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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不可拔苗助长

2008-06-03 21:10 战略·谋略 ⁄ 共 4311字 ⁄ 字号 暂无评论

在吴伯雄登陆的时候就很想记录一点自己关于台湾问题的看法,只是时间太紧,现在才抽出一点空闲;而吴伯雄顺利结束了大陆之行已返回台湾。虽然当时涌动的文思已经随着忙碌遗失了一部分,但还有些老观念可以在这里嚼一嚼。

最近台海局势让全世界华人都感到欢欣鼓舞,两岸关系结束了民进党执政时期的“老死不相往来”、武力促统的声音不绝于耳的局面,开始走向对话、和解的道路,两岸人民之间的感情不断升温,显得越来越热烈。5.12四川大地震后,台湾上上下下自发地大力支援大陆抗震救灾,将两岸居民血溶于水的民族感情展现得淋漓尽致。在这种良好的情感气氛中,吴伯雄以国民党主席身份登陆会见胡锦涛,开创海峡两岸自分离以来执政党首脑首次会晤之历史记录,这大大提高了两岸今后在各个领域开展对话与合作关系的起点。

常言道: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之间会有纷争和杀戮,而异族也能成为兄弟姐妹。世界观影响了价值观,而价值观会影响我们的行为。时事总是不断变化的,人们的思想认识和感情也会随之变化,只有经历一系列挫折之后,我们才会发现自己过去的错误和局限,从而改变为人处世的方式,对个人对民族对国家来说均是如此。

在过去把“主义”和“信仰”看得至高无上的时代,不同势力阵营掌控舆论方向的当权者们视人民生命如草芥,无限美化战争的英雄主义色彩,举国上上下下死板的京剧脸谱式的宣传教育,人为导致这个时代人们的思维普遍单纯、幼稚,头脑中“是与非”、“对与错”、“黑与白”的观念太分明,信奉且习惯用暴力和战争解决意识形态的分歧。受传统教育影响,我在高中毕业以前也是疯狂的军国主义者,盲目崇拜古今中外各个时代的军事狂人和战争英雄,如秦始皇、汉武帝、成吉思汗、拿破仑、俾斯麦和毛泽东等。那个阶段我对人间很多事情都是“非此即彼”的片面看法,不知道既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不知道“是与非”、“对与错”、“黑与白”都不是绝对的。

到了大学阶段,我具备了能够广泛涉猎更多不同思想流派的资料信息的条件,在博览群书的基础上,开始逐步培养“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我不再迷信所谓“经典”,不再盲从所谓“权威”。我现在最欣赏、最喜欢的是华盛顿这样懂得自我约束、不恋总统权位的民主英雄,印度圣雄甘地、南非曼德拉这样的和平斗士,以及邓小平、蒋经国这样心胸开阔、善于审时度势的革新领袖。

现在,我不再认为僵化的“主义”、“信仰”、“主权”等政治概念会比人的生命和尊严更重要,不再赞同用暴力解决不同阶层、不同价值观念、不同利益诉求人群之间的矛盾。在台湾问题上,我读大学期间也独立形成了自己的几个观念:

一、中国大陆与台湾政治上的分裂有其历史必然性。

在经历外国列强长期侵略、压榨和凌辱之后,我们的民族急于富国强兵、振兴中华,国共两党其实都有爱国的主张,当两个集团代表的利益阶层和政治立场不同,彼此不能宽容,用和平手段解决不了内部纷争,武装对抗、生灵涂炭的局面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旦对立双方矛盾激化到非消灭对方的肉体不可,而其中任何一方都无绝对实力消灭或吃掉对方,双方就只有各割据一方,都存活下来。因此,我们可以说,国共内战是民族整体智慧落伍、国力衰微的必然产物,同时也是中华民族复兴在道路上不断试错上的重要表现。中华民族正在经历由乱到治的重要历史阶段,在硝烟散去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们最需要反思的是内战有无必要,而不必再争执当年的是非了。

二、国家统一固然是好事,但短期的分裂并非全是坏事;这是我关于港澳台问题看法的核心观念之一。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祸福相依且相互转化。中国人都知道,古代中国之所以文明昌盛,得益于最早形成完善的封建社会,历朝历代皆以孔孟之道治国,封建制度的稳定性和连续性保证了国家的竞争力强大。而正由于一元化的封建传统太牢固,导致我们闭关锁国盲目自大,当一系列欧美国家已经乘上资本主义飞速前进的列车上时,整个中华民族还在拖着鞭子摇头晃脑满口之乎者也裹足不前。历史已经并将继续证明,国家之间的竞争表面上是综合实力的竞争,而其内在的根本实质是国家制度和文化体系的竞争。

曾经有一种论调,以中国酱缸文化传统深厚和老百姓奴性太重等为由,说中国人不适合实行民主政体。我觉得任何一种国家制度都不过是政治技巧或手段而已,本身不具有任何阶级或民族属性,只要于国于民有利,人家可以用,我们也可以用。对当代中国而言,不管是走资本主义道路,还是走所谓社会主义道路,在国家管理体制上都必须建立严密、完善的内在制衡机制,给人民以充分的自由和民主,才能够在最大程度上调动、发挥整个民族在各方面的创新能力。而在文化创新方面,我们只有在将孔孟之道、儒家文化的精髓发扬光大的基础上,兼收并蓄、广泛吸纳一切先进的东西,民族文化才有可能具备强大竞争力,而我们的国民才有可能具备与大国地位相匹配的国民素质和意识。

到底什么样的国家治理模式和什么样的文化体系适合中国人,正如穿衣服一样,需要多试一试才知道哪件合身。对于一个贫困的家庭来说,与其一家子捆绑在一起耕种几分薄田而忍饥挨饿,不如几个兄弟分头出去打工谋生。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风险太大,整个民族分成不同的部分探索不同的前进道路,对整个中华民族来说,难道不是分解了风险、而增大了成功的机遇么?兄弟几个不管谁率先取得成功,对整个家庭来说,不都是福音么?中国当前的分裂局面,对大陆地区而言似乎是一个缺憾。但站在全球华人的视野来看,这种短期的分裂对整个中华民族的未来而言其实是一件幸事。

如果1949年后大中华地区只有一个中央政府,如果港澳台都归于共产党治理,都在某种盲目的政治教条下一起经历红色疯狂与动乱,那么港澳台地区会有今天这么高程度的经济繁荣和政治文明么?如果他们不先发展起来,在大陆地区改革开放之后他们怎么会有能力登陆投资带动整个中国发展起来?今天不同地区的华人相互交流、取长补短、共同合作,这种聚合资源的优势是其他任何民族所不具备的。

当今世界在华人聚集的地区,存在港澳模式、台湾模式、新加坡模式、中国大陆模式等多种文明发展模式,使整个民族的政治实践和文化发展道路呈现多元化和空前开放的局面,这可以极大地丰富整个民族的思维和智慧,提高全体华人的理解力和包容力,无意中契合了“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方针,中国今天的分裂局面必将增强中华民族未来的制度竞争力和文化竞争力。

三、台海两岸进行和平竞争对整个民族最有利;这是我关于台湾问题看法的核心观点之二。

从理论上而言,国家权柄应以有德有能者操之;中国这么大一个国家,如果当家人不够优秀和强势,会影响数十亿人的福祉,广大的民众应当有权利阳光地精选自己的领导者。但在历史及现实中,这一理论逻辑总是被忽略。在中国有明文记载的历史上,除了传说中的尧舜禹禅让传位,历朝历代的政权更迭无一不是依靠暴力夺权,而每个朝代内部皇权则是根据血统来世袭。不论是暴力还是世袭,政权的传承都充满了阴谋和血腥,普通老百姓永远是旁观者、被利用者和牺牲者。

而在中国最近100年的历史舞台上,国民党和共产党无疑是争夺国家政权最重要的主角。两党基本上都是以暴力争夺政权为目标,在双方都还没有掌握政权的时候,有过短暂的打击北洋军阀的合作,但还没等到统一全国、全面胜利,两党便开始闹分裂,国民党实行“剿共”政策,共产党武装起义,双方大打出手,从此反目成仇。尽管后来两党又携手共同抗击了日本人的侵略,但总的来说非常遗憾,两党暴力对抗的时间远远长于携手合作的时间。历史冥冥之中有巧合,双方实力此消彼长,虽然得势的一方都用军事手段将对方压迫至狭小的地带,却都没有力量置对方于死地。如果不能求同,分裂和割据其实是好事,做人不能霸道太偏执,为什么不给对方容身的空间和发展的机会呢?

国共两党对中华民族的复兴、崛起都曾经有过很大的贡献,功劳自然不容抹杀。同时两党又都曾经给国家的发展造成过深重的灾难,其责任也都不能推卸及否认。历史和实践反复证明,国共两党“合则两利,斗则俱伤”。一个巴掌拍不响,过去的是是非非是纠缠不休的,双方都不必过于介怀。解铃还须系铃人,两岸因两党意识形态分歧发生战争而分裂,将来也必将靠两党达成共识、开展合作才能实现统一。

国民党败退台湾后也深刻反思失去大陆地盘的教训,在发展经济方面自上个世纪50年代励精图治,在政治方面于80年代大胆改革、解除了戒严,实行了民主,所以到了今天台湾在全球范围内都属于经济发达、文化繁荣、政治民主的地区。而共产党在结束文革内乱后,也实施了改革开放政策,大陆地区也在快速发展的道路上行进了30余年,贫穷落后的社会面貌有很大的改善,但仍然任重而道远。

两党都能知错就改,对中华民族来说岂非善莫大焉?我们所有中国人都应客观、理性地正视现实,在中华文化圈内,台湾不论是经济、文化教育,还是政治,都要比大陆更先进一些。这种发展成果需要珍惜,需要保护,国民党的执政经验更需要学习和借鉴。

在中国人历代生活的传统版图上,从控制的地域和人口来说,共产党毫无疑问居于主导地位,是大中国地区不折不扣的执政党;在台湾国民党是执政党,但在大中国地区事实上也是在野党。在野党对执政党有监督有压力,这是政治民主机制的重要组成部分。基于历史渊源,两党彼此心中都有对方的地位,因此是可以共同存在并有好协作的。两党过去习惯用暴力解决问题,现在文明和认识程度提高了,应该尝试用和平手段解决问题。两岸进行经济、政治、文化等多方面发展能力的竞赛,有助于在大中华地区形成更加良性的发展机制,并建立更加符合国情、更加有效的国家治理模式。马英九上台后说,要与大陆进行“价值观方面的竞争”,这是和平的挑战。从胡锦涛的反应来看,邀请吴伯雄登陆,出台多项惠台政策,这说明共产党方面是勇敢、自信地接收了这一挑战。

四、我反对使用武力谋求台海两岸的统一

自古以来得人心者得天下,军事解决不了思想价值观的分歧,也就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民心的统一问题。既然现实的分裂给整个中华民族带来了不少的好处和更多选择的机会,为什么要急于统一呢?很多普通民众主张武力收复台湾,那是出于无知和盲目。如果个别政治领导人为了抬高个人的政绩和声望,军事主官为谋求所谓军功,打出“国家主权高于一切”的旗号,鼓吹并使用武力台湾,那就是自私和无耻了。暴力一定导致民心分裂,而和谈也必然促进统一。都是一国同胞,有什么不好谈的呢?难道双方一定要拳脚相向?

任何事情都有一个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过程,国家的统一不能急于求成拔苗助长。现在虽然国共两党恢复对话了,但今后的和谈与合作绝对不是一帆风顺的事情,必定还会出现很多矛盾和波折,但我们一定要有耐心。对于未来我们要持有乐观的态度,但在统一的道路上不能急躁冒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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