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味深长的质疑和访谈
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发生后,英国女王质疑一群经济学家,既然你们是研究经济学的专家学者和教授,那为什么没有人能够预测到危机的发生?面对英国老太太的问题,在场的经济学家们,选择了哑口无言,沉默以对。
不仅英国的这位老太太有这样的疑惑,世界上大多数人也都有这样的心声。她只是代表了地球大多数不明真相的人们,向经济学家们讨个说法和解释。
面对老太太抛出的问题,经济学界,憋了一年多后,由大名鼎鼎的卢卡斯挺身而出来为经济学辩护了。卢卡斯给出的答案是这样的:经济学业已证明,此类事件是不可预测的;因为,假如此类事件可以预测的话,那么人们就会据此作出反应,从而避免它的发生——于是,这个预测就成为错误的了。
听了这个解释,很多人可能会觉得,这不是个废话吗,如果经济学就是这样的话,那要这门学科还有什么用,这货不会是民科吧。人家还真不是民科,他是根正苗红的官科经济学家,还获过经济学诺贝尔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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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卢卡斯的答案和解释,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约翰·凯,对这个答案做了一番认真的剖析后,在文章结尾处忍不住写下了这样的话:这听起来像是个白痴学者会给出的回复。
这件事说明什么呢,它表明,经济学无法预测经济危机的发生。而如果经济危机已经发生了,那经济学可以拯救世界经济,治愈经济危机吗?我们来听听专业领导经济工作的人是怎回答这个问题的。
《金融时报》记者巴伯,在金融危机爆发之后,曾经对中国前总理温家宝做过一次采访。其中有一段对话是这样的——
巴伯:很多人说只有中国才能拯救资本主义。
温家宝:我不这么看,我头脑是清醒的。因为我们是一个有13亿人口的发展中国家,我们面临的任务是十分繁重的,我们要走的路还十分漫长。
也就是说,在经济危机发生之后,西方人对拯救经济危机已经不抱希望了,然后把乞求的目光投向中国,而中国经济的掌舵人则直接往他们头上浇冷水,我们很清醒,我们也拯救不了资本主义。
从08年金融危机爆发到现在,一转眼8年过去了。世界经济的病,不仅没有康复,而且还越来越严重。那么过去的几年里,经济学,经济学家们,世界主要经济体的掌舵人们,他们都在干什么?
掌控世界经济的那些专业精英人士,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假装在一辆已经抛锚的汽车上继续驾驶着汽车,多混一天是一天。至于怎么修车,没有人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或者说,过去的8年,经济学家们开出的各种药方,围着世界经济这个病人所做的各种会诊和施治,本质上,都是装模作样的在给一具尸体看病。
如果说世界经济是辆汽车的话,我们通过历次经济危机会发现一个很尴尬的现象:由经济学家组成的司机天团,他们不仅开不好这辆车,而且这辆车什么时候会被他们开坏,他们也一概不知。开坏了之后,怎么修车,更是一概不知。
于是,我们不禁要问了:为什么会这样?
二、真实世界,经济世界,经济学世界
经济学之所以无法预测经济危机,无法解决经济危机,根本的原因在于,经济学所处的世界,和现实中所发生的经济行为,并不是同一个世界。它们分处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不仅不能互相理解,甚至无法通约,这种不可通约,近乎生与死两个世界之间的鸿沟。
一个马车夫,在驾驭着一匹马,马奔跑着,拉着马车向前行进,马车的轮子在路上留下两道车辙。
奔跑的马,是人类经济行为所构成的真实世界。被马拉着跑的马车,则是人类宏观经济行为所构成的整体外观。而车轮在路上留下的两条车辙,那才是经济学世界所处的领域。蹲在马路上,拿着放大镜,试图通过研究车辙来理解马和马车的人,他们则是经济学家们。
我们可以通过车辙来预测马车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跑,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吗?对于这个问题,都不用思考,只要是个智力正常的人,通过常识就可以得出结论,不能。
我们可以通过优美的车辙曲线,来预知马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吃草,什么时候生病,什么时候把马车拉翻,什么时候被绊倒,什么时候摔到大桥下面去,什么时候死亡吗?显然,都不能。
既然通过车辙所得知的信息,对于理解真实世界,是如此的缺乏意义,那为什么经济学家们不去升维进入马车世界,和马的世界呢?为什么非要局限在车辙的世界呢?难道他们都是傻子吗?
这和他们所使用的工具理性有关系,因为他们使用了数学和模型化的思维,所以注定他们所能抵达的理解力极限,就是马路上的车辙曲线。
要不然,让经济学家用数学来描述一匹奔跑的马,这可能吗?就是专业的数学家,最天才的数学家,一百万个高斯绑在一起,他们也无法用数学工具来完美的描述一匹奔跑的马。
但是,地上的车辙,则是完全可以用数学工具来描述的。那是两条平滑的,连续的,优美的曲线。在理解经济行为上,在理解人类行为上,经济学家,数学家们,车辙所呈现出来的数学世界,就是他们的理解力所能抵达的最高天花板。所以,他们穷竭心智,都试图发明出来各种描述车辙的模型,来理解真实世界。
现在,差不多很明朗了。为什么经济学无法预测和治疗经济危机呢,因为经济学无法理解真实的经济行为。为什么经济学无法理解真实的经济行为呢,因为数学世界,无法理解真实世界。
这种对数学世界的迷信,并以此来作为依据来指导现实世界,就会造成一系列很荒诞的决策判断和行为。
三、肚子与腰带
腰带的长度,这是一个数学世界的现象。但是在真实世界里,一个人为什么会胖,又为什么瘦,这是一个用数学无法描述和理解的复杂现象。
作为智力正常的人,我们用常识就可以判断出来,用腰带长度,不可能控制自己的体重。如果一个人太胖,需要减肥,我们可以把减肥理解为,拯救一个人的体重,就和拯救经济危机是类似的事。通过减少腰带的长度,能拯救一个人的肥胖体重吗?显然,我们用常识就可以判断出来,不可能。
马在奔跑,马车跟着前进,车轮旋转,在地上留下车辙,两条优美的曲线。这说明万事万物,都是或行或随,有前有后,有因有果。体重和腰带的关系也是同样的道理,得先有了什么样的体重,然后才能有长度与之相适应的腰带。
这说明了一个一般原理:真实世界是因,数学世界是果。真实世界是根源,数学世界,只是表象。要知其所以然,才能知其然。而不是反过来因果倒置,通过表象来理解真实世界。
相信用腰带的长度可以控制体重,这还不是最荒诞的事。
四、货是货,币是币
人类对于货币的理解,才是件更能反映人类荒诞程度的事。
在新自由主义经济学中,作为此流派中的显学的货币主义学派,这个学派的思想领袖弗里德曼认为,一切经济现象,都是货币现象。
刚才我们说体重和腰带的时候,我们大多数人,智力正常的人,都可以通过常识判断出来,企图用腰带长度控制体重,是荒诞而愚蠢的事。但是一牵涉到经济学这么堂而皇之的东西,很多人的常识就不敢启动了,否则就容易触碰到整个人类敏感的尊严。
一切经济现象,都是货币现象。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认为经济现象是国民经济的体重,而货币供给就是国民经济的腰带长度。货币主义学派认为,通过货币供给这条腰带的长度增减,就可以控制国民经济这个体重的增长或者减少。
货币主义学派的基本思想,比相信用腰带长度可以统治体重的观念,其实更要荒诞。并且,比这种荒诞更荒诞的是,人们对这种思想,不仅不去扒掉它的皇帝新衣,还认为它是经济学世界的王冠和明珠。谁反对和质疑它,狂热的信徒们就认为,他就是没受过基本的经济学学术训练的门外汉,他就是民科。
这个世界疯了吗?为什么这么荒诞的东西,却如此的受欢迎和尊重,并被人奉为权威和智慧呢?事实上,荒诞从来都是人类的主旋律,它从未离开过。
既然目前最主流,最权威,最伟光正的货币理论是如此的荒诞不经。那么怎样理解货币,才是不荒诞的思想呢?
这就得把货币两个字,分开来说。货就是货,币就是币。
如果没有人类,就没有人类的劳动;没有人类的劳动,就没有货物出产;没有剩余货物,就不会有交换。如果没有交换,就不需要有交换媒介。如果没有交换媒介,就不会有货币。
现在应该容易理解了。我们通常所理解的货币,它其实指的是币,是先有货然后才能有毕。如果把货物理解成体重的话,币就是腰带。货物多,腰带就需要长一些,货物少,腰带就应该短一些。所以,正常的货与币之间的关系,应该是通过计算,使币和货之间,始终保持合身。太松了,裤子会掉,太紧了,肚子会勒爆。而腰带的长度,所对应的就是价格。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不难得出结论:财富就是真实的,实实在在的货物,是我们的身体本身。但是经济学家们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腰带才是财富,而我们的身体并不怎么重要。
他们还为腰带,专门发明了一套又一套的理论体系。他们认为,世界上存在着一条完美的腰带,人类穿上这条腰带之后,就可以既不会胖,也不会瘦,达到一种标准的完美体重,所以,世界经济永远不会发生经济危机,也就更不会出现需要拯救的不良后果。这套理论,就是价格均衡和有效市场假说。其实这还是换着花样和说辞的认为通过腰带长度可以控制体重的荒诞思想。
对于真实世界而言,价格只是表象。但这个表象,却是经济学的全部,经济学只是研究表象的学问,而不是研究真实世界的学问。
法定货币,也叫形式货币,信用货币,也就是一主权国政府以自身信用为储备所发行的通货,我们平时所使用的纸币。它的出现,让这个荒诞的世界,更加的不可救药了。
五、泡沫是新形式的浮夸风
法定货币,终于让币摆脱了货的束缚。币本来需要锚定货才有意义,但是法币之后,币锚定的是政府信用。
经济危机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在信用货币产生之前,世界经济史上,并没有频繁爆发经济危机的现象。自从宋朝第一次发明了信用货币交子,人类的经济危机史就开始了,交子的下场就是以超级通货膨胀而告终。所以,要理解经济危机的成因,就需要深入分析信用货币和国民经济的关系。
在原始经济状态下,一个部落的所有人口,他们集体协作,狩猎和采集,参加战争,所收获的食物,通常也都是平均分配。这种经济状态下,根本不可能产生经济危机。如果收获太多,原始部落的人们,通常就会把劳动果实挥霍浪费掉,甚至是销毁掉,一点也不觉得是在糟蹋财富,也更不会觉得可惜。巴塔耶在其人类学著作中,把这种现象称之为“滥费”。原始人,无法理解现代人所说的生产过剩。
在中国古代典型的自然经济模式中,大家都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略有剩余或者不足,再通过商贾来调济。在这种模式中,不太可能发生大规模的过剩,所以也就不会严重的经济危机。对于自然经济来说,政治危机才是导致社会凋败的原因,主要原因就是土地兼并。中央帝国的几乎每一个大一统王朝,都亡于土地兼并。
真正的大规模生产过剩,是发生在资本主义时期。
资本主义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它是以金融资本,也就是货币为主导下的社会化大生产。它把人口→ 劳动→货物→币的因果链条,翻转了过来,变成了币→货物→劳动→人口。在前一个自然经济链条中,人是一切的主宰。而在后一个链条中,人,和人的劳动,劳动果实,都摇身一变,变成了货币的奴隶。
在资本主义之前的人类经济史中,从未有过人口过剩的说法。但是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不仅人口会过剩,力会过剩,货物更会过剩。货物的过剩,就是一般性的生产过剩,也就导致了经济危机。要解决过剩的问题,那么过剩的人口可以灭绝掉,过剩的商品可以销毁掉。
人为了适应货币的存在和增长,而选择自我销毁,这荒诞吗?当然很荒诞。人类文明史上,可以说从未有过如此荒诞的事。
根据我们的常识,我们会认为,只有人才是最根本的。人类所有的一切行为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人自身的生存和繁衍。但是,资本主义却是反常识的,在资本主义社会里,每一块钱的货币诞生后,就有了生命,整个社会的运转,就是为了货币的生存和繁衍。而人类的生存和繁衍,则是要为货币的生存和繁衍服务。
等等,这也太荒诞了,货币的繁衍是个什么东西?以比较喜闻乐见的说法来解释货币的繁衍,它就是指名义货币所衡量意义上,而非真实财富意义上的的永续经济增长。货币的存在不是为了让人类多生娃,反倒是人类活着是为了让货币多生娃。这一切怎么听上去都太荒诞了,太违背人类的常识了。
这还不是最荒诞的事。因为当人类丧失常识之后,荒诞就不在有尽头。货币崇拜,财富崇拜,让人类的手里,一手抓着资产泡沫,一手抓着财富浮夸风。两手抓着数不尽的荒诞,在反人类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泡沫和浮夸风,都是对于经济危机的一种精神疗法。
美国自从1783年独立之后,1825年、1837年、1847年、1857年、1866年、1873年、1882年、1890年、1900年、1907年、1920-21年、1929-33年、1937-38年、1948-49年、1957-58年、1969-70年、1974-75年、1980-82年、1990-91年、2007-12年多次发生过经济危机。
如果按照人类活着是让货币多生娃来理解资本主义,那么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就是货币的繁衍出了问题。对于货币崇拜的美国人来说,他们先是用通货膨胀的泡沫来自我精神治疗,等泡沫破灭后,他们又用浮夸风来自我精神治疗。
美国人吹起浮夸风,是从1900年左右开始,断断续续的,一直吹了半个世纪左右。在美国人的浮夸风中,100吨中的玉米,几吨重一个的土豆,一百吨重的草莓,像山一样高的白菜,用卡车才能驮动的鱼,都是家常便饭。美国人才是世界浮夸风的鼻祖。
本来原苏联在列宁斯大林时期,并没有这样的浮夸风现象。自从赫鲁晓夫精神皈依西方之后,便向美国人学习了浮夸风的精髓。于是,浮夸风这种荒诞的东西就传到了苏联。当时,赫鲁晓夫在中国有个铁杆粉丝刘大统领,他也把浮夸风的这一套,在中国如法炮制,跟着赫鲁晓夫有样学样,一时间,中国也刮起了浮夸风。
从传承上来说,大跃进浮夸风的祖师爷是美国,苏联是美国的二代弟子,中国是苏联的学生。美国坑了苏联,苏联又坑了中国。但是中国在这方面还是比较矜持的,亩产万斤水稻,和一根就有一百吨重的大玉米相比,真不好意思拿出手。
中国的大跃进和浮夸风,得分开看。董事长说,明年产值要定高一点,这叫战略决策上的大跃进。结果总经理带着副总经理一起,第二年因为弄虚作假把公司经营垮了,这叫浮夸风。公司垮了之后,总经理甩锅,到最后还得董事长来背锅。
美国人发明的浮夸风,这种反常识,反人类的货币崇拜,拜物教狂热,导致的问题十分严重。到了1930年左右的大萧条时期,整个美国,有7%以上的人口死于饥荒。保守的估计有800万人被饿死,不保守的估计,有超过1000万美国人死于饥荒。
在深圳,普普通通的一套房子,就能价值2000万,这和100吨一根的玉米,有什么区别吗?本质上,它们都是货币崇拜和拜物教狂热的后果,也都是反常识的后果。也就是说,泡沫和浮夸风,又以新的形式回来了。
这一次,货币主义经济学思想,一种货币浮夸风思想,同样也都是跟美国人学的。美国人每次搞浮夸风,都能直接或者间接的坑到中国,看来给美国人做铁粉的代价一直都很大,红色买办不好当。
一旦泡沫和浮夸风吹起,就说明,离下一次经济危机已经不远了。上一次危机还没治好,下一轮的经济危机似乎又要爆发。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可能忍不住又要焦虑了:经济学到底为什么不能拯救经济危机呢?
因为经济学是人类丧失常识后的荒诞产物,资本主义更是人类丧失常识后的荒诞产物。因为整个人类,都生活在荒诞里,他们又怎么可能克服荒诞呢。就好比说,电影里有个漂亮的女主角被追杀,喜欢她的观众看的心都快跳出来,甚至心里想,赶紧从屏幕里跳出来,坏人就杀不到你了。她真能从屏幕里跳出来的话,那还是电影吗?
经济学不仅无法拯救经济危机,经济学还是经济危机的思想致病源。让经济学治疗经济危机,如同让感冒病毒去治疗感冒。让人类一劳永逸的战胜经济危机的答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从荒诞中醒过来,恢复常识。这个常识就是,车是马的奴隶,车辙是马车的奴隶,货币是人的奴隶,腰带是腰的奴隶,数学世界是真实世界的奴隶,而不是反过来;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自身的生存和繁衍,而不是相反。
人类真的有一天恢复了常识,回归到了真实的自然世界,克服并战胜了所有的荒诞,就如同从电影屏幕里跳出来一样,生活里再无荒诞,那人类的生活还是生活吗?那应该相当于重新发明人类了,一种真正的人类。
越深入了解经济学和经济学家,越深入地了解美国人发明的各种奇思怪想,就会让人不禁的感叹:人类是一种多么荒诞的动物啊。
《捭阖牧道》系列专题,把生活中发生的现象说清楚,把世界当前发生的大事情说清楚。本文是第六篇。敬请期待后续文章。
来源:微信公众号“至道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