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的分集影评中,有关祁同伟的分析 更多地是着重于讲述祁同伟遭受命运的不公,以及向命运屈服的无奈。
但在全剧结束之后,我更想写写他在屈服之后的历程。
尽管在大多数人看来,祁同伟的早年经历里充满了磨难与压迫,但事实上,自从他与梁璐结婚后,在仕途上其实一直是顺风顺水。
他的学弟侯亮平还只是一位带着括号的副厅级时,他就将要奔着副部而去了。而季昌明终其一生也不过如此。
这样大悲大喜的转折,使得他过分看轻个人的努力,而一味注重权力的加成。
无论对任何事情,祁同伟都将其套入了自己的那一套庸俗的三观中去解释,于是效果往往适得其反。
尤其是在本剧最初阶段,他在追求副省长之位时的表现。
先是示好李达康,结果李达康在常委会上对他落井下石。
接着示好陈岩石,然而转瞬陈岩石就在沙瑞金面前对他一顿狠批。
使得祁同伟后来在高育良面前大诉苦水,又是看不起李达康,又是对陈岩石最不能原谅。
但事实上,这些都是因为他不能真正理解李达康与陈岩石。
李达康在常委会上对祁同伟毫不留情,并不仅仅是针对祁同伟,而是因为祁同伟是高育良的学生。
李达康在关键时刻,让朋友替他背锅,与妻子火线离婚,只要能保全自己的政治利益,他是从不拘小节的。
因此当李达康获得了一个挽救自己不利局面、可以打击高育良的机会时,丝毫不会吝于舍弃掉一个向自己示好的祁同伟,毕竟他针对的只是祁同伟身上的高育良派系色彩。
而陈岩石对祁同伟的厌恶,只是来自于他个人道德的标准。陈岩石本来就看不起溜须拍马的那一套肤浅的言行。
祁同伟自以为送去大包小包的礼物,挥起锄头帮助陈岩石挖地是在示好陈岩石,但实际上正好是把弱点暴露给了陈岩石看,生生被瞧不起。
祁同伟无法理解其他人的逻辑。正是因为他的人生太过于顺利了。
之前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都对祁同伟相当同情,是因为与之对比的是祁同伟身边侯亮平、钟小艾、陈海等人生赢家们,和他们比较,祁同伟的遭遇是非常不幸。
但倘若跳出剧外,以客观的眼光去看待祁同伟的经历。一次跪地求婚就能改变整个人生的命运,一次哭坟就能获得领导的青睐与晋升,这样的机会还是不常有的。
尽管他确实是放弃了自己的尊严,但更多时候,放弃了尊严 与 获得成功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在分集影评中我曾经这样评价过祁同伟:
他的悲剧就在于,他希望不断地取得成功来证明自己的尊严,但又一次又一次地通过放弃尊严才获得成功。
正是出于这样的心态,在第一次跪倒在汉东大学操场后,为了升迁,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力,他一次又一次地出卖着自己的尊严。
这样的手段,在梁群峰、赵立春那里起了作用,却在李达康、陈岩石这里折了戟。
他后来对李达康、陈岩石评价如此之低,正是由于,他在这二人面前放弃了尊严,却没有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
在梁璐事件上,是梁家断掉了他走正常道路的希望,逼迫他放弃尊严。然而到了后来,祁同伟已经不屑于再去通过正常渠道,一味想方设法走捷径,主动地将自己的尊严踩在了脚下。
但事实上,放弃尊严也得有技巧。毕竟不会人人都是梁璐,都会因为祁同伟的一跪,就付出百倍千倍的回报。
在大风厂的事件上,李达康和祁同伟曾经都持同样的态度,与陈岩石争执不休。而在得知陈岩石的背景后,二人也都迅速180度大转变,纷纷以各种途径示好陈岩石。
而祁同伟的差距就体现在了这里。
李达康是怎么做的呢。一改往日的只重视经济发展数字、只重视“光明峰”项目的霸道作风。在电视里谈“从人民群众中来,到人民群众中去”,在新闻发布会上张扬“公平正义”。以实际行动来解决大风厂工人权益问题。
而祁同伟在陈岩石的花园里挥汗如雨,得到的只是陈岩石的鄙视。
祁同伟这样的做法,要么是不动脑,要么就是没走心。
毕竟陈岩石本来就看不惯送礼这一套。像李达康那样,把陈岩石交代的事情办好,陈岩石才能真正感受到示好。而祁同伟提着礼物去拜访,只能说是拍马坡拍到了马腿上。
而就算是送礼,高育良。郑西坡都曾经送过陈岩石花草,侯亮平甚至直接送过钱,但陈岩石都接受了,毕竟这些人与陈岩石之间的关系,已经经营多年了。
而祁同伟多年来从不与陈岩石来往,妄想通过送点儿礼锄会儿地就能拉近关系、攀上沙瑞金的高枝,那也太轻而易举了。
从本剧前期的情节中可以看出,祁同伟对于经营人脉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赵立春、沙瑞金、高育良以及李达康,汉东省的几大政治巨头,都是祁同伟重点示好的对象。
但也正是如此,由于他的努力尽是这样既不动脑,又不走心的行径,所有人都享受着他的示好,但却没有人说他的好处。甚至连最保护他的高育良也常常感叹自己用错了人。
同样,在组织部门考察干部的时候,“耍两面派”、“不忠诚”是很多人对祁同伟的评价。
这就和上一篇文章的季昌明形成鲜明对比了。
季昌明对沙瑞金、对高育良、对李达康也都有过种种示好的表现,但最终无论是谁,对季昌明都给予了正面的评价。
季昌明在汉东是没有太多派系色彩的,他对侯亮平讲他是自成一派。正因为这样中立的出发点,他在能在沙、高、李之间游刃有余。当然也正因为没有政治资源,即使有再多的智慧与手段,终其一生也仅仅只比陈岩石高了半级。
而祁同伟一直是带着梁群峰和高育良的背景晋升的,享受着前后两任政法委书记的大力支持,才能年纪轻轻身居高位。
相比季昌明来说,祁同伟得到的好处已经够多的了。因而受到其他政治势力的阻力也是理所当然。但他妄图再次轻而易举地获得沙瑞金与李达康的支持,在几人之间左右逢源,那就是自不量力了。
然而祁同伟偏偏是个不自量力的人,他如此费尽心机地多边下注,正是由于他心中的目标太过宏伟。“胜天半子”尽管听着霸气十足,但对于他的出身与能力,还是太难了。
钟小艾曾经有句著名的台词“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这样的话用来形容其他人时会显得粗鲁和傲慢,但用来形容自己还是恰当的。
祁同伟这个贫苦出身,靠着梁群峰和高育良接连拔擢才获得如此地位的人,已经是够幸运了。
倘若没有高育良的保护,不必说副省长,也许连公安厅长的位置都无法保住。
终其一生,祁同伟的命运转折就在于那一跪,那一跪为他带来的回报太多了,多到至死他仍在享受着那一跪的余荫。
这样的回报是他想摆脱的,却也是他想追求的。
而这样的祁同伟是值得同情的,却又是咎由自取。
来源:微信公众号“地摊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