题为症结的对华政策的底线和极限,是有标本的意义。

我们看到,美国对华政策从太平洋战争中的合作到冷战时的对立,再到1972年后的重新合作的过程是一个美国全球外交从对自身力量的认识完整的“肯定—否定—肯定”的三段式辩证过程。太平洋战争之前,美国利用曾是朋友的日本打败中国(1895)、俄国(1905),继而在太平洋战争之初打败英法,后来美国又联合英国、中国和苏联打败日本,由此出现了在雅尔塔框架中的中美合作。这种合作表明,对于永远担负着两洋防务重任的美国而言,不仅没有独立解决世界性危机的能力,而且甚至也没有独立在太平洋地区美国必须与中国和苏联合作解决地区性危机的能力。太平洋战争胜利后,作为唯一拥有原子弹的国家,骄横一时,忽视了美国战略能力的极限,轻率作出单枪匹马深入太平洋西岸,在朝鲜和越南与中国和苏联进行军事对抗,结果被打得一败涂地。其间对中国而言,美国在台湾问题上与中国的对抗也是虚多实少,中国大陆那怕是1962年那样声东击西的“佯攻”,也会使美国一阵紧张,以致使美国既承担不起美台《共同防御条约》义务,而又想片面享受条约的权利的利己行为在其盟国中大跌眼镜。即使是美国的“两个中国”的政策,在朝鲜战争失败之后,就成了美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选择。越南战争失败之后,在苏联全球攻势前,美国终于缷下本就担不起的亚太“卫道士”的面具,与中国再次合作,并由此转向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美台《共同防御条约》瞬间变成废纸一堆。20世纪70年代,中国安全面临的主要矛盾来自北方,中美合作日益有了全球战略的意义,正因此中国才没有利用美国的困难在台湾问题上向尼克松政府过度施压。尼克松主义出现标志着美国“两个中国”的政策底线因无力(而不是不想)落实而被虚置。

无力落实的外交政策,就是废话一堆。自从蒋介石跑到台湾之后,台湾问题就在中国内战性质外又增加了地区性的冷战的性质。同时也是由于台湾过于靠近大陆的特殊的地理位置,台湾问题又成了没有大陆认可,谁也不能单方面解决的问题。但由于中国大陆在亚洲事务中独特而重大的影响力,台湾事实上就被美国当作与大陆中国交换战略资源的筹码,美台《共同防御条约》事实上成了美国控制台湾的手段。尼克松明白告诉周恩来:“如果我们缺乏同日本的防御安排,我们在与它有关的问题上就发挥不出影响了。”这话对台湾也同样适用。有了“影响力”才有与大陆交换的筹码。毕竟美国最需要的不是台湾,而是全球战略合作。而战略合作的对象主要是与中华人民共和国而不可能是台湾当局。1964年11月23日,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罗伯特?柯莫在给总统国家安全顾问麦乔治.邦迪的文件中对此说得明白:我们如何最大限度地保留台湾的地位?按照冷峻的现实主义观点,台湾是我们与北平进行最终妥协的最后一张牌。出于同样的理由,这也是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来予以保存的廉价物品柜。我们不能再充满信心地告诉自己说,排斥红色中国就是保护台湾的最隹方式。相反,我们坚持“非此即彼”的选择越长,被迫做出错误选择的可能性就越大。

比柯莫文件早十年的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第177次会议讨论会上就有人提出:应该承认共产党中国存在的事实。它存在的事实意味着我们必须逐渐接受中国进入由世界各个国家组成的大家庭。你不得不做点什么。中国必须被允许加入联合国。如果朝鲜问题得到解决,还必须逐步同中国发展贸易。结果会是什么呢?福摩萨必须回归中国;它属于中国。

美国人的看法也得到了蒋介石的反证。1972年3月5日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美国今日在台军援,实为有名无实,切勿以联防协定之存否,为我强弱之决断。”1975年11月30日,蒋经国在日记中感叹道:“以上所言时隔四年,但今所面临之事实与问题仍无二致。”

看来,美国人也明白,长远看,台湾必须是中国的,只是美国不甘心,他需要从阿留申群岛到菲律宾连起一道阻止中国力量扩展的“防波堤”,正如当年美国将英国当作法德力量扩张的“防波堤”一样。这个堆在太平洋西岸的“防波堤”,对美国而言,最理想的是北由日本为起点,南下经台湾到菲律宾一线。美国曾借助冷战启动了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以图加固这道防线,但战争的结果表明:美国力量不足以保持这道防线。尼克松主义出现后,美国在东亚筑起的这道“防波堤”在台湾岛一带出现了断环。而美国弥补这部分“断环”地带的方式是“守险不守陴”,加强了日本、关岛和菲律宾的军事安排,推动日本和菲律宾的军事力量的增长,从沿中国东海岸的北、东、南三个方向对台湾形成拱卫之势,如果台湾“失守”,这种安排也可形成遏制中国进入太平洋的第二道拦截。在这两道拦截力量的布局中,台湾只是一个虚子,而后者即北马里亚纳群岛、关岛和菲律宾一线则布的是实子。在这里,我们还得重复时任助理国务卿的腊斯克在1950年7月12日的一份备忘录中承认他之所以提出以北纬三十八度为美苏在朝鲜势力分界线的理由,他说:如果这条线为苏联所拒绝,美军按实力并不可能到达这么北面,但我们认为把朝鲜的首都包括在美军管辖区内是很重要的,因此还是提出了这条线。……我回忆起,当苏联人接受三八线时,我颇有点惊奇,因为我想,从我们在该地区的军事地位来看,他们可能会坚持一条更南面的界线。

这句话告诉人们,美国在朝鲜半岛三八线以南的军事占领本来就是一场虚张声势的“空城计”,本来苏联人是可以获得“一条更南面的界线”。这话如果应用于台湾问题也是一样,即在东海海面,中国人完全可以坚持一条比台湾更东面的界线。

相对于中国目下的力量而言,由上我们可就美国对台政策以作出三点判断:

1、美国对台政策可守住的极限并不在台湾,而在关岛。美国所谓“两个中国”的政策,只不过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唬人的虚线。

2、美国对台政策的本质是以台湾与中国进行全球性战略利益交换,在必要时也会以“给台湾以充分自由”的名义—“充分自由”就是充分不管—将台湾交还中国政府,其过程与英国—如果中国有足够的海陆军事力量准备的话—向中国交还香港的手法大体一样。

3、综上所述,目前中国在台湾问题上是有可作为的空间。如果考虑到:经过20多年的改革开放,中国国家实力大大增强;中国北方和西南方面的安全环境大为改善;“台独”分子分离台海两岸的步伐加快;中国海外利益扩展已有相当的规模,中国对国际市场和资源的依赖程度加深等条件,中国对解决台湾问题的可能性和迫切性都在同步增大,以致解决台湾问题的的议题成为中国现代化任务的必要组成部分。

但这三点判断的成立是也有条件的,那就是:1、中国大陆内部不发生动乱及由此产生的分裂,不然,美国对台政策的极限就不在台湾,而是像20世纪40年代末那样由长江进入中国腹地。2、中国政治家仍然要保持毛泽东、邓小平那一代领袖的张驰有度的高超胆识和坚定不移的国家统一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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