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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瑟经济学(7.19)——纸牌大厦(大厦将倾)上

2012-08-25 20:55 战略·谋略 ⁄ 共 37375字 ⁄ 字号 暂无评论

“兀那东西,是好动不喜静的,怎肯埋没在一处。也是天生应人用的,一个人堆积,就有一个人缺少了。因此积下财宝,极有罪的。”——《金瓶梅》

“每当资本主义解决一个矛盾时,它不可避免地有制造另一个矛盾。所以,伴随着控制经济的周期的成功到来的,不可避免的是清偿能力的长期下降,因此经济会愈来愈容易产生老式的货币危机。恐慌以及正常情况下随恐慌而来的信贷紧缩,不仅仅是一再出现的灾难,而且在资本主义经济的运行中起着重要的治疗作用。……交织在一起的是一种想入非非的期望,愈演愈烈的投机和彻头彻尾的欺骗。通常是出于基础地位的经济的下降使这一切对于结束,接着是物价跌落和金融上层建筑差不多是彻底的压缩。经过恐慌和萧条的灾害以后,真正价值和纸面价值之间的关系再一次被调整得可以继续存在下去。……信贷结构会继续膨胀到这种地步:那时处在基础地位的经济即使只发生相对温和的挫折也会震撼臃肿的金融上层建筑,威胁要把它像一座纸牌造成的屋子那样搞垮下来。”——保罗·斯威奇

聚和散是对立统一的两种运动。有聚有散,方可周而复始循环不息。若只有单向运动,则必定难以持久。水蒸汽不断从海洋蒸发,以降水的形式落入大陆,再汇入江河流回海洋。在水分循环的过程中,“江河入海”和“水汽蒸发”同时存在才能形成完美的循环。

商品交换最早是易货贸易,十分不便,于是便出现了货币。货币可以交换一切商品,成为所有交易行为的中介。有了货币,所有交易双方不必精确配对。所以,没有货币无法进行高度复杂的社会分工,不会有社会化大生产。所有交易都需要货币为中介,各种经济现象必然与货币流动有关,以货币现象为反映。货币流动与商品流动互为逆向运动,货币流动不畅必然对应商品流动不畅。反之亦然。

所有人都不会拒绝货币,货币成为追求和积聚的对象。由于马太效应,货币的流动只有单向积累的过程,而没有自动分散的过程。单向积聚过程必然导致无法形成长期稳定的长期的周而复始的循环。有人不断发财积聚货币,必然对应有人负债累累甚至破产。在《生产与实现》一章之中,我们已经分析过资本主义经济循环内在的产需不平衡的矛盾经济循环出现问题,贫富悬殊、商品滞销,资产泡沫膨胀,这种产需的矛盾表现为货币流动的积聚、淤积和波动,最终必然导致商品淤积、信用崩溃、经济循环规模下降,即经济危机。

如果不考虑信用关系的话,一方的积聚必然对应另一方的货币的不足。如果考虑信用关系的话,债务必然对应债权,既然存在出现债务危机一方,必然存在拥有大量的债权的一方。出现大规模的债务危机的一方必然有长期的交易逆差,另一方则必然有长期交易顺差。一方的需求长期高于另一方,不能用商品补足。双方交易之中,差额的部分先用货币支付,后用债务补足。于是,先是货币不断流出,后是债务的堆积。大量的债务堆积最终必然酝酿金融危机。

从货币流向和产权关系看经济周期,则是资本之间一次又一次的彼此征伐。投资生产过程不过是征伐的手段,危机则是资本家之间进行清算转移财产的过程,亦即确认丰硕的战果和惨烈的损失的过程。短时间内大批债权和债务互相湮灭,伴随生产规模和流通中的信用规模同时大幅度下降,如果银行参与其中,则会诱发银行危机。整个结算的过程仿佛纸牌大厦在风中坍塌,也像恒星的塌陷,短暂而暴烈。这种征伐在垄断状态达到极限,中小资本彻底臣服。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挑战垄断资本的统治地位。如果政府试图通过央行为企业提供信用避免银行危机,或创造有支付能力的需求刺激经济复苏,则迟早陷入债务危机。如果政府试图增发价值符号克服债务危机,则难免导致价值符号的泛滥,诱发货币危机。银行危机、债务危机和货币危机,均属于金融危机。避免了眼前的清算,债务继续堆积,必然在未来酝酿更大规模的债务清算和财产转移。

言归正传。

这一小节从货币流动角度考察资本主义经济循环,分析资本家之间的制约关系,探讨有效需求、经济危机、利润与债务、金融危机、政府为应对经济危机而推出的刺激方案及其后果。

探讨金融危机必须先探讨债务的来源,因为金融危机是全社会大规模债务清算行为。探讨债务的来源必须先探讨支付能力,因为超越支付能力的支出才会形成债务。债务堆积是长期需求却没有支付能力的结果,所有我们的分析从有支付能力的需求开始。

市场经济条件下,绝大多数的产品都要变成商品出售。决定交易规模的既不是生产力的水平,也不是真实需求的水平,而是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水平。资本主义条件下,生产规模常常受制于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不足一直制约生产规模的发展。简单再生产规模太低,不足以形成达到足够维持社会稳定的就业水平。扩大再生产由于种种瓶颈,不能一直持续。难以实现长期稳定的充分就业。这是一直困扰资本主义的难题。不仅如此,由于资本不断集中,简单再生产时期就业水平有不断萎缩的倾向,而扩大再生产则越来越难以发生,越来越容易被打断。换句话说,相对潜在的社会生产能力,消费需求太低,投资需求不稳定,随着资本的集中,两种需求不断萎缩,整个社会有支付能力的需求经常处于低水平的状态难以突破。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首先探讨需求的种类,然后探讨支付能力。

个人进入市场的目的可以分为消费和投资。个人在市场用货币交换商品,用商品交换货币。商品或者货币,只能选择一样。如果选择了最终消费掉商品,就不能再拥有货币;如果要求货币,就不能消费商品——商品是要卖出换钱的。从商品流通的角度看,同样是购买商品,进入市场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为了满足个人需要,还是为了发财,对买入的商品的处理完全不同。消费者购买商品的目的是为了满足个人需要,投资者买入商品的目的则是为了再次卖出,以获得更多的货币。工人购买大米,满足了个人的需要,这时他已经不能再卖出大米了,因为大米已经吃掉了。超市买入大米,是为了再次卖出。投机者购买商品转手倒卖也是一样,虽然没有经过生产加工的过程。从货币流通的角度看,消费者购买商品,货币从手中流出,从此一去不回,与消费者再无关系。投资者购买商品(也包括劳动力),货币短暂离开之后是为了将来收回更多的货币。所以,消费过程只有买入,货币不断减少;投资过程则不但包括买入还包括卖出,卖出的商品价格要不低于买入时的价格,否则投资需求是无法持续的。

消费需求是基础的。只要一个人活着,就需要各种生活资料。消费需求的水平与收入水平密切相关。随着收入的变化,消费需求也会发生变化。可以不断压缩水平,却不可能完全消失。可以提高水平,却不可能无限增加。消费需求上升的速度,滞后于收入增长的速度,消费需求下降的速度,也滞后于收入下降的速度。随着收入水平的提高,绝对消费水平提高,相对消费水平则下降。反之亦然。这就是凯恩斯提出的消费倾向下降原理。

自身消费需求满足以后,首先吃饱的人群继续追求的是易于流通便于保存的可以用于支付的商品或各种能够获得更大分配权的社会关系。通俗地说,就是发财。他们对这方面的追求并没有上限。在私有财产决定社会关系的社会中,拥有更多的财产意味着获得更大的社会总产品分配份额、具有更强的经济权力和占据更高的社会地位,就不愁不能达到任何目的。发财的需求,如果选择投资实业的话,需要购买设备雇用工人,就是投资需求,与消费需求并列。

投资需求与消费需求相比处于相对次要的地位,只有在满足最基本的消费需求之后,才可能出现投资需求。一个糊口都难的人怎么可能有能力去投资呢?一般来说,某人收入越高,越容易出现岁月有余粮和用钱生钱。收入越低,越不容易出现投资需求。此外,所有投资最终必然演变为消费品供应的增加,如果消费品销售不畅,必然抑制投资需求。

需要注意的是,我们这里说的投资需求,准确地说是新增投资需求,而不是维持原有消费规模投入的资金。如果借用前面蟹堡王的模型话,就是蟹老板为了获得更多的利润而雇佣派大星所投入的资金,而不是原有雇佣海绵宝宝和章鱼哥投入的资金(包括两人的工资、原料费用和松鼠珊迪的租金)。虽然蟹老板雇佣海绵宝宝和章鱼哥也要投入资金,但是这部分资金对应的利润全部供蟹老板消费,并不存在发财的可能。

投资需求取决于会计核算是否盈利:如果不考虑通货膨胀因素的话,销售的毛收入至少与投资的支出持平,或者说净收入为零。这是资本家继续维持生意运转的底线。毛收入低于这个底线,就会亏损,亏损到一定程度必然破产。手中的货币赔光了,自然无法继续投资。资本可以违背法律和道德,却不会违背会计核算。会计核算是资本主义制度下决定生产的真正的铁律。决定社会总产能中投资部分的既不是社会真正的需求,也不是社会的潜在生产能力,而是会计核算。由于不能满足会计核算,会出现“很多人吃的很糟,住得很糟,穿得很糟”和“大批产品被销毁,大量产能、房产被闲置”并存的现象。在资本主义社会有两种饥荒:一种是生产能力被摧毁或被透支所导致的饥荒,一种是不能满足会计制度导致的饥荒。第一种饥荒比如二战末期和战后的日本和德国,大量的产能要么是用于战争,要么是被摧毁,是很罕见的。许多情况下,出现的是第二种饥荒。社会生产力大量闲置,不是没有产能,也不是没有需求,而是不能满足会计原则。一个社会的产能过剩,往往并不是产能大于实际需求,而是新增产能对应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不能满足会计核算的要求,导致投资需求不足。只要存在会计核算,就必然出现账本控制全社会产能的局面。

在消费需求不足时,靠投资需求拉动经济是很常见的手段。所以,新增固定资产投资一直是重要的经济指标。一旦投资下降,马上就会出现产品滞销,失业上升,企业利润下降,经济滑坡的现象。当出口不旺的时候,更要靠新增投资拉动就业才能维持一个不太难看的失业率和暂时不崩溃的经济规模。如果不能靠本地投资解决,就需要外引内联。于是,为了招商引资,几乎沿街乞讨。彼此之间恶性竞争,开出各种优惠条件,对各种高污染、高风险行业和血汗工厂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哪个资本家的产品销路好,哪个资本家的工人就有饭吃。哪个地方的新增投资多,当地就就业情况和税收情况就好,政府的财政就宽裕,社会就稳定。这是直观的表象。不过,暂时地解决难免日后面临更大的需求不足。因为通过增加新增投资使本轮生产循环总需求增加,难免意味着下一轮生产循环商品产出增加。或者说,如果没有更多的追加投资,就会有更多的商品没有买主。

在探讨过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之后,我们有必要探讨对需求的支付能力。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才是有效需求,所以这里分析的是有支付能力的需求究竟由什么决定。

任何交易能够成交的最基本条件是交易双方都需要对方的交易物。一方的支付能力由另一方的需求决定,一方没有需求,另一方就是有需求也没有支付能力。有支付能力的需求取决于双方。在易货贸易的时代,如果仅有一方对另一方的交易物有需求,那么交易是无法成交的。李四需要张三的大米,张三需要李四的食盐,那么双方就可以成交。如果仅仅张三需要李四的食盐,李四不需要张三的大米,那么双方就无法成交。李四不需要张三的大米,张三的大米不能成为支付李四食盐的手段,张三对李四的食盐的需求就不是有支付能力的需求。需求可能是直接的,也可能是间接的。李四也许不需要张三的大米,但是也许需要王五的蔬菜。如果王五需要张三的大米,那么这个交易也是可以完成的。但是,如果李四既不需要大米,也不需要蔬菜,那么这个交易还是无法完成。张三还是没有办法支付李四的食盐。所以,支付能力与交易者控制的产品种类密切相关。大米和食盐的重要性显然的大于蔬菜。张三、李四的支付能力,要强于菜农王五。因为有些人习惯自己在房前屋后种植蔬菜供自家食用。如果这时出现一个茶农赵六,那么赵六的支付能力显然更弱。因为并不是人人都有饮茶的习惯。进一步考虑,大米的重要性虽然很高,但是如果出现一个生产小麦的人,那么相对食盐,大米的重要性也会下降。因为购买者多了一种选择。

支付能力不仅仅取决于交易双方对对方商品的种类是否有需求,也取决于彼此商品交换的比率。李四很可能并不是完全不需要张三的大米,而是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大米,不再需要自己消费水平之外的大米。如果李四的食盐对大米的交换比的非常高,那么李四对大米的需求就很容易满足,张三对李四的食盐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就必然非常有限。这个例子之中,需求最低的一方,决定了稳定的长期的交易规模。张三并不是没有李四需要的大米,而是李四已经获得足够的大米,不再需要额外的大米,张三仍然需要食盐,但是没有支付能力,所以他对食盐的需求,是没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李四的需求制约张三的需求。反过来,如果大米的交换率比较高,李四手中多余的食盐也没有买主。博弈能力较强的一方,直接制约另一方的支付能力,压低另一方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水平。

推而广之,垄断生产生活必需品(比如那些“刚需”商品)的交易者的支付能力最强:一方面,他们的商品对社会上大多数人来说是离不开的,都需要的;另一方面,他们能力推高自己控制的商品价格,使交换比率保持较高的水平。相比之下,其他交易者的支付能力则弱得多,往往虽然有需求但是支付能力不足。

货币的出现后,一个人的买与卖不必时刻平衡。货币并不能增加原有的需求水平,需求水平较高的一方,如果要维持较高的需求就要给予需求水平较低的一方以现金的补偿。不过,因为双方需求水平没有改变,与易货贸易一样,这种状态不能无限持续。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所对应的商品可以顺利回流货币,这部分交易是完全不必出现货币的。货币在交易中作为交易工具反复易手,不过是流通手段,不断周而复始地运动,却并不在某一个人手中长期停留。超出有支付能的需求部分的商品,持续用货币购买,就会出现是货币不断从需求较高的一方流向需求较低的一方。最终,当需求较高的一方没有货币的时候,流动过程停止。

有支付能力的消费需求不仅仅取决于自己想消费多少,也取决于其他人想消费多少自己的产品。如果要维持循环的稳定,每个人卖出的商品的总收入必须等于消费的商品的总支出。两者不等必然伴随货币的流动。如果超过这个部分就会导致货币净流出,反之消费不足的话就会导致货币的净流入。出现净流入的一方自然很乐于看到自己在发财。出现货币流出的一方则在逐渐破产,他们如果不能把损失转嫁出去,就要压缩自己对别人商品的需求,达到与自己的支付能力相吻合的水平。所以,任何一方积累货币,减少对方商品需求,都必然导致对方的商品滞销和手中货币减少。当然,最终也必然波及自己的商品。

李四并不会因为出现货币而提高自己消费大米的总量。此时,食盐和大米交易量的差额,由张三支付李四货币弥补。随着手中的货币不断下降,张三最终必然无法继续获得食盐。张三手中的货币用光以后,对李四来说,如果不买大米便无法卖出自己的食盐。如果李四抬高食盐的售价,压低大米的价格,希望获得额外的货币。张三用光了货币之后,两者最终无法成交。李四的贪婪最终必然导致自己的食盐滞销。

进一步考虑,如果两个人都只想要货币,而不想要商品,那么谁的东西也卖不出去,谁也得不到货币。最终的成交量,还是两者由消费水平中最低的一方决定。最终,李四用货币购买自己需要的大米,张三用这些货币购买食盐。李四的需求制约张三的需求,张三的需求反过来制约李四的销售。当李四感叹张三需求不足的时候,既可能是张三的需求确实不足压制了李四的销售,导致李四的支付能力不足;也可能是张三的虽然有需求被李四的有限需求所压制,没有足够的支付能力长期支持自己的实际的需求水平。

在前面的例子之中,如果食盐的售价很高,李四只要拿出很少的食盐,就可以获得足够的大米。最终,张三只能吃味道很淡的食品。社会分工并不充分的小农生产中,两人的产品都可以直接成为自己消费品,彼此之间生产之间互不干扰,交换的是少量的剩余产品。在社会化大生产过程中,生产环节环环相扣,绝大多数人都去市场先出售自己的商品,然后购买消费品。其中,绝大多数人的商品就是自己的劳动力,如果李四受自身消费极限的限制,不需要那么多的劳动力,那么张三的处境就不是吃不到盐而是吃不到饭了。

张三与李四的关系,可以推广到劳资之间,只要用工人、资本家替代张三、李四,劳动力和消费品替代大米和食盐即可。工人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完全依赖于资本家对劳动力的需求。资本家需要工人的劳动力,工人需要消费品。资本家购买工人的劳动力,工人购买资本家的消费品。我们可以认为资本家拿出一部分工人生产的消费品交换工人的劳动力,而工资则是交易的媒介,来自资本家回到资本家。这时,资本家对劳动力的需求量则与资本家需要的消费品总量以及劳资博弈的力量对比密切相关。资方博弈能力过强,劳方博弈能力不足。资方只要支付很少的货币,就能获得大量的劳动力,必然导致劳动力的滞销。反过来,这些很少的货币只能购买有限的消费品,直接导致资方商品的滞销。资本家压低劳动力的价格,抬高商品价值(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获得额外的货币。但是,工人除了劳动力一无所有,工人手中的货币来自资本家的工资。于是,资本家发财的梦想无法顺利实现,劳动力滞销和产品滞销并存。按照稳拿经济学的理论,只要工人的劳动力价格足够便宜,迟早必然能成交。但是现实之中不是这样。因为资本家雇佣工人还对应另一个交易,也是资本家用商品换货币。工人的劳动力越低廉,商品的滞销越严重,社会生产规模越低。这就是我们在《自然失业率》之中谈到的,经济停滞期工人就业与工资水平之间的关系。

如果我们把交易规模放大到一切商品都需要交易的社会中,就会发现一个社会长期的总消费能力如同水桶,并不是由相对消费能力最强的一方决定,而是由相对消费能力最弱的一方决定。如果要让经济体供需平衡,那么所有人的消费总量都应该是收入多少消费多少,任何人消费低于收入,都会导致出现货币积累,与之对应必然有货币净流出的一方。博弈能力最强的环节,往往是相对消费最低的环节。货币净流出的一方必须压缩自身消费能力,直到收支平衡位置。社会中博弈能力出众、具有最强分配权的少数人的有限消费,往往制约其它各方消费,进而制约全社会的总消费水平。这些人的垄断了各种生产生活必需品,在社会总产品分割的博弈之中,可以分到远远超过其他社会成员平均水平的份额。(这些人往往不说自己获得了超额的份额,而是宣传自己是清心寡欲的节欲主义者。)所以,当其他社会成员还饿得要死的时候,他们已经撑得要吐了,不再消费品,而只需要发财了。如果其他社会成员要吃饱,他就要日进斗金。其他社会成员都有更高的消费欲望,但是没有对应的支付能力。如果其社会成员不能让他们发财,就只能挨饿。这些人直接压低整个社会的支付能力,制约全社会的消费水平,他们是社会总消费需求的短板。(“短板理论”又称“木桶原理”、“水桶效应”。该理论认为:盛水的木桶是由许多木板箍成的,盛水量也是由这些木板共同决定的。若其一块木板很短,则此木桶的盛水量就被短板所限制。这块短板就成了这个木桶盛水量的限制因素。若要使此木桶的盛水量增加,只有换掉短板或将短板加长才行。)这种短板效应在垄断资本统治时期达到极限。垄断资本所有者既是绝对消费量最多的一小群人,也是相对消费水平最低的一小群人。这时,他们的绝对消费量是所有人之中最高的,却是全社会总消费能力的短板。一方面他们有资格获得最大的分配份额最容易满足自身消费需求,另一方面他们满足自身消费需求以后就想发财。

说博弈能力超强的少数人消费不足似乎值得商榷,因为随便就可以信手拈来各种穷奢极侈的例子。这里我们说的是相对消费能力而不是绝对消费能力。说某人的消费不足其实是相对其分配份额消费不足,也就是博弈能力超强,获得了大量的产品份额,却没有全部消耗到的产品。对他们来说,所谓的节欲,其实往往是节别人的欲——用超强的博弈能力把别人的口粮抢过来。当有人批评他们消费不足的时候,他们就会宣传自己的绝对消费能力;当有人批评他们不劳而获的时候,他们就会选出自己节欲积累,宣传其他人(尤其是穷人)把收入用的一干二净。实际上,穷人那点有限的收入,就是全部用掉,尚且糊口都难。总之,只要有超强的博弈能力,就可以挥霍、发财,两不耽误。

理论上,只要每个人的消费水平都提高一些,就能使全社会的消费需求提高到一个新水平,提高简单再生产的规模,使所有人的生活都过得舒适一些。但是对少数社会顶层来说,由于具有超强的博弈能力,收入水平远远超过他们的消费潜力,提高消费水平的余地很有限。相比之下,收入较低者的绝对消费水平远远低于收入较高者,相对消费水平则远远高于对方。如果个别人不继续保持高消费的话,就必然导致生产规模下降,彻底饿死一部分人。

如果此时社会掌握最强分配权的少数人用自己的收入包养舞姬,豢养管家、保安、侍女,便可以提高其他社会成员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也可以提高全社会的生产水平。这并不是说舞姬、管家、保安和侍女对推动社会生产有正面的意义,也不是说多数人要感谢少数人的穷奢极侈,而是说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才是生产力真正的上限,极度不均的分配份额导致了这种不平衡的经济结构和看起来莫名其妙的结果。

各个社会成员之间,有支付能力的投资需求也存在彼此制约的关系。假设某甲、某乙和某丙三者分别经营农场、面粉厂和面包房,生产小麦、面粉和面包。某甲和某乙如果扩大生产需要购买某丙的面包。某丙如果扩大生产需要购买某乙的面粉。三者如果同时扩大生产,那么小麦、面粉和面包的销量都会上涨。经济规模不断扩大,货币在三个人之间顺畅流动。但是,如果某一成员减少自己对其他成员商品的投资需求,提高自己的产品的交换比率,那么其他成员的支付能力便会下降。这时,他们必然相应地压缩投资规模,否则他们的货币就会流向这个成员,他们则会破产。

这个成员压缩自己新增投资需求的规模,提高自己产品的交换比率的原因可能是被动的,比如新增投资规模受到自然资源等条件的限制,产量短时间内难以上升,甚至因为天灾人祸突然下降,导致产品价格上涨。也可能是主动的,比如新增投资会降低现有投资的利润,不如主动控制产品供应提高价格和利润。主动控制产品供应,压制社会投资的能力,往往与超强的博弈能力有关。这个成员往往垄断某一种商品,对其他社会成员产品投资需求较低,其商品对其他社会成员商品的交换比率较高,直接压低其他社会成员有支付能力的投资需求,压制全社会的投资规模,成为整个社会的新增投资的关键制约因素,成为全社会的投资瓶颈。

理论上,只要所有资本家的投资水平都提高一些,就能使全社会的投资需求提高到一个新水平——这就是自由竞争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经济繁荣期。但是,对少数垄断资本家来说,增加投资不如控制产能。他们并不必增加投资,就可以在其他资本家投资的过程中获得最大的利润。

各个社会成员的支付能力互相制约,单个社会成员的有支付能力,源自其他社会成员对该社会成员的商品的需求。所以,无论是有支付能力的消费需求还是有支付能力的投资需求,都不能脱离社会其他成员的需求而存在。这种彼此之间的需求关系既包括种类,也包括数量。换一个角度看,某人的支付能力其实就是该社会成员在市场上,获得社会总商品的能力。某人获得社会总商品的能力越强,此人的支付能力越强。当某些社会成员支付能力超强的时候,必然对应其他社会成员的支付能力不足。全社会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无论是消费需求还是投资需求,均可能被一些社会成员的有限需求而压制。他们垄断关键的生产生活资源,推高其价格,拥有超强的支付能力,有资格获得最大的社会总产品份额,却只有有限的需求。当其它社会成员增加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的时候,就要向他们支付货币。在货币交易的时代,其他社会成员需要不断用额外的货币弥补收入的不足。在信用交易的时代,其他社会成员的债务必然不断增加。他们既是消费短板又是投资瓶颈,压制全社会有支付能力的需求规模和生产规模。个别社会成员的收入水平越高,全社会生产规模和收入水平越低。

这时,如果生产规模突破消费短板和投资瓶颈,就会出现有人发财,有人破产的现象。在私有财产统治的社会中,发财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

发财可以理解为获得大量财宝和财产。我们可以无限穷举各种财宝,比如金币、元宝、钻石、红蓝宝石、珊瑚、犀角、玛瑙、象牙、翡翠、猫儿眼等等,但是如果想真正严格定义却并不容易。美钞应该算是钱财的,自然属于财宝。英镑、日元和欧元大约也算,那么卢布算不算呢?伊拉克的第纳尔呢?名贵的艺术品,稀世的古玩算不算财宝?艺术品和古玩,有人愿意购买就是价值连城,没有人愿意购买就一文不值。其它的财宝也一样。比如钻石,如果没有人愿意接受,就是一块闪亮耐磨稀罕的小石子而已。人们还常说的一个词,就是财产。财产的范畴比财宝更宽。除了各种有价值的物资(包括财宝)以外,可以产生现金流的各种所有权也都可以算为财产,比如对土地、房屋的所有权、股票、债券和各种债权。

人们对财宝和财产的追求本身就是很模糊的。财宝应该是绝大多数人愿意接收,可以作为支付手段的珍稀的易于储存的商品。最狭义的财宝应该是流行的一般等价物,多数情况下,就是货币。极少数情况下,比如通货膨胀物价失控时期或者战乱饥荒时期,也可能是大米、香烟、白糖、葡萄酒等等。财产(排除财宝的话)则是能够使自己对社会总产品的分配权不断增多的各种所有权。这种所有权是一种以物为媒介的社会关系。比如,以土地为媒介,地主有权不断向租户收取地租。本文不打算在严格的定义上耗费太多的精力。我们只需要记住,这些都是不易获得的物品,也是社会顶层追逐的目标即可。

珍宝一旦不能对应足够的货币便不再受追捧,各种财宝如果用于流通(买卖)或者支付(还债),都必须先经过货币估价这一环。相比之下,货币作为一般等价物,具有流通手段和支付手段的功能,是最受欢迎不会被拒绝的商品,是各种财宝之中最基本的。资本主义经济中,如果不考虑暴力的作用,作为分配要素的产业资本、土地和金融资本都可以用货币购买。在某些国家,甚至连暴力都可以私下甚至半公开地买卖。拥有更多的货币就意味着拥有更多的分配要素。要扩张自己的财产,必须首先扩张自己控制的货币。于是,货币由流通手段和支付手段变成了追求的目标,发财具体化为追求货币。不断扩张自己能指挥的货币就能不断增加自己的财产,不断扩张自己的财富变成了不断扩展自己拥有的货币。

每一个资本家,理论上都是一个货币追求者。在封建农耕时代,顶层的主要收入来自地租,顶层选择窖藏财宝、兼并土地和放高利贷,使自己的财产增殖。在资本主义的时代,主要收入来自资本的利润,与其窖藏货币不如把钱投资出去,不断地把货币投入流通,通过“货币—商品—更多的货币”的循环使货币不断增殖。让钱生钱,越滚越多,产生稳定的现金流,使货币资本不断增殖。

另一方面,每一个资本的代理人也是理性人,而不是萨伊那样的书呆子。他们在投资以前,必然会对未来货币回流情况做出预期。如果他们预期到“商品—更多货币”的过程不顺利,不能顺利产生现金流,就会停止向经济循环之中投入货币,并在尽量减少损失的前提下逐步压缩现有生意的规模,改行投资其它生意或者干脆持币观望。销售不畅的情况下,谁继续投入货币,谁投入的货币就会成为其它资本家的利润,那么他迟早会破产。或主动,或被动他们都会停下来。这个结果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这时,持现的欲望超过投资的欲望。此外,对垄断资本来说,增加垄断商品供应也是不明智的。增加垄断商品的供应,必然导致垄断商品价格下跌,利润下降。所以,垄断资本家也不会不断地把货币投入自己的产业。发财是目的,投资是手段。如果不投资能更好地实现发财的目的,资本自然选择不投资。这时,不投资也是发财的手段。

资本家作为资本的代理人并不是一个僵死的、机械的要素,而是一个充满主动性的要素。他们既可能把大量的货币投入经济循环,也可能在某一段时间窖藏大量的货币,具体选择在于他们对未来赢利情况的预期。在大多数情况下,货币处于运动之中。所以,如果取某一个时间结点,货币可能散乱地分布在不同的人的手中。比如某些人手中可能有大量的财产,但是只有很少的货币,甚至有巨额的负债。但是同一个人,在危机时刻则可能囤积大量的货币。不过,如果取一个长时间段,就会发现货币不断向少数人手中聚集。某些人手中流过的货币总量在上升,某些人手中流过的货币总量在下降。假设货币总量不变,如果在一定时间段,某些人手中的流过的货币量不断增长,那么必然对应其他人手中的流过的货币量不断下降。本文之中所说少数人手中的货币越来越多,绝不是指某一个时间结点,而是指一段时间内,经过某些少数人手中的货币流量不断稳定上涨。货币的所有权则体现在有权决定货币的流向。相反,那些负债累累的人账户中即使有大量的货币流过,也必须首先使用这些货币偿还债务。这些货币在流进他们的账户之前,就已经决定了去向,而不属于他们了。

尽管所有的资本家都是理性人,但是作为整体资本家的发财过程注定必然不顺利。资本家进行投资,获得了大量的产品的所有权,却不打算消费这些产品,而是想用这些产品去市场换钱。如果卖出了商品的人获得货币却不购买其它商品,就会使另一些人的商品卖不出去。于是,大规模投资以后,出现大规模的产品滞销也就是必然了。大家都想买,不想卖,那么卖给谁呢?在鲁滨逊的故事中,不存在一个大量扩张农产品种植规模,又不想消费自己或者别人的农产品,只想用这些农产品和邻居换钱的怪人。很显然,如果鲁滨逊和他的邻居都是这种人,那么作为一个整体,他们谁也挣不到钱。有趣的是,我们身边并不缺乏这种人,这种人就是资本的代言人,主导经济循环中的投资过程。

在自由竞争时代的经济循环的复苏期,在竞争的压力和利润的诱惑下,投资需求复苏。资本家纷纷投入货币,购买商品经过加工(或者跟本不加工,比如投机)转手卖出。随着货币投入量的增加,彼此账面上的利润都在增加。只要有下家,自己的利润就能实现。如果要所有资本家都获得利润,只能不断购买对方的产品。利润变成账面上的数字和未来更多利润的预期。资本家注入的这些货币日后必然对应更高的货币需求。整个经济循环进入结账状态之前,一切皆大欢喜。商品如同接力棒,被接过来就是为了在将来以更好的价格脱手。每个资本家都买入,然后转手卖出。中间的过程可以是原料变成品,劳动力变剩余价值,比如购买麦子和工人的劳动,使麦子变成面粉。当然,也可以是什么都不做。不论买入的是什么,总之最终都要卖出,增加自己的利润。

如果没有外来的货币源源不断地涌入的话,这就是一个庞氏骗局。大家都把货币投进去,买入商品,然后不断把商品传给下家,以求获得更多的货币。这种不断彼此购买商品的循环一旦被打断,必然引起大面积的产品滞销,大量预期的利润成为泡影。任何投资结束以后,投资需求下降,如果消费需求不上升到对应的高度,又不能出现新的追加投资弥补产能与需求的缺口,社会总需求会大幅下降,就会出现经济循环崩溃的现象。这就是经济危机。

资本家在发财,其实是在发同行的财。有人发财,就注定有人负债累累,甚至破产。经济危机是一种资本家之间彼此清算和财产转移的过程,是一个确定资本家内部发财者和破产者的过程。这时,一切投资行为中止,资本家之间处于结算状态。由于彼此进入经济循环的目的都是为了获得更多货币,所以彼此之间的债务只能用货币结清。只有实在的现金才靠得住,任何未来的收益权由于不确定性都会贬值。在非危机时期,对货币追求包括现实货币、信用(比如各种债权、应收账款)也包括对未来的预计的利润。在危机时期,各种信用和未来的收益,甚至珍宝都靠不住,只剩下实实在在的现金。这时,任何不能即刻兑现货币的信用都是值得怀疑的甚至无效的信用。由于银行存款也是一种信用,所以一旦银行的可靠性被怀疑,便可能被挤兑——储户不要存款要现金。于是,投资失败的一方四处借债屡屡碰壁,廉价抛售自己的财产。投资成功的一方会加紧催收债务回收现金,在适当的时候用自己的现金收购对方的财产。对资本家来说,经济危机是迅速完成资本扩张的时期,如同追击是战争中扩张战果的时期。不会充分利用经济危机的资本家,如同一个只会击溃对手却不会追击的将军,虽然能战胜对手但是战果有限。破产的资本家的资本并没有消失,而是成为了别的资本家的资本。看看那些倒闭的企业,再看看那些迅速崛起的企业,就知道资本到哪里去了。(*国有企业大面积倒闭,国有资产哪里去了呢?如果我们看看那些国有企业的厂长、经理及其亲朋在企业破产之后的处境,就不难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资本家为竞争而扩张产能,却不打算消费自己的产品,最终会导致崩溃。为了说明这个命题,我们有必要进一步探讨各个阶级社会成员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因为如果经济循环中能有其他的社会成员长期保持稳定而旺盛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那么经济就不会在产能扩张结束以后崩溃。稳拿经济学从来没有阶级的概念。他们只考虑货币的总量,而不考虑这些货币所有权,忽视货币进入经济循环的目的,用“人们”代替所有的阶级,认为所有人对经济行为用相同的作用。在卢瑟经济学中,各个社会成员所处的阶级不同,经济地位不同,手中货币的来源和去向必然不同。

首先是工人需求与资本家需求之间的关系。

相比资本家,工人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属于从属的状态。工人是无产阶级,除了劳动力一无所有,他们购买消费品的货币,只能来自资本家,他们的有支付能力需求由另一部分人对劳动力的需求决定。资本家的需求是主动,工人的有支付能力的消费需求是被动的,是由资本家的需求衍生出来的,来源于资本家对工人的劳动力的需求。至于贷款消费,不过是提前透支未来的收入。

资本家的需求包括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消费需求相对稳定,投资需求则受到消费品销售情况的反作用。工人的经济行为则单纯得多,只有消费行为,而且是被动的:他们的支出是固定的,收入则取决于是否被雇佣。工人交付劳动,工资流过工人的手,他们便有了一日三餐和安身之所。他们的经济循环是简单的“货币—商品”的循环。比如,投入1美元,买一杯牛奶;投入100美元,在一个房间那么大的空间中生存一周。

“资本家—工人”二元社会中,经济循环的起点不是工人的需求,而是资本家为了获得利润而雇佣工人。工人参与经济循环,必须以自身被雇用为前提。对他们来说,参与经济循环的第一件事是找工作,卖出自己的劳动力,而不是手里有钱不知道该买什么。经过原始积累和中小生产者破产的过程,无产者已经被剥夺得一干二净,除了被雇用,不再有独立的生活的来源。如果如果他们不被雇用,劳动力不能顺利卖出,则没有任何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一切无从谈起。随着手中的货币不断流出,工人将不断丧失参与经济循环的权利。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手中的货币会不断下降——只要活着,每时每刻都要为吃喝,为生存空间支付费用。只要不被雇佣,他们手中的货币很快就会告罄。对那些中低收入的工人来说,账单与工资不知道哪个先到。只要一刻不被雇用,马上就有睡大街的危险。如果他们的积蓄多一些,这个过程也许能持续几个月甚至几年,但是他们的帐户最终必然归零。

工人手中永远不会有余钱,迟早都要花出去。自从他们被雇佣,资本家支付他们工资的那一天,就注定他们手中的货币迟早就会回到资本家手中。收入水平越低,相对支出越多,这就是边际消费递减规律的表现。由于处于不利的博弈地位,各种生活负担不断加码,收入来源却不断下降。他们穷忙一生难以糊口,有时甚至需要借债才能勉强维持生计。他们不是不知道用钱生钱好于卖力气挣钱,而是他们实在难以做到。这一方面是因为资本发挥作用需要一定的投资门槛,他们的有限积蓄很难为他们带来值得一提的收益。另一方面,由于他们处于不利的博弈地位,多挣了一点,多攒了一点,也必然不是自己的。当他们的积蓄水平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必然会遭遇实际工资水平下降或者是生活成本上升。这时,不是物价上涨,医疗费上涨,学费上涨,就是房价上涨,要么就是养老费用增加,退休年龄后延(老年人劳动能力衰退,很难找到雇主,实际上处于一种半失业状态,要动用储蓄维持生活)。

后面的分析之中,我们默认工人获得货币之后,就会立即购买资本家的商品。现实之中,工人的工资可能经过多次流转回到资本家手中,可以带动一连串的交易行为。这并不影响货币最终回到资本家手中。没有资本家给予工人的工资不能激起后面一连串的交易行为,这一连串的交易行为并不影响这些货币最终回到资本家手中。所以,并不改变定性分析的结果。

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工人彻底失去主动权,成为提供劳动力的奴隶。生产过程由资本家主导,为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服务。工人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则由资本家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衍生。他们的消费需求由资本家的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决定。所以只要分析资本家的需求就可以了。稳拿经济学认为所有人都有能力决定经济行为这是骗人的,只有少数人有能力决定经济的运转。资本家控制经济活动的主导权,工人属于从属地位。这样的情况下,相同的货币总量可能产生完全不同的经济结果。不加区分地考虑两类人的行为,简单考虑货币总量而不考虑这些货币属于谁,必然不能说明问题。不过,如果按照分配不平衡,导致货币不平衡,推导出经济不平衡的结果,那么解决方式必然是改变现有财产结构和分配方式,这样的结论显然不是豢养他们的稳拿愿意看到的。

如果我们承认工人获得的工资来自资本家,必然会推导出在“资本家—工人”二元社会中,资本家作为一个整体来看,他们获得的货币,最终必然来自他们所投入的货币。或者说,他们投入的货币,最终必然等于他们获得的货币。如果他们不愿意投入货币,他们便无法获得货币。谁都希望自己多赢得货币,谁都希望自己赢得别人的货币,谁都不希望自己的货币被别人赢得。这是一个死循环:只要大家都不断的消费或投资,大家都能盈利;只要有人压缩投资或消费,大家就都无法赢利。只要有人出现聚敛货币,必然整个经济循环之中的货币循环很快就会崩溃。

在资本主义早期,经济体之中存在手头有大量积蓄的封建地主。他们家族窖藏的货币可以成为资产阶级的猎物。他们用于消费的货币可以填补资本家投入的不足,满足资本家的利润。他们的支出超过他们向资产阶级要求的地租,不断依靠祖上的积蓄弥补日用不足。不过,这种情况很难稳固存在。随着手头货币不断流出,他们迟早坐吃山空,最终负债累累。如果他们变卖土地和祖宗积累下来的珍宝偿还债务,那么这个过程虽然可以延缓一些。用多余的利润资产阶级购买地主的土地,地主用销售土地的钱消费购买资产阶级生产的产品,土地所有权在资本家和地主之间发生转移。最终,资产阶级“钱、地双收”,地主“钱、地两失”彻底破产,成为破落户。这时,系统进入“资本家—工人”二元体系,经济规模受制于资本家的消费和投资需求。货币和土地的总量不变,所有权发生变化。这些货币和土地在地主阶级手中的时候,经济会相对繁荣;全部转移到资产阶级手中之后,经济则会相对萧条。这并不是说地主阶级对经济的繁荣做出了贡献,而是地主祖上的积蓄满足了会计核算的标准,资本家为了利润而扩张产能。一旦地主手中的货币和土地都转移到资本家手中,地主阶级消费需求下降,经济规模难免回缩。

资本主义成型期,那些残存的地主、金融资本家和暴力所有者,与资本家一起瓜分剩余价值。我们可以认为,这些的人行为方式已经被资本家同化,满足自身消费需求以后,也成为货币聚敛者,为发财而运动。可以把他们的消费需求与资本家的消费需求合并。他们的投资需求,则往往并不在实体产业,而是集中在土地兼并、金融借贷和投机等行业,并不能形成长期稳定的投资需求,有效刺激生产规模。此外,这些人也有资格参与分配过程。任何聚敛行为都将加剧滞销行为。如果这些人只想聚敛不想消费或投资(比如,地主收取了高昂的货币地租,但是并不用这些货币购买商品,而是用来持现或者炒地皮),同样会导致大批产品滞销。在看到破产的地主的前车之鉴之后,现存的地主、金融家和暴力拥有者也会变成聚敛货币者。所以,他们同样可能成为消费需求的短板和投资需求的瓶颈。

如果经济体并不封闭,还应该考虑来自海外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的影响,无论是向邻国(省、地、县)倾销商品,还是抢夺邻国的投资,实际上都是一种与邻为壑的行为。乙国产品倾销到甲国,甲国产品滞销,或者产业从甲国转移到乙国,乙国新增投资增加,甲国原有投资减少,乙国就业增加,甲国失业增加。 “为了维持国内就业而竭力倾销本国商品,限制进口邻国商品。这种办法即使成功,充其量也不过是将失业问题转嫁给邻国,使邻国在市场竞争中境况恶化。”必然遭到强烈的反击。所以,全球经济萧条时期,往往也是贸易壁垒森严,争端最多,甚至兵戎相见的时期。

如果封闭系统,不考虑出口的话,在生产循环开始,资本家投入多少货币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扣除掉更新原有磨损的设备之后)有多少产品有买主,就已经决定了所有商品能卖多少钱,不论生产产品的总价值是多少。在蟹堡王模型中,蟹老板投入1000美元雇用劳动力,购买原材料,自我消费价值100美元的商品,最终必然只有1100美元的产品有销路。或者说,不论生产多少产品,只能卖到1100美元。如果希望更多的产品有销路,就要不断追加投资。或者说,资本家向经济中注入货币,购买自己产品。如果资本家希望自己的产品能卖到1500美元,就要新增投资400美元。

在蟹堡王的模型之中,我们以蟹老板的个体分析作为一个整体的全体产业资本家的行为。现实之中,所有资本家显然不是铁板一块。为了分析有支付能力的需求的总规模,有必要分析资本家之间需求的制约关系,进而分析资本主义社会的整体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水平,为此需要引入新的模型。我们引入由甲、乙、丙三个资本家组成的“小麦、面粉、面包”循环模型。假设某甲开农场种麦子,某乙开面粉厂做面粉,某丙开面包房烤面包。面包在三者之间分配,三者形成循环。在这个循环之中,甲、乙、丙三人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互相影响。他们的工人的有支付能力需求由他们的需求衍生,工资最终全部用于消费。

为了便于分析,我们将同一个时期的经济循环分为两个部分,分别对应资本家的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把消费需求对应的经济(循环)部分和投资需求对应的经济(循环)部分分割开,既可以使分析过程更加清晰,也不影响分析的结果。两个循环姑且分别命名为消费循环和投资循环。由于消费倾向性下降,资本家的消费需求的变化小于收入水平的变化,所以相比之下,消费循环是相对稳定的,甚至可以说是基本停滞不变的,投资循环却是异常波动的。(实际上,消费循环与投资循环是简单再生产循环和扩大再生产循环的一部分。简单再生产循环时期只包括消费循环,扩大再生产循环时期则包括消费循环和投资循环。)

最初的循环是易货贸易条件下的消费循环。某甲用麦子支付面包,某乙获得麦子用面粉支付面包,某丙面包支付面粉。循环结束,三个人的消费需求都得到满足,没有滞销的产品(小麦、面粉、面包)。假设每磅小麦生产1磅面粉,每磅面粉生产1磅面包。甲乙丙三方各消费500磅面包。于是,某甲提供1500磅小麦,某乙加工出1500磅面粉,某丙生产1500磅面包。三种产品的交换比率分别是:1:2:3。1500磅面包在三者之间平均分配,三者各消费500磅面包。

易货贸易可以顺利实现的交易,以货币为流通手段的时候也可以顺利实现。假设麦子每磅1美元,面粉每磅2美元,面包每磅3美元。每磅麦子生产一磅面粉,每磅面粉生产一磅面包。甲、乙、丙三方各消费500磅面包。那么某甲左手收入某乙的1500美元货款,右手就把这些1500美元货款交付某丙,某丙转手把这1500美元货款中交给某乙。这1500美元是激活生产循环的种子,最终回到某乙手中。某乙再用这1500美元的货款买麦子。如果这个循环由某甲购买面包开始,也是类似的结果。不论循环购买过程由谁而起,最终结果不变。所有人的产品都有销路,手中都没有存货,也没有额外的结余的货币。整个流通过程运转一周,货币回到流通的起点。如果甲乙丙三个人手下各有若干工人,这个过程也是一样的,不过购买面包的过程,由甲乙丙各自独立购买,变成某甲收入货款,支付工资,工人自己去购买。购买面包的货币还是从某甲手中流入某丙手中。这时的循环是为了满足自身消费的循环,并不存在任何发财的过程,随着面包被消费掉,所有人都满足了需求,任何人手中的货币都没有增加,谁也没有发财。

当不存在货币的情况下,商品流动顺畅的时候,货币流动自然也顺畅无阻。随着商品循环,货币逆向流动,商品循环顺畅,货币循环也就顺畅。反之,如果没有货币的时候,商品流动就不顺畅的话,有了货币流动也不会顺畅。我们在前面说过,所谓的支付能力,也就是获得社会总产品的能力。所以,如果希望消费循环顺畅,三者之间的消费必须与三者获得社会总产品的能力成比例。

假设在易货贸易条件下,某甲压低面包的需求量的话,某乙和某丙也必然会压低小麦的需求量。下一轮生产循环的时候,从小麦到面包的生产规模都会压缩。比如某甲对面包的需求量下降到400磅,假设交换比例还是1:2:3的话,那么某乙和某丙的消费量也必须下降到400磅。因为某甲只需要400磅面包,所以他只会用1200磅的麦子交换400磅面包。某乙和某丙虽然有更多的需求,但是没有更多的麦子生产面包。用货币交易的话,就是100磅面包没有买主,某丙无法收回货款对应的300美元的货款,在不断赔钱。某甲减少100磅面包的需求,获得300美元的现金。现金从某丙流向某甲。于是,某丙压缩生产规模到1200磅,同时减少面粉的订单。对应的某乙也减少小麦的订单。这时,某丙和某甲之间不再存在现金流动。

在这个例子之中,我们假设每个生产环节的增加值都是1美元,产品总量不变。甲、乙、丙三个人的消费水平相等就能维持生产循环的顺利进行。现实之中显然不会这么恰巧。这时,三者的消费量比例就应该与他们的收入(也就是自身环节的增加值)的比例相等。比如,如果小麦的价格是1美元,面粉的价格是2.5美元,面包的价格是4美元,每磅小麦产生0.8磅面粉,每磅面粉生产0.8磅面包,三者之间的消费应该是什么关系?那么三个生产环节之间的消费比例应该是1:(2.5×0.8-1):(4×0.8×0.8-2.5×0.8),简化之后为100:100:56。在我们假设的这个价格和产出比率下,三者之间的消费水平必须符合这种比例关系,否则经济就不能顺利运行。

当经济循环中的一个环节压缩需求的时候,其它环节也必然跟进。在这个例子之中,某丙仅仅把产能压缩到1400磅是不够的,某甲只需要400磅面包,所以只会为自己的需求支付1200美元(也就是1200磅小麦),超出的部分就要由某乙和某丙用现金补齐。所以,某乙和某丙也必须压缩自己的需求,否则就要用现金支付某甲的小麦。某甲减少100磅面包的需求,全社会一共要降低300磅面包的需求。某甲就是全社会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也是可以稳定维持的生产规模)的消费短板。当然,某乙和某丙的两个环节压缩需求也会产生同样的后果。一个社会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并不是取决于需求最旺盛的环节,而是取决于需求最萎缩的环节。其它环节如果不肯压缩需求,就必须不断给予这个环节货币,以平衡双方的交易。显然这是不能长期持续的。

假设甲、乙、丙三人同时开始挣钱的过程。假设小麦、面粉和面包的价格分别还是买1美元、2美元和3美元,每个环节的原有消费需求还是500磅。假设每生产1磅产品(小麦、面粉、面包)要支付工人0.5美元。假设生产循环的规模上升到3000磅,最终的货值9000美元。这时,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是2250磅,包括原有的消费需求1500磅和投资衍生出的工人的消费需求750磅(每个环节0.5美元,三个环节1.5美元,新增1500磅的产量,对应2250美元的工资,必然出现750镑的有效需求),还有750磅面包没有着落。

抛开消费循环的1500磅面包不看,只看投资循环的1500磅面包。

甲、乙、丙三人为了挣钱生产了1500磅面包,价值4500美元。三人一共投入2250美元雇用工人,收回2250美元。同时还有750磅面包没有买主,也就是产生了2250美元的产能与消费能力的缺口。那么每个资本家投入了多少钱,获得了多少利润呢?某甲是投入750美元,获得750美元的利润(获得1500美元小麦款,支付750美元工资)。某乙投入2250美元(其中支付1500美元小麦款,支付750美元工资),获得750美元利润。某丙投入3750美元(其中支付3000美元面粉款,支付750美元工资),销售面包获得2250美元,还有750磅的面包没有着落。这时,如果没有人继续买入面包,那么某丙就要出现1500美元的净亏损。这1500美元到哪里去了呢?其实是某丙的投资成为某甲和某乙的利润(750美元+750美元)。某丙不但没有获得利润,而且自己的投资成为了其他资本家的利润。击鼓传花传到某丙这里,如果没有人继续接棒,某丙就要承担损失。

我们现在假设这个过程因为某甲和某乙的购买而继续运转下去。某甲和某乙的账面上是盈利的,自然没有理由停止对利润的追求。为了继续发财的进程,开始第二轮投资循环。某甲和某乙购买了这750磅的面包,增雇工人生产出2250磅面粉。这时生产循环中的小麦(面粉、面包)总量从上一个循环的3000磅上升到3750磅,其中原有消费需求对应的还是1500磅,投资需求对应的总量从1500磅上升到2250磅。为了便于分析,我们不考虑消费需求对应的1500磅,集中关注投资需求对应的2250磅。某甲和某乙为了增雇工人购买了这750磅的面包,每人375磅,分别投入了1125美元,也就是不但把前期的利润750美元重新投入循环而且追加了375美元的新增投资。

这时,某丙手中的面包全部销售出去了,获得了750美元的利润。我们再看三人的收入支出情况。某丙的手中面包销售一空,获得750美元(4500美元销售额,3000美元购买面粉,750美元支付面包工人工资)的利润。某甲用1125美元新雇工人,获得2250美元的小麦。随后,小麦全部被某乙买走,某甲获得1125美元的利润。某乙用2250美元买入小麦,1125美元雇用工人,投资3375美元,生产出价值4500美元的面粉。这时,由于某甲和某乙增加投资,农场和面粉厂工人新增的工资是2250美元,已经全部用于购买上一轮循环中剩余的75磅面包。也就是说,这4500美元的面粉,完全没有对应的消费能力。如果循环到此为止,某乙就要累计净亏损2625美元(本轮循环亏损3375美元减去上轮循环盈利750美元),某甲累计盈利1875美元(上轮循环盈利750美元,本轮循环盈利1125美元),某丙累计盈利750美元。某甲和某丙的利润来自某乙的损失。这时,需要某丙拿出5625美元投资(4500美元购买小麦,1125美元雇用工人),生产价值6750美元的面包。这时,为投资而生产的面包从上一轮循环中的1500磅价值4500美元,上升到2250磅价值6750美元,没有消费需求的面包则2250美元从上升到5625美元。

这个循环可以无限类推下去。如果我们继续推演的话,可以得出几个结论:投资扩张的过程,类似击鼓传花,传递的是商品和货币。前一个环节把产品卖给后一个环节,满足后一个环节的投资需求。后一个环节购买前一个环节的产品,满足前一个环节的利润。只要不断击鼓传花,一笔销售紧接一笔购买,那么大家都在大幅度盈利。产品销路很好,利润不断增加,自然有必要不断追加投资。我们前面说过,资本家聚敛货币的方式不是简单地窖藏货币,而是不断地把货币投入经济循环,以图获得更多的货币。这些产品的销路,其实都是缘于追加投资,所以追加投资是不能停下来的。为了保持击鼓传花不断顺利进行,必须有不断新增的投资。新增投资的规模必然不断扩大,利润率水平越高,扩张越迅速。

这种情况,就是靠投资拉动经济,投资创造需求,需求刺激新的投资。生产规模急剧扩大,一切显得欣欣向荣。三个企业不断的追加投资,就是三个企业利润的来源。甲、乙、丙三人的企业都利润丰厚,都在大幅度增长,都预期未来能获得更丰厚的利润。货币不断地在农场、面粉厂和面包房之间来回流转,三个公司都把利润再次投入经济循环之中,而没有多余的现金。甲乙丙三个人看着账本喜笑颜开,盘算着自己的产品卖出去以后能够获得多少利润。

这种循环就是庞氏骗局。现实之中,没有任何庞氏骗局能够无限延续下去。这样的循环必然会遇到各种瓶颈。扩张产能不能完全脱离自然条件、人口数量和科技储备的限制,所以出现扩张的停滞是迟早的事情。一旦产能扩张停滞,资本家作为一个整体就要兑现前期投入的各种投资,让大量的商品变成利润。农场有有大量的小麦要出售,却因为停止扩张产能而压缩新增的面包订单——压缩面包的订单最终也就意味着压缩小麦的订单。

假设瓶颈出现在某甲的环节,由于土地资源的限制,小麦的播种不能继续扩张下去(或者一场农业天灾,导致小麦歉收价格暴涨)。那么某甲必然会减少面包的订单,同时提高小麦价格。于是某乙和某丙的环节受到双重挤压,一面是销路不畅,一面是原料价格上涨。两个环节的利润下降到一定程度,投资需求很快就会下降。最终也必然影响到某甲。这时整个经济陷入结账状态。在急速的崩溃之后,甲、乙、丙三人不断压缩产量,连锁反应,恶性循环。

一旦停下来就会有人出现亏损。只要后面的环节不再购买前面的环节的产品,前面的环节投入的现金就无法收回。谁的商品积压在手里,谁承担亏损。谁的投资成为同行的利润。我们在前面分析之中看到,如果停在某丙的环节,就是某丙的损失成为某甲和某乙的利润。如果停留在某乙的环节,就是某乙的损失成为某甲和某丙的利润。每用0.5美元雇用工人,就是为了生产价值1美元的产品。所以,产能与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之间的缺口,从资本家试图通过投资挣钱的那一刻开始就存在。不过因为不断有后人接盘,新增投资需求掩盖了缺口。隐患一直存在没有暴露出来而已。三个企业的扩大再生产循环遇到了小麦产量的瓶颈,导致扩大再生存被打断,新增投资需求消失。于是,投资新增的产能与投资衍生的消费需求之间的缺口暴露出来,那0.5美元的产品找不到买家。

不论停留在哪个环节,肯定会有人成为接最后一棒的人。究竟谁承担损失却是不确定的。因为生产过程是循环作业,一项投资往往需要很长时间(固定资产投资甚至需要很多年)才能收回。在前面的例子之中,甲、乙、丙三人都可能成为拿了最后一棒的人。其次,某些环节完全可以通过要求下游预付货款,向上游赊购的方式把风险转移出去。再次,就是同一个环节内部,损失也不确定。因为就是抛开具有高度弹性投资需求不说,也有固定的消费需求。在这个例子中,也就是1500磅面包的消费需求。为了便于分析,我们假设生产面包的只有某丙。现实之中,在自由竞争环境下,必然有无数面包店。只要抢先一步,争夺消费需求的市场,就可以把损失转移出去。不论别人是否卖得掉,反正我的产品卖掉了。对资本家来说,棕熊在后面追赶的时候,给自己同伴的膝盖一枪,是脱身的好方法。这时就会出现削价打折潮。大规模减价倾销,挥泪大甩卖,买一赠一,大幅度返点,抢夺同行的市场,都是很常见的。 究竟谁的产品卖得出去,就看谁的营销手段更好了。既然不能挣钱,资本家就要裁员。好听点说,就是减员增效。(*劝人主动辞职的时候,都会对工人说:“你们现在先回家,效益好了,自然会把你们招回来。”这是骗人的。全社会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不足,企业效益怎么会好呢?所以,对多数人来说,一旦回家基本就回不来了。*)工人失业,加剧产品滞销,产品滞销,刺激工人失业。于是,出现大规模物价下跌,同时伴随大批产品滞销、变质,激烈的打折和大量工人失业过程。

整个过程的表象是物价上涨,然后下跌,甚至连前期上涨的产品也在劫难逃。某乙和某丙不扩张产能了,对小麦的需求自然要下降。某乙和某丙对小麦的需求下降了,某甲自己也要裁员。经济循环之中,投资需求消失,回归到为消费需求运转,产能自然过剩。于是,有人认为是前期的经济过热导致了随后经济危机。这是形而上学的看法。前期的物价上涨,是扩大再生产循环冲击各种投资瓶颈的结果。冲击之后无法突破,导致利润水平下降,投资需求消失,扩大再生产循环被打断。因为有支付能力的投资需求下降甚至彻底消失,所以导致物价下跌。投资需求下降导致产品滞销,产品滞销进一步推动投资需求下降。滞销与投资需求下降,两者互为充分必要条件,只要出现一个,必然出现另一个。扩张的规模越大,隐患越大,缺口不暴露出来的原因在于新增投资需求弥补了缺口。资本家自己购买了这些产品。资本家购买产品的目的不是为了消费,而是为了在将来卖出,于是酝酿更大的缺口。这个缺口一旦暴露出来,除非出现新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不论是投资需求还是消费需求),否则无法阻止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总量下降和经济规模下滑。没有对应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仅仅着眼于物价的波动,试图通过阻止物价波动避免经济危机注定无效:在投资需求支持经济扩张的时候,抑制物价上涨,不过是提前打断扩大自生产循环;在投资需求消失,集体结账的时候,阻止物价下跌,也很难激活投资需求。

如果要避免崩溃,那么任何扩大再生产结束之后,也就是投资遇到各种因素无以为继的时候,都应该立即主动提高全社会(主要是工人)的消费水平。在这个的例子之中,只要把生产每磅麦子、面粉和面包的工资到1美元,或者三人用各自的利润消费掉没有买主的面包,都可以避免崩溃。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很显然违背甲、乙、丙三人进行投资的初衷。他们投资的目的是发财,不是为了增加自己的消费能力,而不是改善工人的生活,工人只是挣钱的工具。三人的最终目的不是对方的产品,也不是不断增多的产能,而是更多的货币。经济着陆的软硬程度,与此时有支付能力的消费需求相关。除非资本家主动提高自己和工人的消费能力,否则希望产能维持在经济繁荣期的充分就业水平,完全是白日做梦。(这也是刺激经济政策到期以后,政府面临两难的根源。如果不继续投资,经济很快就会开始内陷,如果继续投资则难免使通货膨胀和资产泡沫恶化。)

从货币循环的角度看,每次经济周期都好像一轮赌博,就是一轮货币投入循环重新分配的过程。整个市场好像赌场,大家一拥而上,一哄而散。危机时,按照个人拥有的筹码,重新分配前期投入的货币。账面上的利润能不能落袋为安,既要靠狡诈,也要靠运气。最终,有些资本家的货币多了,有些少了。于是,一部分人成为赢家,一部分人成为输家。总会有一些资本家的货币有去无回,被剥夺进入赌场的资格。这些资本家如果不自尽的话,难逃落入无产阶级的命运。甲之亏损,乙之利润。余下的资本家则不断扩张自己的资本,准备在下一次危机之中剥夺别人的货币或者被别人剥夺。

问题的关键在于资本家总希望获得比自己投入总量更多的货币,而作为一个整体来看,这是不可能,因为他们自己是货币的唯一来源,不考虑出口的话,如果没有开采贵金属或政府的印钞活动,那么货币就不能无中生有,只能改变所有权。于是,畸形的生产目的,导致畸形的生产循环,出现周期性的投资高潮和大崩溃。“企业家所玩的这种赌博有许多价值为零的筹码,如果赌徒们有足够的精力并希望玩遍所有的纸牌,那么就全体而言,他们最终将是输家。”凯恩斯的意思是说,必然有大量的产品损失掉,无法卖出去,许多账面的利润最终无法变成实实在在的货币。不过,这并不妨碍某些个体获得利润,扩张资本。某乙获得的筹码价值为零,不是这些筹码的价值突然消失,而是没有人愿意继续购买某乙手中的筹码。某乙购买这些筹码的货币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其他资本家手中。在我们前面的循环中,如果生产循环停留在面粉环节,某乙必然要承担损失。与之对应的是某甲和某丙获得利润。甲、乙、丙三人之间完成货币的转移。如果某乙拍卖自己的资产,而某甲、某丙购买,就是完成财产的转移。

谁都知道这种扩张和收缩的循环必然会周期性发生,但是谁也不能准确预测发生的节点,做到估计产品快滞销的时候就主动压缩产能,估计经济快复苏的时候就主动扩张产能。究竟哪个环节,什么时间结点会出现投资瓶颈,导致投资需求大幅度下降,最终破坏掉整个社会的扩大再生产循环,谁也不知道。理论上很容易做到,实践之中就如同要在股市的顶峰抛出,在低谷买入一样。某甲的利润是否能够顺利到手,完全取决于某乙和某丙的投资是否还旺盛,某丙和某乙的投资旺盛又取决于某甲的投资是否旺盛。这就如同:因为不断有资金注入,股市一直向上走,于是大家都继续向股市注入资金;因为大家不断注入资金,所以股市一直向上走。这是一个互为因果的脆弱的循环,只要一停下来就难免发生连锁性的崩溃。资本都充满希望挤进市场,突然发现没有那么多利润可以瓜分,于是陆续撤出,当大家都回过神来一起向外跑,那就是崩溃了。有些人走得早了,又回来了,分担了逼人的损失,被套住了;有些人走得晚了,套牢了。比如,某丙看到某乙甩卖面粉,又囤积了一批面粉,于是某乙的损失减轻了。可是,某甲和某乙并没有马上增加(甚至减少了)面包的订单,于是某丙被套牢了。如果多数资本家都增加投资必然能使经济复苏。但是,如果只有少数增加投资,那么这时谁主动增加消费和投资,谁就是傻瓜。他的新增投资需求会帮助别人兑现利润,自己获得一大堆滞销的产品,投入的货币则一去不复返。某乙买入更多的麦子雇佣更多的工人,只能使某甲和某丙的情况改善,减轻面包和麦子的滞销,加重面粉滞销,并不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利润。在这种博弈困境的情况下,资本家会怎么选择是一目了然的。

究竟谁承担损失,是非常不确定的,往往只是因为运气。没有及时压缩产能,甚至还在追加投资的资本,如同套牢的股东,如果没有破产,就只能苦苦挣扎,盼望经济复苏早点到来。不过,自由竞争资本主义条件下,由于存在竞争的压力,投资需求总是春风吹又生,复苏也是很快的事情。

资本家都知道经济会有周期,都知道有崩溃的风险,但是还要源源不断地把货币注入经济循环。这一方面是因为发财的欲望,另一方面也是对破产的恐惧。想保持现有的经济地位,就不能坐吃山空。即使不新增投资,至少要维持投资规模产生的利润与自己消费的部分对应。在自由竞争时期,每个生产者的产能都远远低于全社会对该产品的总需求。这时,如果某个竞争对手投入货币,扩大产能,更新技术,能够以更低的成本提供产品,那么即使社会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不变,自己的产品也会滞销,自己就会获得一堆商品,前期投入的货币就收不回来。于是,在竞争的驱动下,或主动或被动争夺市场份额。在前面的例子之中,如果甲、乙、丙三人之中有两个增加投资,那么另一个也必然会增加投资。如果,某乙和某丙增加了投资,某甲自然不会放过某乙增加的小麦订单,除非他的仓库里还有大批滞销的小麦没有处理干净,或者前期制约生产规模扩张的条件还在。一般来说,经过大规模的崩溃以后,生产水平往往大幅度低于潜在产能和前期生产的最高点。对某甲来说,与高峰时期所有土地都用于种植小麦不同,此时往往有大批农田休耕。制约生产高峰时扩张的条件,往往不会制约低谷时生产复苏。何况,某甲不增加投资也没有关系,因为这时某甲的同行会增加投资。因为某甲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无数生产小麦的农场。新鲜的小麦自然比仓库里的存货更有吸引力。某甲考虑到同行竞争的压力,就会知道此时增加投资扩张产能是最明智的选择。

自由竞争条件下,任何扩张产能、降低生产成本的行为都可能会引起同伴的追随。所以,停滞不会持续很久。不跟风的人,很快就会因为生产技术落后、生产成本高,产品质量低、价格高而失去现有的市场。他们将退出生产循环,他们手头的货币很快成为其它资本的猎物。

在自由竞争条件下,资本家把货币投入经济循环的目的,或者是满足自身消费需求,或者是投资。此时的生产规模,经常剧烈波动,如同过山车:或者围绕有资本家的消费需求低水平运转,或者在投资需求的推动下上冲击各种制约因素的极限。这时,如果希望经济循环规模稳定在一个相对较高的水平,就需要提高资本家消费需求及其衍生出来的工人的消费需求水平。如果资本家消费能力较低,博弈能力较强,那么便不可能使经济规模维持在一个相对较高的水平。不过,资本家的消费需求水平虽然较低,但是投资需求旺盛,整个经济经济规模剧烈波动,不断冲击极限。所以,相比垄断条件下的长期萧条,工人的日子并不太难过。

信用的出现使得经济循环的过程变得不那么清晰,显得扑朔迷离。但是,信用是货币流动的影子,并不改变货币流动的规律。信用不能无中生有地创造支付能力,也不会导致少数人手中货币的自动分散,并不改变现有分配结构,即不改变财富的单项积累过程及其所引起的一切后果,所以不改变问题的发展过程和最终结果。没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不会因为有了信用就有了支付能力:在易货贸易的阶段,李四不再需要张三的大米,张三就无法获得食盐。出现货币以后,张三用光手中的货币后,便无法继续购买李四的食盐。信用出现后,张三用光自己手中的货币后,还可以通过赊购的方式继续购买李四的食盐,直到李四怀疑张三的偿债能力,停止供应食盐为止。这时,李四一面会停止供应食盐,一面会要求兑现张三前期的欠账:他必然会逼债,甚至会要求张三用财产抵债。在货币为流通手段的社会中,张三货币枯竭现象。在信用社会为流通手段的社会之中演变为债务上升,清偿能力下降。显然,无论哪个时代,张三对食盐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水平都不能长期无限地超出李四对大米的需求水平。决定张三、李四长期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水平的,是双方消耗对方商品的水平以及彼此产品的交换比率,而不是交易手段。无论以什么为交易手段,都不会改变李四作为消费短板对张三的压制情况。

信用产生两个作用,第一是支付过程的延迟。第二是节约货币。出现信用以后购买商品可以暂时不用货币,但是延迟支付不是不支付。节约货币不是替代货币。因为信用是未来支付一定货币的允诺,所以李四才会接受张三的借据。如果李四知道张三的借条将来不能兑现的话,肯定不会同意张三延迟支付的要求。除非是另有所图,比如黄世仁惦记杨白劳的闺女,地主惦记农户的土地。张三的借据不能代替货币,否则他就有了靠打白条,毫无代价地无限获得李四食盐的权力。李四显然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国家拥有点纸成金的能力,是因为国家在领土范围内拥有至高无上的暴力。民间个人或企业只要一张纸条就能获得商品,那是弗里德曼的臆想。作为书呆子的看法还可以,作为现实之中的交易则不行。没有任何一个资本家会接受空头支票。现实之中,注定费尽口舌,资本家雷打不动。很遗憾,掌握交易决定权的资本家不像弗里德曼那么聪明。信心固然比黄金还重要,但是兑现信用的时候如果张三没有黄金,李四便不会对张三的有信心。

信用的顺利运行是以实体交易的顺利运行为基础的。易货贸易可以顺利实现的交易,货币就可以顺利实现;货币可以顺利实现的交易,信用也可以顺利实现。货币的流动以商品顺利流动为基础,信用的顺利流动以货币顺利流动为基础。如果商品不能顺畅流动,那么信用必然也不能顺利流动。只要有人需要这种产品,买者可以拿出足够的支付能力支付购买行为,就不必拿出这笔货币。买者如果没有足够的支付能力,信用并不能凭空创造出对应的支付能力。信用的加入使付款过程可以延迟,另一方面也使得未来付款时,贷款者必须有履行债务的义务。由于延迟支付的作用,信用可以为一部分没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提前垫付支付能力。然而垫付不是支付,在约定的时间必须完成支付过程。

没有支付能力的一方,到了信用应该兑现的一天,必然还是拿不出支付信用的货币,届时必然无法顺利完成支付过程。私人之间便会出现债主停止借债,加紧逼债,要求对方用财产抵债,双方完成债务清算和财产折价、抵债、过户的过程。如果大量社会成员同时陷入无法偿还的债务之中,就是金融危机。如果银行涉及其中就是银行危机。一般来说,由于银行向社会提供信用,所以银行是贷款人的债主,储户是银行的债主,很难独善其身。这时,银行既要逼债,也怕被逼债。如果涉及主权国家,就是债务危机。如果主权国家开动印钞机偿还债务,导致法币迅速贬值,债主抛售主权国家的货币,就是货币危机。金融危机一般包括银行危机,有时也包括债务危机和货币危机。简单地说,金融危机就是私人之间清算过程的扩大版,全社会所有个人、银行、各级政府,甚至国家之间都停止提供借债,并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债务清算和财产折价、抵债、过户的过程。如同经济危机一样,这个过程必然是资本迅速扩张,亦即扩大战果的过程。金融危机期间既是祸不单行、雪上加霜的时期,也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时期。资本的本性决定危机之中没有助人为乐,只有乘人之危。

我们重新回到甲、乙、丙的“小麦、面粉、面包”循环。出现信用以后,三人之间的循环可以不必出现任何货币。假设循环过程由某乙购买某甲的小麦开始。某乙给予某甲一张1500美元的欠条,从某甲那里获得1500磅小麦。某丙给某乙一张3000美元的欠条,从某乙那里获得1500磅面粉。某甲用某乙的1500美元的欠条从某丙处获得500磅面包,某丙用某乙的1500美元的欠条和500磅面包换回自己的3000美元的欠条。最终,三个人各自消费500磅面包,彼此清算没有不能冲销的债务,所有欠条物归原主,所有债务湮灭。在这个过程中,三方生产的目的是满足自身对面包的消费需求。甲、乙、丙各自需要对方的商品,对方也需要他们的商品,他们既有商品可以支付,对方也愿意用接受他们的商品。需求量的比率与彼此分配比率一致。于是,所有的信用都能按期偿还,所以货币可以被信用替代,完全不需要货币,所有的应收帐款和债务最终都能配对,彼此冲销。因为所有人的收入最终都将用来购买其他人的商品,所以无论易货交易,信用交易还是现金交易,都可以顺利进行。换句话说,无论整个系统最初有多少货币,甚至完全没有货币,都不影响交易的进行。信用会自动补齐货币不足的部分,完成有支付能力的交易。反之,如果某一方压缩自己对其他人商品的需求,彼此之间的债务就不能顺利冲销。如果结余的债务不断堆积,最终必然出现逼债和贱卖抵债的过程。

商业银行提供的以银行为担保的银行信用相比私人信用有诸多优势,很快替代了民间的私人信用。商业银行的信用进入流通也并不改变信用流通的过程。不过原先流动的是借条,现在流动的银行贷款和由贷款衍生出来的存款。某乙不再给某甲欠条,而是向银行申请贷款,然后用银行贷款购买某甲的小麦。某乙也不必偿还某甲的货款,因为银行已经垫付了某甲的小麦款,某乙需要偿还银行的贷款。某乙向银行申请1500美元贷款,购买某甲的小麦,某甲的账户上出现1500美元。某丙向银行申请3000美元的贷款,购买某乙的面粉,某乙账户上出现3000美元存款和1500美元贷款。某甲和某乙各自用1500美元购买某丙的面包。最终,某乙和某丙各自偿还银行贷款。三个人银行存款消失,贷款也消失。整个过程不变,银行充当了信用中介,一手托两家,既是债务人也是债权人。由于银行的作用,大批原先需要货币作为流通手段的交易,现在可以使用银行信用成交。于是大批货币被节约下来。从另一个角度看,只要很少的货币,就可以支持很大规模的交易总量。(我们在后面会看到,这是一把双刃剑。)这时,如果由银行信用替代民间信用,对银行来说,就是所有的贷款都可以按期顺利收回。

这时,如果某甲压缩自己的消费水平到400磅,那么某乙和某丙的消费水平也要压缩到400磅。如果某乙和某丙不能及时压缩自己的消费水平,就会出现贷款无法偿还的情况。每一轮循环,某甲的账户上都会新增300美元存款,某乙和某丙都会新增300美元贷款。当某些人账户上负债累累无法偿清的时候,必然对应另一些人账户之中有大量的存款。此时某甲的银行账户上积累了大量的存款,某乙和某丙的账户上积累了大量的贷款。直到某乙和某丙无力继续偿还贷款为止。既然利润向某甲一方聚集,也就注定了某乙和某丙最终无法偿还债务,必然出现危机。如同某乙和某丙不能无限拿出货币一样,银行也不会无限给予某乙和某丙贷款。

如果某乙和某丙长期消费超过自己支付能力的小麦,并依靠银行贷款支付小麦款,那么银行一旦停止贷款,就会发生金融危机。。当某乙和某丙最终实在无力偿清债务的时候,损失就要由银行承担。这个过程与李四停止向张三赊销食盐一样,不过多了银行这个环节,规模更大而已。在不存在银行信用的交易中,李四会加紧逼债,要求张三用财产抵债。李四的债权中超出张三的财产的部分,李四只好自认倒霉。这个过程有银行这个中介参与的话,就是李四向银行催债,银行向张三催债。银行拍卖张三抵押的财产,李四购买张三的财产。李四存款下降,银行债务减轻。李四的利润中超出张三的财产的部分由银行承担,如果银行的财产抵债后,还有超出部分的话,李四只好自认倒霉。这就是大规模信贷消费创造的繁荣,以及结束后的危机过程。

银行很清楚这种消费贷款的危险性。某甲自然是获得了利润,某乙和某丙迟早无力承担这些债务,银行也不愿意承担损失。怎么办呢?银行想办法把这种危险的贷款包装成糖衣炮弹,转手卖出去。不过,这种糖衣炮弹,谁买谁吃亏。谁会买呢?我们后面在垄断资本信贷消费的部分会给出答案。

投资需求也一样,也可以靠贷款替代货币。某乙贷款购买某甲的麦子,某丙贷款购买某乙的面粉,某乙用某丙的货款偿还自己的贷款,账面上出现存款。某丙的贷款替代了某乙的贷款。下一步,某甲用贷款购买某丙的面包,某丙用某甲的货款偿还贷款,账面上出现存款。某甲的贷款替代了某丙的贷款。随着这个过程中不断循环,存款、贷款不断倒手,存款余额和贷款余额同步增长。

某乙贷款2250美元(1500美元购买1500磅小麦,750美元支付工人工资),生产出3000美元的面粉,某甲账户获得750美元存款(1500磅小麦货款减去750美元支付工人工资)。某丙贷款3750美元(3000美元购买面粉加上750美元支付工人工资),生产4500美元面包,某乙账户获得750美元存款。余下2250美元的面包没有销路。某甲、某乙各自贷款375美元购买1125美元的面包(1125美元面包款减去原有750美元存款),每人账户下增加375美元贷款,某丙账户下增加750美元存款。某甲生产2250磅小麦,某乙贷款2625美元(2250美元小麦款加375美元工资贷款)购买小麦生产面粉,某甲账户中增加1875美元存款(2250美元小麦款减去375美元工资贷款,也等于上一轮循环的750美元利润加上本轮循环的1125美元利润),某乙账户中出现2625美元贷款余额,某丙的账户中有750美元存款。甲、乙、丙三人彼此购买,实现无缝对接,所有的信用都能兑现。信用可以替代货币,货币完全可以退出经济循环。理论上,这个循环可以无限递推下去。

在这个循环之中,经过商品交易,贷款马上变为存款,存款余额和贷款余额时刻相等,只不过属于不同人的账户。随着生产规模不断扩大,存款余额和贷款余额也在迅速扩大。从全局上看,如果把三个人看为一个整体,则是在不断借新还旧。如果只有一个人,那么银行显然不会无限给予他贷款。但是,如果甲、乙、丙三人轮流贷款的话,那么银行就可能不断给予三人贷款。某乙的贷款偿还某甲的贷款,某丙的贷款偿还某乙的贷款,某甲和某乙的贷款偿还某丙的贷款。所有的贷款都在按期偿还,没有发生拖欠,所以就可以不断获得新增贷款。银行没有理由拒绝给予甲、乙、丙三人贷款,因为三个人都按时归还了贷款,三个人的利润都在增加,存款余额也在增长,三个人都是信誉良好的优质客户。

与不存在信用的货币交易时代相比,此时不断追加到流通中的是银行信用,而不是三个人的自有货币。以信用为交易手段的这个过程之中,传递不仅仅是商品和利润,还有债务。这是在用银行的信用玩庞氏骗局。这时,银行存贷两旺。不过,银行只要停止新增贷款,原有贷款回收就成问题。因为原有贷款回收仰仗新增贷款。

如果由于种种原因,导致银行突然停止给予贷款,那么以投资需求支撑的投资循环必然会中断。这相当于银行不再对资本家这个整体实行借新还旧,而是要求他们兑现前期承诺偿还的贷款。没有足够的贷款,甲、乙、丙三人均无力支付上一个生产环节的货款,也无力购买原料、雇用工人。上一个生产环节必然产品滞销,无力偿还银行贷款。再前面的一个生产环节的账户之中虽然有存款,但是很显然不会用自己的存款替后面的生产环节偿债。某丙无法获得贷款,就无力购买某乙的面粉,某乙便无力偿还银行2625美元的贷款。虽然某甲和某丙的账户之中有2625美元(某甲1875美元加上某丙750美元)的存款,但是很显然他们不会替某乙还债。于是某乙手头有价值4500美元的面粉,拖欠银行2625美元的贷款。商业银行作为全社会的账房和信用流转中心,左边是存款,右边是贷款。左边是某甲和某丙拥有的债权,右边是某乙承担的债务。(所以,我们看到某些人陷入债务泥潭的时候,应该想到这些债务必然对应其他一些人拥有大量的利润。)银行既要向某乙逼债,也担心某甲和某丙挤兑。

不但投资需求对应的投资循环会崩溃,就是消费需求对应的消费循环也会因为没有流通手段而停滞下来。在“小麦、面粉、面包”模型中,甲、乙、丙为了投资而增加的产能固然难以幸免,就是原有的1500磅面包消费循环也会因为缺少流通手段而无法顺利成交。这时,没有银行作为流通的中介,只能全部靠现金交易,必然立即出现货币流通紧张。由于在正常时期,绝大部分的交易都以银行信用为流通手段,靠极少的货币支撑的银行信用体系,支持着巨大的交易规模。一旦信用体系紧缩,信用不再作为流通手段,或者作为流通手段的信用不足,货币重新成为流通的主要手段,那么这些极少的货币必然不足以支撑庞大的经济循环按照原有的速率继续运转。理论上,只要大家都是“左手入,右手出”,极少的货币也足以支持无穷的经济循环。现实之中,“入”与“出”的过程必然有时滞。在某甲“左手已入,右手未出”的时候,某丙自然无力支付某乙的面粉钱。于是,原有以满足消费需求为目的消费循环,必然规模下降或者周转速率下降。

在以信贷为主要流通手段的经济循环之中,即使没有触及其它资源的极限,银行收缩银根,完全可以造成一次经济地震。结合实际,资本外逃足以在短期内导致一国经济突然停滞,诱发经济危机。19世纪,各国普遍建立以黄金为储备的货币系统。甲国因为特殊原因收缩黄金,完全可以导致乙国黄金流向甲国,乙国黄金储备下降,进而导致银行大规模削减信贷规模,诱发经济危机。这时,即使再恢复甚至增加信贷供应,也难以激活新的投资需求。

这时,某乙一方面会甩卖面粉,一方面会四处借高利贷,应付银行的逼债。于是,利率飙升。某甲和某丙可以考虑放高利贷,敲某乙一笔,也可以作壁上观,在适当时候收购某乙廉价抛售的商品和资产。市面上商品迅猛贬值,处处钱紧。

此外,利率上升到一定幅度,即使不压缩信贷,也会打破投资循环。某丙觉得依靠贷款扩大生产规模无利可图,于是压缩投资规模,减少面粉订单。这时,某乙的面粉必然没有出路。某丙不再用贷款购买某乙的面粉,某乙便无力偿还银行的贷款。银行向某乙逼债,某乙四处乱撞,必然利率上涨,商品售价下跌。

以信用为流通手段的经济循环,信用流通一旦出现问题甚至失效,必然导致经济循环停滞。这就是金融危机诱发经济危机。

无论是否出现银行,投资循环都不可能无限扩张。即使银行一直发放贷款,利率不变,投资循环还可能因为其它原因突然停下来,比如某个环节突然停止追加投资:某甲的小麦种植面积已经达到极限,不再增加面包的订单。后面的事情就是经济危机诱发金融危机。

此时的经济危机和金融危机往往先后发生,出现一个,很快就会出现另一个。不论什么原因,投资循环只要一停下来,后面的事情就是殊途同归了。甲、乙、丙三人和银行之间展开债务清算和财产折价、抵债、过户。在银行时代,因为投资失败的资本家希望获得贷款支撑过去,而银行必然收紧贷款加紧逼债,导致信贷供应远远小于需求。于是,危机期间不仅仅出现物价下跌,资产价格暴跌,还出现了利率上涨的表象。有些银行家,会突然使银根吃紧,然后捡便宜。(资本论第一卷,162)

由于两种危机必然结伴而来,所以“每次经济危机都是伴随信用的大幅减少,每次信用的大幅减少都会诱发经济危机。”这话是没错的:投资循环被打断,下游企业停止贷款,信用必然大幅减少;信用大幅减少使投资循环被打断。不过,如果以信用减少作为经济危机的根源的话,就掩盖了由于存在工人消费与产出之间的缺口,使得一部分商品注定没有销路,必须依靠银行贷款才能维持投资循环的现实。由于资本家每磅产品要获得0.5美元的利润,又不打算用这些利润消费,注定有越来越多的产品没有销路,只能靠不断新增的投资需求消化这些产品。

从某种角度上看,在货币为媒介的投资循环中,商品全部是被资本家买下。所有资本家进入赌场,然后重新瓜分货币。在以银行信用为媒介的投资循环中,商品全部被银行买下。银行成为这个赌场之中重要的组成部分。银行为资本家的商品垫付了货款,每个人的战绩都记录在银行的账本上。每一个资本家进行赌博的信用都来自银行,都在用银行的信用玩击鼓传花。某些情况下,银行主动不再垫付。或者,下游的资本家不再申请银行垫付。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银行不再垫付货款,于是资本家作为一个整体,无力偿还银行的贷款。只要投资循环停下来,投资失败的资本家自有资产不足以清偿贷款,银行便难逃干系。

某乙被逼债,某甲和某丙自然不会用自己的存款弥补某乙的贷款。对银行来说,某乙的贷款是资产,某甲和某丙的存款是债务。现在资产对应的现金回不来,债务却不能抵赖。当然,银行在自己承担损失以前,决不会放过某乙。如果某乙有银行存款,就直接扣除。如果扣除以后还不能弥补损失,某乙的抵押物就要归银行所有。某乙的担保人也要承担连带责任,如果某乙最终实在无力偿还,就要由担保人承担损失。假设某丁是某乙的担保人,一旦某乙无力偿还银行贷款,银行就会考虑冻结某丁账户中对应的数额,弥补银行的损失。如此,某丁的账户中减少若干美元,银行的债务减轻若干美元。

银行还会拍卖某乙抵押物(当然这个过程也可以由某乙拍卖自有资产自己完成)。假设在正常情况下,某乙的房子的市场价格是5000美元,汽车的市场价格是2000美元。现在由银行收回,拍卖得到2625美元,某甲用1875美元的利润购买了某乙的房子,某丙用750美元购买了某乙的汽车。最终,随着某乙的房产和汽车易手,某甲和某乙的账户现金减少2625美元,银行的不良贷款减少为0。整个投资过程,以甲、乙、丙三人冲入市场去发财,以某乙及其担保人某丁的存款、房产和汽车产权转移给某甲和某丙为结束。某甲和某丙的资本扩张,投资失败的某乙很可能被踢出资本家的队伍。

如果银行把某乙榨干净也不足以全数弥补贷款的话,损失就要由银行承担。这时,财产损失者不仅有某乙,还有银行。于是,某甲和某丙完成资本扩张,变成银行的债主,拥有2625美元银行的债权。如果某甲和某丙不放心自己的存款能否变成现金,还可以挤兑银行,提现这2625美元。如果这2625美元是为了维持消费需求的流动资金,那么提现以后很快就会重新存回去。因为消费需求是一直稳定存在的,所以消费需求的流动资金不会在一个人手中长期停留,除非他缩减自己的需求水平。相反,现在这2625美元是某甲和某丙投资的战利品,除非预测到新的挣钱的机会,否则是很难重新投入循环的。极端情况下,如果银行的自有资本不足以弥补损失,主动宣布破产,那么某甲和某丙便无法顺利拿回自己的战利品,白忙活一场。于是,某甲和某丙很可能主动采取挤兑行动,保护自己的战利品。

金融危机的过程是全社会大规模清算的过程。债务、债权清算,不足的部分对应财产转移。失败者的财产成为成功者的战利品。不过,此时的全社会信用结构异常复杂,远远超过以货币为流通手段的社会。整个社会的信贷结构是一个错综复杂的网络,多数人既有贷款也有应收账款,既是债务人也是债权人。这些债权往往比较分散,究竟有能够收回多少并不确定。几个债主同时逼债,催逼比较紧的损失比较少,其他债主则可能一无所获。此外,与以货币为流通手段的经济危机不同,此时参与清算的不但包括参与生产和销售的各个环节,还包括银行和储户。许多债权是间接债权:储户拥有银行的直接债权,银行拥有贷款人的直接债权,储户拥有贷款人的间接债权。好处是贷款人无法偿还贷款,还有银行承担损失,似乎多了一层防火墙。坏处是银行很可能被坏账拖垮,使储户蒙受损失,不确定的间接债权是直接债权多了额外的受损的几率。间接债权人的债权是否会受损失,往往取决于直接债权人讨债是否成功。于是,损失的承担者更加不确定。

一旦某乙无法偿还的贷款总量(也就是某甲和某丙购买某乙资产之后剩余的利润总量)超过银行的自有资本,银行必然破产。也就是说,某乙的资本加银行的自有资本完全划归某甲和某丙,都不足以完成资产转移过程。除此之外,某甲和某丙还有利润盈余。这时,必然出现挤兑。

弗里德曼说现代银行制度,存在被挤兑的可能,导致了经济的不稳定,这是骗人的。造成经济不稳定的不是银行的贷款行为,而是银行为投资需求提供的贷款流到少数人手中之后成为利润。这些人实现了发财的目的,没有继续购买对应的产品,导致投资者商品滞销,货币回流不畅,没有偿还贷款的能力。于是,银行的资产负债之中,同时出现了无法偿还的贷款和由这些贷款衍生的存款。如果投资失败的贷款人的财产清算以后,仍无法满足投资成功的存款人的利润,银行的自有资产就要与所有存款人之间就要发生财产清算行为。如果不能顺利完成清算,就会导致一部分存款人的债权(也就是存款)受到损失。这时就会发生挤兑。相比银行为投资需求所提供的贷款而衍生的存款,那些为了满足消费需求而存在的贷款所衍生的存款,很难在任何一个人手中长期停留,不容易对银行造成威胁。

这时候,稳拿经济学家会说,只要生产者生产其它商品就不愁卖不出去了,出现产品滞销的原因是信息不对称。你们看,某甲和某丙不是发财了吗?谁让某乙生产面粉,他活该倒霉。银行也活该倒霉,因为贷款给某乙这样缺乏经营能力的资本家。事实上,如果某乙改行,最终也必然出现商品滞销(当然,这时滞销也许不是面粉,而是小麦或者面包)。因为以发财为生产目的的循环中,如果没有外来货币,注定不能所有人都发财,只能是一部分人发财另一部分人破产。在整个生产循环中,注定会出现消费短板和投资瓶颈。谁短板别人谁发财,谁瓶颈别人谁发财。谁被短板,被瓶颈,谁破产。不论谁发财,谁破产,银行都难逃干系。

希望银行信用稳定增加维持经济稳步增长是不可能的。银行给予客户贷款,要由客户的申请,也要判断客户偿还贷款的能力。在投资循环阶段,客户自然会提出申请,银行也可以认可客户的还款能力。投资循环一旦停滞下来,那些获得利润的客户就不会提出贷款申请,而那些陷入困境的客户提出的申请往往会被银行拒绝。某甲和某丙的账户上有2625美元的利润,并不缺钱。没有某乙的订单,某丙不会扩张产能增加对面粉的供应,某甲也不会增加小麦的供应。他们不打算继续扩张产能而是会落袋为安,自然没有必要提出贷款申请。没有订单要贷款有什么用呢?除非是获得贷款转手向某乙放高利贷,或者廉价收购某乙的资产。某乙的手中有大量的面粉没买主,账户上有2625美元的贷款没着落,忙着拆东墙补西墙应付银行逼债。原有的贷款现在还没有着落,银行自然不敢继续给予某乙贷款。于是,我们经常看见银行的客户经理追着利润丰厚的企业乞求对方贷款,也经常看到陷入困境的企业乞求银行的客户经理给予贷款。

这种情况下,希望贷款总量稳步增长是不现实的,除非不考虑陷入困境的企业的还款能力继续无限给予贷款。在全社会大规模资产清算的时期,银行不问青红皂白大量向外借钱,很可能被负债累累的企业拖下水。某乙欠A银行的贷款无法归还,于是向B银行申请贷款,如果此时B银行给予贷款,那么很可能是A银行无法收回贷款,变成B银行无法收回的贷款。最后,B银行李代桃僵,代替A银行承担损失。如果A银行停止逼债,某乙自然不必着急处理手中的面粉,但是谁能保证此时某甲和某丙不会对银行逼债呢?挤兑就是储户对银行的逼债行为。再说,现在某乙拖欠的很可能不止A银行一家的债务,必然还会有其它债务。银行逼债慢了,其他债主必然捷足先登,首先瓜分了某乙残存的一点财产。何况,即使没有其他债主,某乙也可能抓紧时间转移藏匿财产。在全社会大规模清算的时期,不加紧催收自己的债权是非常危险的,大量的本可收回部分甚至全部的债权,可能因为债主动作迟缓彻底变成损失。自己具有大量债务的情况下这样做则更危险。某乙那里本来能收回一部分甚至全部的贷款一点没有收回来,如果储户上门银行怎么应对呢?希望银行不催逼某乙的贷款,甚至给予某乙新的贷款,就是要银行承担全部风险。银行决不会这么做。

再说,即使银行不断给予贷款,投资循环迟早也会遇到各种瓶颈停下来。投资循环一旦停下来,结账行为必然会发生,一旦发生就是经济危机、金融危机并发。即使银行不断给予贷款,最终也必然有一大批滞销的产品。因为有能力支付这些商品的资本家(比如某甲和某丙)并不想要这些商品。他们进入经济循环的目的就是发财,或者说增加自己的账户的余额。银行的作用只是垫付货款,最终必须要有人支付货款,否则银行就无法收回垫付的贷款。如果只有垫付,没有支付,那么不断垫付的银行,就变相成为这些商品的买家,必然面临越来越大的挤兑风险。储户知道银行无力无限承担损失,迟早会挤兑银行。只是要求银行不断垫付,却不要求那些获得利润的资本家支付。把责任推卸给储户挤兑银行,或者银行不继续给予贷款,或者推卸给央行不继续给予银行再贷款,完全是为了掩盖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分配不均:少数人已经吃饱喝足只有发财的需求,他们需要货币并不需要商品,绝大多数人的收入并不足以支付所有的商品,不足的部分就是少数人的利润。发财的欲望在银行信用的支持下,迅速膨胀。生产规模越来越大,贷款规模也越来越大,像一个纸牌堆砌的大厦越堆越高,也像庞氏骗局越滚越大。庞氏骗局式的发财过程最终的结局必然是货币、产权的重新分配。整个过程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会出现偿还贷款困难,后面就是清算和崩溃。所以,只有继续膨胀或者崩溃两种结果。

随着利润的增多,与之对应的不能冲销的信用必然越积越多,最终必然酝酿着崩溃。换一个角度看,每次信用大规模失效的过程,都是银行停止信贷要求资本家作为一个整体偿还贷款的过程。这个过程注定不顺利,因为成功者不会把战利品无偿送还失败者。这也是资本家内部重新洗牌的过程,是投资成功的获得利润者向投资失败的出现亏损者要求兑现利润的过程。这种情况下,必然会出现货币短缺现象,因为失败者背负大量的债务需要用货币结清,或者说用货币冲销成功者手中的债权。他们要么借入货币,要么变现资产,偿清债权。成功者此时完全可以通过抬高自己手中债权(银行存款)的价格,或者压低对方资产(房产、汽车)的价格,对失败者乘胜追击以扩大战果。

只要银行信用稳步增长就能维持经济稳步增长是书呆子的想法,完全不顾现实世界之中人力、物力、科技发展水平等实际情况对生产力发展的约束,完全是为了掩盖资本主义分配不均导致消费能力不足的内在矛盾。

在资本家消费需求以及由资本家的消费需求衍生出来的工人消费需求不足的情况下,投资需求及其衍生出来的工人的消费需求可以拉动经济。这种拉动经济的过程,往往使用大量贷款。可以认为是靠贷款拉动经济。但是这种拉动过程注定是不稳定的,一旦新增投资不足整个投资拉动经济的过程就会被打断,随后难免伴随大批的银行坏账和大批产权关系的转移。

某种意义上说,大量、分散的投资失败,可以使经济运行在一个相对较高的水平。但是,这种投资失败必须是分散的,否则很快就会把大多数资本家排斥出资本代理人的队伍。换句话说,今天是面包滞销,明天就要是小麦滞销,后天是面粉滞销。总之,今天的利润就是明天的损失,今天的损失可以靠明天的利润弥补。损失轮流来,不要一家承担;利润轮流转,不要一家独吞。今天获利的某甲和某丙明天就要亏损,让某乙有盈利翻盘的机会。

每一个投资失败者都应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每一个成功者都不应是常胜将军。昨天投资的成功,不会增加今天投资成功地概率。但是,在没有外界干扰的市场之中,马太效应无处不在。强者恒强,强者有更大的几率再次胜出,昨天的胜利者很可能就是今天的胜利者。所以,这时如果希望维持这种“损失轮流来,利润轮流分”的循环,就需要对中小资本进行不断的扶植,而扶植资金则应该来自对大资本的削弱。因为损失往往集中在中小资本,而利润则集中在大资本,每一轮经济危机都是小资本向大资本贡献资本的过程。

现实之中的损失显然不会均摊。一般来说,大资本有更强的能力趋利避害,小资本则往往血本无归。这个过程是促进垄断的过程,也是促进货币资本向大资本集中的过程。即使没有政府使用行政命令制造垄断,最终也必然形成垄断。只要政府不有意扶植中小资本抑制大资本,资本主义由自由竞争进入垄断资本阶段也是迟早的事情。一旦进入垄断阶段货币的流动的就出现了一些关键性的结点。货币循环几乎很难绕过这些关键性的结点。这些关键性的结点有资格要求远远高于其它结点的利润,并直接影响和操纵其它结点的利润和产量。

我们的分析也必须进入垄断条件。

作者:MRand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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