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木,1957年生于陕西,1975年中学毕业后下乡插队锻炼,自1979年起,相继在西北大学、天津师范大学、山东大学学习,1997年获法学博士学位,同年进入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所从事研究工作至今。其间曾就中国安全战略问题发表一系列文章,在国内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亡国的那种感觉是不能用言语表达的。
———张文木
中国已经进入了“枪杆子里面出主权”的历史阶段
张文木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国外把他称作“中国学界鹰派人物”,当2000年张文木在传媒公开“枪杆子里面出大国”主张后,“鹰派张文木”的尖叫声在国外更是甚嚣尘上。
一、资源的绝对有限性与资本发展的绝对无限性的矛盾是当前国际矛盾产生的重要根源
二、历史运动本身就不是一个牧歌式的进程
三、账房里出不了大政治,也出不了国家安全
四、没了祖国,个人再有才华,也没有用
五、实力逻辑和力量均势是盎格鲁撒克逊民族治理世界经验中最精髓的部分
六、苏联解体后,在欧洲地区雅尔塔体系的两个支点坍塌了,但在亚太地区则大体维持
七、“埋葬雅尔塔遗产”可能同时也埋葬了亚太和平
八、台湾问题折射出的亚太大国战略博弈
九、国家如无威力,仅凭谈判技巧实现不了国家战略
十、美国人世界治理能力正在下落
十一、在传统的基础上批判性地总结盎格鲁萨克逊民族治理世界的经验,迎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经济全球化带给中国人认识论的最大变化就是中国人开始自觉或不自觉地从全球的视野观察问题,而经济全球化给世界造成的大量灾难性的问题又使中国人自觉或不自觉地从全球的角度处理这些问题。处理世界性问题是一种能力,对于国家而言,就是国家治理世界的能力。任何国家,尤其是有世界影响力的国家,都有自己治理世界的能力及其塑造理论。在这方面,英国人和美国人已有相当的经验,中国人则处初步实践和学习阶段。无疑,深化这方面的学习和研究对于“坚持用全球战略眼光观察和谋划国内发展和对外开放,努力实现我国经济社会又快又好地发展”[1]是绝对有益的。
一、资源的绝对有限性与资本发展的绝对无限性的矛盾是当前国际矛盾产生的重要根源
中国的崛起拉动着世界舆论。面对中国的发展,东西方世界近在咫尺,而双方认识却远在天边。中国的报纸引用美国对中国如何好的评价,但同时又发现西方人在表扬中国的同时却在不断说中国“威胁”。其实,这里头都有误读的成分。
在不同时期,资源短缺有不同的表现内容。近代资本主义兴起之初,短缺是市场。那时还没有深化的市场,整个殖民地是自然经济。因而世界市场是平面的浅层市场,非常表面化。正如我们过去说农村是个广阔的市场。但是,中国的农村那时并不是广阔的市场,而是自然经济条件下的剩余产品的交换场所。自然经济就不可能是广阔的市场,因为它不是为利润而生产,商品交换只在非常有限即剩余产品的范围内进行。近代资本主义殖民地也是那样,宗主国家扩张得越广泛,市场就越大。如果没有纵向市场,或者说深度的市场,宗主国只有靠量的平面扩张来扩大市场。于是,各宗主国的殖民地都扩张得非常厉害,各帝国主义国家争夺的都是殖民地。二战以后出现一个重要变化,就是原殖民地都组成国家,有了主权。这样它们自己就可以开发自己的国内市场。于是亚洲崛起了,这对世界的意义在于,它同时也是国际市场的崛起。市场崛起,南方国家购买力就增加了,市场短缺的矛盾相对缓和。但另一种矛盾也出现了,这就是在市场有力的拉动下资源短缺却成了制约发展的主要矛盾。
大家知道,人饿的时候,第一个需求,就是增加自己的食物总量。处于自然经济时候的亚洲国家及整个第三世界国家,主要矛盾是生产力及相应的产品总量不足。这使他们跟资本主义国家竞争的时候,总处于弱势。
那时我们提出的口号是:革命就是解放生产力和发展生产力,认为只要生产力上去了,其他一切问题便应刃而解。但等我们生产力发展起来了,正如一个人一样,小时候我们缺的是力气,等长大以后,肠胃消化功能非常好了,这时却发现缺少的不是力气,不是劳动能力,不是技术,这些我们都有了,而是“粮食”即支撑发展的资源不够了。正如孩子小时,母亲希望孩子快快长大,将来能做顶梁柱。孩子长大了,母亲焦虑家里粮食不够。现在是,中国长大了,长成小伙子了。由于长的太快了,他还没有作成人的思想准备。在成人节上还有些腼腆,声称我还小,我不会为吃饭与大家打架。现在西方世界捧中国是制造工厂,夸中国人能干,把重担压在中国头上,这没什么问题。但能干的人饭量也大,这时西方人就不行了,中国向世界多要点资源,他们就说中国“威胁”。
中国人确实是很聪明。毛泽东同志说,从战争中学习战争,面对“三座大山”的压迫,中国人不仅学会了战争,而且一打到底,也学会了造原子弹,造得也快。从小米加步枪起步打败了日本人,打败了蒋介石,并且打败了有原子弹的美国人。此后没人敢再欺负我们,也没了美国人、日本人敢在中国土地上强奸中国女生的事件。尼克松见毛泽东时紧张得不得了,美国人到现在都害怕既驱虎豹,又打熊罴的毛泽东。后来,中国人又觉得经济不行,不如西方。于是中国人以西方为师,学经济,现在经济也起来了。
西方人跟中国人竞争,在战略思维方面不是对手。亚洲人极聪明,为什么呢,亚洲的文化底蕴厚。现在我们只知工业全球化,其实中世纪历史上还有个农业全球化。那时谁采取农业生产方式,谁就会获得强势发展;反之,就必然灭亡。那时,大凡入侵到农业国度的非农业民族,尤其是游牧民族,都被迫采取了农业方式,一采取农业的方式,就获得大发展。那时候农业生产方式是世界最强势的生产方式。因为这种生产方式能较快地通过土地税赋聚集资源。一个国家要成为世界性大国,第一要务,是要有一定的方法能把世界的资源集中到自己手里。土地是中世纪财富的主要源泉,那个时候,农业民族以经营土地为专长。地多粮多,粮多人多,人多税赋和兵丁多,兵多将广,国势就会强盛。亚洲人曾在世界农业全球化浪潮中独领风骚。华夏体系主要就是围绕土地资源而建立的汲取资源的世界治理体系,所以中世纪的中国就是亚洲的中心,也是中世纪世界政治的中心。近代欧洲许多思想家都崇拜中国文官制度。
大家看看历史,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中,从埃及、巴比伦始,依次衰落,近代留下的就是印度和中国。印度先于中国衰落,并且落了个完全殖民地地位。由于中国在这次农业全球化浪潮中挺到最后,这使中世纪中国在衰落之后还能在亚洲留下这么一份深刻影响东亚的中华文化遗产及与之相应的华夏文明体系。我们不要简单地认为这份遗产中的内容只是一些简单的“阿弥陀佛”,也不要以为孔夫子就是老夫子。远不是这样。比较东西方文化,东方多智慧,西方多力量。生活中我们会发现,东方的菜谱是非常丰富的,世界到处都是Chinese Restaurant,但中国人吃饭,一双竹筷足矣;西方人饭菜简单,却要用一堆钢制刀叉。东方人看大病,简单,号号脉,一剂中药就解决问题;西方人看小病,复杂,要一个一个项目测量,得动用一大堆机器。我曾为一个小感冒看西医,曾花了七百多块钱。西方人方法是增加分母个数来提高力量,复杂加上复杂,东方人的方法是减少分母的个数,越来越简单。老子说得明明白白:“少则得,多则惑”。这是东方智慧的精华。
在大国兴衰史中,被打败并由此衰落的多是富国。中国是世界中世纪农业全球化的重要发源地和最后堡垒,英国工业革命成功之后不久,以中国农业文明在西方的隆隆炮声中轰然坍塌。这并非我们的GNP不够,而是我们的自卫能力不足。[2]八国联军进中国的时候跟叫花子一样,见咱们紫金城内大缸上的金子都要刮,见什么都抢。那个时候文化我们高:咱们宫女都会背唐诗,这些入侵者肯定不会背莎士比亚。他们凭过来的几只船,就能把我们打败。所以,我说财富是随着暴力走的。谈不通就打,打完了以后财富就过去了。历史的规律就是这样,因为政治妥协是有底线的。西方就这样用暴力将整个把东方的财富转移到西方。[3]从大历史看,东方向西方的财富转移,中间有一个环节,就是十字军东征,这场长达二百年的西方远征,把中东阿拉伯的财富转移了过去,经意大利转到欧洲,形成欧洲较早的资本主义原始积累。
工业革命在大不列颠登陆成功之后,旋即席卷世界。这就是现在人所说的“经济全球化”浪潮及其相应的文明形式。中国开始是被迫后来便是批判地接受了这种文明的合理内容。中共十四大之后,我们迅速卷入工业全球化的浪潮之中并学会其中的“游戏规则”。但同时我们又因过于迷信这种规则而得鱼忘筌,失去了丛林生存的能力。生产力上去了,打仗我们却不会了!在信奉“发展是硬道理”的同时,我们却将生存变成软道理。可西方人没有这样,西方人跟你平时相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却是弯弓月:谈通了,好说,谈不通,就动粗,打你不商量。
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与过去有什么不同?我们跟西方的矛盾在什么地方呢?
问题在于中国现在已不是饭量有限而又无力的小孩子,它长大了,肠胃消化吸收功能也强大了。市场经济的厉害之处在于,它能极大地刺激个人的能动性,把人纳入资本范畴来消耗,一切都成了资本化的东西;资本天生俱来的不赢利即灭亡的特征使整个社会周转得非常快,中国也在资本的刺激下转起来了,但同时我们也发现了新问题。我们原以为我们地大物博,只要生产上去了,我们资源有的是,怕什么!现在则发现,生产确是上去了,可资源的存量却几乎没有了,中国犹如一个饥肠辘辘??中国人好。中国人怎么能不好呢,给欧美国家提供了那么大的市场,2003年中国GDP仅占全球GDP总量的3.89%,而对全球GDP增长的贡献率却高达15%。[4]这样只干活不吃饭的中国人当然好。但另一方面,西方人又说“中国威胁”。威胁在哪儿?就是你能干的同时,饭量大了,吃得多了。西方人说中国人勤劳能干,但勤劳干的人饭量也大,这时,这种基本人权西方人便不讲了。试问:天下哪有只干活不吃饭的道理。大家记得《西游记》高老庄的故事吧?猪八戒到高老庄的时候,他一人干活能当两个人使。高老爷子高兴得不得了,也想收他作女婿。为什么吹了,老爷子不同意闺女结婚呢?因为老爷子被八戒同志的饭量吓着了,能吃一筐馒头。中国现在也是这样,能干活,但饭量也大。现在东西方的矛盾是这样,美国跟我们的宣传同一句话中的语境是不一样的。现在的问题是,由于按目前的发展速度,世界是资源是绝对不够的,中国的资源已经达到极限,这样的矛盾便是不可调和的结构性矛盾。
中国目前面临的挑战来自发展本身。经济是发展了,但支撑这种发展的资源却严重不足了。昨天我们担心的是市场不足,若断了外部市场,就等于中国百分之四十左右的外贸拉动力没了,国内许多企业就要停工。而在今天,资源则成了中国发展的“阿克琉斯之踵”。一旦资源,尤其是油气资源中断,中国经济发展就无法持续;发展这个东西和生存不一样,前者贵动,后者贵静。生存是在作瑜珈功,被埋到地底下,只要有一点能量,就能活下来。这种状态在经济中就是自然经济。自然经济有极强的生存能力,它的特点是,劳动和工具很容易结合。一把锄头,一个人,一点地,就可以生产吃饭了;它在和任何地方都能形成劳动和生产资料的结合,因为它使用的生产工具最简单,所依赖的条件最少。在山里我也能种地,我在森林能采集,我在海边能打鱼;这种经济不为利润,生产直接与消费一致,自给自足,没有发展的压力,所以它生存能力极强,但与之相应的是它的发展能力却极弱。自然经济方式我们已经感受过。毛泽东时期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在帝国主义包围中保存下来,这种经济不依赖外部市场的特点起了很大的积极作用。小平时期的主要任务是在相对缓和的世界环境中发展起来。十四大之后,中国开始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此时发展就成了经济运行的“硬道理”。现在中国市场经济已经启动了,已经不是像过去那样做自然经济的瑜珈功了,在生产与消费之间,消费与需求之间已介入利润,这样发展问题就成了生存问题:国家发展的中断就是国家生存的中断。
现在让我们把话题再回到印度。毛泽东曾告诉印度大使说,中国是不会与印度为敌的,因为中国不可能东西两向同时交恶。[18]毛泽东把中国的底牌都告诉他了。但尼赫鲁还是耍小手段,说二不一,很猥琐,一点一点抠中国领土。毛泽东则说一不二,一步到位。一个月就把印度侵略军打得稀里哗啦。英国给印度留的“民主制”真起作用:一些书呆子们从战争开始就打口水战,仗都打败了,还在相互指责。在印度议会进入漫骂高潮时,毛泽东又不打了,把兵都撤回了,武器擦得干干净净,俘虏们养得黑胖黑胖的,全交还给印度。这在世界上树立和平形象。那时实际上毛泽东是教训印度而并非真想打败印度,只是拍了一巴掌,动了粗,拍得疼了些,因为毛泽东认为印度还是朋友,尽管我们与印度之间有矛盾,“但是这种吵架,和我们同杜勒斯的吵架,是有性质上的不同的”[19]。只是这个朋友爱占小便宜。但这个“便宜”涉及中国的关键利益,毛泽东必须出来制止。
毛泽东用兵如神,虚实得当。你们看,四五千米的高原,我方后勤补给极为困难?说实话,印度只要守住半年,中国就会被迫将全国的财力集中在西南战事,这样中国就会陷入被动,那就很麻烦。当时我们主要中心工作还是抓国民经济体系建设,战争也不能影响大局,所以毛泽东一两个月就结束了战争。既打赢了仗还赢得了和平形象——这才叫“双赢”,同时也保障中国国内中心工作的有序展开。1962年底,中印战争结束,1963年,尼赫鲁在议会上反复表现自己身体如何好,结果到1964年就去世了。可见,战争的失败对尼赫鲁的打击是挺大的。这正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赔了卿卿性命。
有了西藏,我们现在的大西南就有了安全纵深;打赢了朝鲜战争,东北现在有朝鲜顶着,我们省了多少边防驻军。而我们一些书呆子却说如果没朝鲜,中国不参加朝战,东北早就发展起来了。但我们没想想,朝鲜如果失了,中国东北就得增加多少驻军,增加多少国防费用?当时美国在冷战时期啊,东南有台湾逼着,东北有美军压着,了得呵!你要动台湾,美国就在东北给你施压,怎么办?政治是讲战略的。现在我们政治学培养得多是账房先生而非政治人材。有次我在一个研究发展中国大飞机的会上,有一位学者说,不能造啊,我们要算造大飞机的投入产出,先算一算能否卖出去。我说,原子弹的投入产出是什么呢?原子弹投入的是巨大资金和人力,产出是却是30年多年的和平。和平环境是今天中国良好的融资环境的基础。没有和平,国际投资就不会来。中国的金融安全是靠什么保护的?不是靠我们经济学家的所谓论证,也不是靠我们舞姿,而是靠原子弹。凡是有原子弹的地方,大国都不打仗。说到最近的印度,印度有了核武器,中印之间大规模的国家总体战的风险就大大降低,印巴之间也是这样,印度北方就省了许多驻军和国防经费。印度现在整个的国防投资都往南走,以南方海上安全为重心。因为印度近代是从海上亡国的。所以说,账房里头出不了政治家,也出不了国家安全。账房里那些技术性的东西,学起来并不不难,难在建立记账规则。建立规则属于战略层面的事。
四、没了祖国,个人再有才华,也没有用
与毛泽东时代相比,今天的中国是有些家底了。但有钱人有有钱的难处,有钱了就有贼算计。穷人没有这个担心。现在走进小区,像进了动物园:家家窗子都包上铁笼子,笼子的结实度也不断提高。过去文化大革命时,道不拾遗。现在全是铁门铁窗子,里面全是有钱人,而穷人则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小屋里。国与家同理,中国现在有钱了,国际上一些国家就对你虎视眈眈。
过去苏联有雄厚的财力,你现在到俄罗斯去,都能感觉到社会主义的分配制度的优越性。我们现在两极分化问题很严重,俄罗斯到不了这个程度,他有广大的资源。有资源,等于有上帝支持,怕什么。
国家富裕一般有两条路,一个是靠自己干,一个是打败富国,杀富不济贫。国际斗争更多属于后一种情形。保罗?肯尼迪写的《大国兴衰》里有一句名言,“一个国家当前富强与否不取决于它本身拥有的力量和财富,而主要取决于邻国力量的大小与财富的多寡”。[20]富裕的清朝被西方人击败后才半个世纪,中国人就成了“东亚病夫”;苏联解体后,大量国家财富,不管是有形还是无形,迅速流向西方。
现在中国已取得了大的成就,就是保卫这些成就的认识跟不上。从十六大之后,中央注意到中国国防产业及自主创新问题,强调经济社会和谐全面协调发展的科学发展观。现在我们40%多的贸易依托海外市场,能源对外依存度越来越大。但世界经济贸易的全球化,也意味着自卫手段也要全球化。外交场合温文尔雅,没有问题,但要有底线,守底线的事是很俗的事,是要准备动粗的事,光靠教科书中的那些知识是不够的。
共产党早期时误以为政治就是谈判,多数人像个君子,斯文得很,不如共产党的对手蒋介石懂政治。毛泽东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陈独秀想通过迂回的方式。结果蒋介石他跟共产党没谈到底线就动了刀子。共产党一下子懵了。党际关系如此,国际关系也是这样。一战结束后,劳合?乔治内阁在1919年做出规定:“作为经济节约运动的一部分,各军事部门在编制预算时应根据这样的假定:‘不列颠帝国在今后的十年内不会进行任何大战,不需要派出远征军’。”从此,“十年无大战”的假定就一直作为英国军备政政策的指导思想。史称“十年规则”。[21]这为英国30年代张伯伦绥靖外交提供了政策依据。面对希特勒纳粹的咄咄攻势,张伯伦政府除了忍让外竟一筹莫展。现在中国的情况也有些类似:在美国、日本对华政策日益收缩,国内还是歌舞升平,盛世叫的震天响,没有一点危机感。一些青年学生不思报效国家而一心想往美国跑,琢磨考GRE,要考几千分,这分数美国人都考不到,却让中国青年考?正是干事业的大好青春却脑子里就塞满了需要强记的英文词汇,有人就是为了出去,考到二十七八岁,这跟当年的范进先生有何区别。我有一个同学,快四十的人了,终于如愿去了美国,现在拿了绿卡。我在电话中告诉他登上的是“坦泰尼克号”,好在他还没有进入船舱。
有人说,科学无国界,但人是有祖国的。人并不是只要有钱就行。获诺贝尔文学奖的那个高行健,说过一句话,典型地反映他的思想,他说祖国是随着他走的。但历史上祖国也是跟着犹太人走的,一路上犹太人也挣足了钱。但最终走到哪呢?走到了奥斯维辛集中营,把钱交给希特勒后就进入焚尸炉里了。在德国纳粹把犹太人一个一个赶到毒气室里的时候,犹太人的钱没能救他们的生命。可见,钱是随个人走的,但个人是跟着祖国走的,而祖国是绝不能跟着个人走。这是人生的铁则,在这个问题上不管是个人还是国家都不能玩机会主义的花活。
从焚尸炉边跑出来的犹太人,可认识到祖国的意义了。他们建立了以色列国,这么一点点,比美国小多了,伊斯兰的圣战竟对它无可奈何。恐怖主义美国都害怕,以色列不害怕。以色列富吗?不富。力量大吗?不大。地盘广吗?不广。只是以色列人心强!他们知道焚尸炉是什么滋味,认得了祖国对个人的意义。在美国有钱的犹太人倾尽家产,推动美国政府形成支持以色列的政策,以致在美国形成一股很大的犹太人力量。五十多年过去了,以色列在阿拉伯世界仍岿然不动。
有人会说,这是知识经济的时代,知识就是力量。但一旦祖国没了,你个人再有才华,都没有用。罗马帝国,发迹于十二个土丘部落。开始是高卢人打他,罗马人反抗。罗马人打败了高卢人后转头南下,打赢布匿战争(前264-164)后便屠城地中海对岸的迦太基,接着就征服了整个地中海。征服地中海的过程也是罗马奴隶制发展的过程。值得说明的是,当时给罗马人做奴隶的并不都是没有文化的穷人,还有许多极有才华的学者、艺术家。这时,奴隶的地位与才华没关系,而与民族国家有关系。可见,人才竞争是有条件的。在征服者面前,被征服者的艺术家也得是征服者的奴隶。二战快结束时,盟国军队打到德、日国内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掠劫科学家,尤其是著名的科学家。钱学森从美国为来后,成为中国的原子武器的奠基人,此后,钱老回来后终生不至美国。记得20世纪80、90年代曾有许多留美学生不回国,钱老就告诉大家,他们会自愿回来的。究其原因是钱老的海外经历使他悟透了科学与祖国的关系。
还有我们国内很多演员、艺术家,在国内干得很好,可不知为何,他们宁可洗盘子也要出国。洗盘子和演戏不是一个意义的东西。你有才华,就应该展示你的才华,才是正常的。当然干下等活不能被看成是不好,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长期这么干,就是浪费了你的才华,因为精神劳动与体力劳动还是不等值的。外国餐馆老板多得意:这个洗盘子的在中国是某某著名演员,那个洗盘子的在中国是一个著名科学家,那怎么行?
五、实力逻辑和力量均势是盎格鲁撒克逊民族治理世界经验中最精髓的部分
现在看来,苏联解体后,我们对世界格局的判断过于乐观,以为雅尔塔体系与“冷战”结束了。其实世界格局,从而世界和平永是大国战略力量通过特定形式磨合达到的平衡结果。从维也纳体系到雅尔塔体系,讲得都是一个国家战略力量间的平衡。这里值得指出的,也是我过去没有特别注意到的是,这种国家战略力量的平衡也只是相对的,也就是说,实力大的一方,总会在平衡中获得较大的利益。从这个意思上说,冷战是才和平的常态,和平是国家间军事力量相互抵消后的结果,而不管这种抵消采取什么方式。
以雅尔塔体系为例。雅尔塔体系的特点是在分配战败国利益的基础上保证大国间的力量平衡并在这种平衡中实现大国制衡。在这欧洲是以东欧划线,这样造成了欧洲和苏联的平衡。这种有利于美国平衡并不是战后的结果而是战争中间大国间反法西斯合作过程中磨合出的结果。我读这段史料时,感觉到美国二战中的全球战略,并非只像学者们说的只是为了打败德国、解放欧洲,其实在美国与欧洲同盟国合作时始终还贯穿着通过扩大苏联的战后势力范围以削弱欧洲的意图。
这里有一段大家熟知,但对其深远意义却未透彻解释的史实。我们知道,在关于第二战场的地点问题上,丘吉尔与罗斯福一直存在着“两条路线”的激烈争论。丘吉尔回忆录中说他“更喜欢的方案是,利用伊斯的里亚半岛和卢布尔雅那峡谷,从意大利北展开右翼攻势,直向维也纳”。丘吉尔说:“这个路线得到了参与德黑兰三方会谈的英国三军参谋长的完全同意。”[22]而罗斯福则坚持在英国南部渡海经法国进入德国。在1943年的德黑兰会议中,丘吉尔还力争将进攻兵力重心部署在地中海一线。此前,美国盛传丘吉尔“极力阻挠横渡英吉利海峡的‘霸王’计划”。当德黑兰会议经过激烈辩论最终使英方认可以“霸王计划”为重心的开辟欧洲第二战场方案后。事后罗斯福的军事顾问们长松口气说:“我们总算是没有被丘吉尔拉到巴尔干半岛去。”[23]有人认为,丘吉尔的军事行动计划是为了“英美盟军向罗马以北推进,将大批德军牵制在意大利以减轻苏联的战争重担。”[24] 丘吉尔和他的参谋长们也表示:“在地中海的进一步战斗根本不是出自边缘战略或战后政治考虑的产物”。[25]而罗斯福则注意到“进攻巴尔干半岛的计划这一点也可能是以政治考虑为基础的”。[26]
其实,我们看看地图就明白,如果盟军从诺曼底登陆开辟第二战场,英国在欧洲大陆的势力范围就会大大缩小,而苏联的势力就会扩展到东欧并形成对西欧的威慑。如果采取丘吉尔的路线,即从意大利罗马攻入德国,则英国就会保持对整个欧洲及其战后政治的实际影响力。这是因为,军队所至,乃国家权力所至;国家乃至地方的影响力是随军事力量的进入而存在和继续的。斯大林对此看得明白,他私下对当时还是南斯拉夫共产党领导人的米洛凡??杰拉斯说:“这次战争和以往战争不同,谁解放领土,谁就把自己的社会制度推行到他们军队所到之处。绝不可能不是这样。”[27]美国的战略家们也看得明白,他们认为除了打击希特勒这一目标外,“英国人的另一点考虑是,在地中海采取的新措施能最终制止苏联在巴尔干半岛各国的扩张”。[28]而在苏美英三家中,只有丘吉尔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现在看到,恰恰是在削弱战后苏联方面,美国与英国存在着更大分歧。英美双方都明白,盟国英美军队开辟第二战场的地点对英国战后势力范围大小至关重要。在丘吉尔看来,战后当美国军队退回美洲后,能够影响欧洲的力量只有英国和苏联,因此,防范苏联,尽可能缩小苏联在欧洲的影响力,是英国战后是否能够保持世界大国地位的关键。而这时罗斯福也在考虑战后世界力量安排,1942年夏罗斯福曾对他的加勒比海问题首席顾问查尔斯?陶西格说:“我们战后将会同英国发生的纠纷,也许比目前同德国发生的纠纷来得大。”[29]自18世纪以来,美国一直受着欧洲在世界政治中的挤压,一战后,美国崛起,但由于美国介入这场战争的力度有限,因而没有形成有世界影响力的霸权地位,英国在世界上仍拥有广大殖民地。二战中,英国国力已在希特勒的冲击下大为衰落,各殖民地的民族民主浪潮也正在削弱着英国的国际霸主地位。英国丘吉尔在战争中考虑的首要任务是战后保持英国帝国的完整和英国的世界霸权地位。1942年秋,奥利弗?斯坦利被任命为英国殖民地国务大臣,丘吉尔对他说:“只要我还在这里,我们就要坚持传统,毫不放松地保持帝国的完整。我们决不让西南非洲的霍屯督人通过普选把白人扔进海去。”与此相反,美国考虑的首要任务是如何削弱欧洲,尤其是英国的世界霸权地位。而要做到这一点的这点关键,就是要保证有一个最好是能够从东面牵制欧洲的国家力量,显然苏联将是美国实现这项战略目标的最佳搭档。苏联从东面牵制欧洲,就能减轻来自大西洋东岸的对美国的战略压力;而要做到这一点的关键,则是从地缘政治上将苏联战后的势力范围扩大到东欧;要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就是避免英国军事力量大规模地从东欧切入,而丘吉尔开辟第二战场的方案恰好就是英国实现这一战略意图最有利的选择。
丘吉尔以为罗斯福拒绝丘吉尔的方案是“因为受他的军事顾问偏见的影响而在争论中摇摆不定,结果把所有这些虽然次要却充满希望的机会扔在一边”,丘吉尔的话只话对了一半,在选择开辟第二战场地点上,罗斯福的确受到时陆军参谋长的乔治??C ?马歇尔(George Catlett Marshall,1880-1959)的影响,其实,罗斯福总统对丘吉尔的意图也并不是不明白,他曾私下对儿子伊利奥(Illiott Roosevelt)说:“当丘吉尔为他入侵巴尔干的主张辩护时,屋子里每一个人都明白他的真正用意何在。大家都知道,他很迫切地想打进中欧,使苏军无法进入奥地利和罗马尼亚,假如可能的话,甚至匈牙利也不让苏军进入。”[30] 1943年8月10日罗斯福总统在联席会议上批评丘吉尔方案,认为:“试图将军事战略奠基在政治结果的赌注上是不明智的。”[31]斯大林也看到丘吉尔的意图,主张罗斯福的方案并嘲笑丘吉尔:“正因为俄国人相当单纯,因此就认为他们没有识别能力,看不见眼前的事物,那是错误的。”而丘吉尔也是在斯大林直率询问英国人是否真对从法国登陆的“霸王”计划有信心或者“只是口头上说说来安慰俄国人”之后,才被迫放弃了他自己的从巴尔干开辟第二战场的方案。[32]1945年3月丘吉尔向罗斯福抱怨苏联正在波兰和罗马尼亚强行建立亲苏联的政权,并提议他和罗斯福要求斯大林“防止在罗马尼亚清洗非共产主义分子,履行雅尔塔保证,创立一个真正的代议制的波兰政府”。但此时丘吉尔从战略上已大势已去,“罗斯福拒绝了丘吉尔的建议。因为实际上承认了东欧是苏联的控制范围”。[33]
丘吉尔一直到晚年仍对此耿耿于怀,指责没有从意大利乘胜北进,使“在意大利的盟军已失去掉了在俄国人之前到达维也纳的可能性,失掉了‘到达维也纳以后可能得到的一切……’”
。他下结论说“除了在希腊,我们影响东南欧解放的军事威力失去了大好机会”,[34]“这在这战争导向上是一个错误,即使没有采取以上方案而最终取得胜利也不能作为辩解之词”。[35]丘吉尔可能已经意识到,大英帝国及欧洲霸权的掘墓人,并不是共产主义的苏联,而恰恰是反对共产主义却又觊觎世界霸主地位的“民主”的美国。对此,还是美国人自己看得明白,说得明白。就在二战快要结束的时候,美国驻欧洲记者霍德华?史密斯(Howard K. Smith)站在易北河畔,眺望对岸的俄军,发现“新俄国”进入欧洲太深了。然而他再看看地图,又进一步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二战爆发以来,扩张得最厉害的还不是俄国,而是美国。“从边境算起,俄国的统治新范围扩增600英里,而美国则是7000英里”。[36]美国作家沃尔特?拉塞尔?米德在《美国外交政策及其如何影响了世界》更进一步认为:“英国的崩溃,至少部分上是美国造成的,而且是故意造成的。”[37] 凯恩斯传记《为英国而战》的作者斯基德尔斯基认为:“决心已下的美国人努力运用二战的机遇来摧毁英国。”[38]
二战结束和雅尔塔体系的建立敲响了大英帝国和欧洲霸权的丧钟。1945年乔治 ? C ? 马歇尔在五角大楼的告别演说,继而,1947年在普林斯顿大学的演说中表露出对美国削弱欧洲战略成功的喜悦及战后美国的全球报负,他告诉美国人应该了解他们的历史,了解他们同其他国家的关系,了解美国在世界上的新地位。美国应该担当起一个世界强国的责任,美国对外政策的视野,再也不能局限于美洲了,而应以全球作为美国利益的着眼点。[39]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我们不应忘记欧洲压迫美国的历史和政治关系,现在这种历史和关系已经倒置,今后美国应有从欧洲手中接过世界霸权之棒的报负并“以全球作为美国利益的着眼点”。
讲这段史料,想说明三个问题,一是和平并不是国家军事力量的消失,它恰恰是战胜国的军事力量之间的类似积木式的制衡,是国家间实力博弈的最终结果;二是说,今天我们见到的欧洲衰落,也有美落井下石的因素。战后雅尔塔体系的建立既是大国间反法西斯合作的理结果,又是美国通过扶持苏联而削弱欧洲的成果。由于罗斯福总统的深远布局,二战结束后,欧洲一蹶不振,并由此对美国依赖加剧。但这样也造成了因苏欧力量失衡,苏联在欧洲反客为主,过去美国与欧洲抗衡的历史,这时反转为苏美全球对抗的历史。这样的历史又使美国与苏联双方拖得疲惫不堪,卡特时期,美国还差点被苏联赶出印度洋。里根上台后,全方位向苏联挑战,结果导致苏联在老布什时期解体。苏联解体后,欧洲力量天平倒向西欧,欧洲政治经济统一进程加快,中欧国家加入欧盟,欧美关系又回归到历系已发生了严重错位,过去美国反抗欧洲霸权的关系,现在转变为欧盟反抗美霸权的关系。
实力逻辑是盎格鲁—撒克逊民族外交哲学的核心,而通过国家间的力量均势制衡而不是消灭对手国家,是盎格鲁—撒克逊民族治理世界经验中最高智慧和最精髓的部分。但并不是每个盎格鲁—撒克逊人都能理解英国人留下的这份遗产的历史意义。记得在德国即将灭亡,欧洲战场即将胜利的前夕,美国陆军上将巴顿(George Smith Patten ,1885-1945)曾想进一步挑起事端,攻打苏联,从而将即将来临的两个阵营的冲突消灭在起始阶段。艾森豪威尔对此坚决反对。这是因为巴顿将军只知道军事战略,而不懂得国家政治大战略。对当时的美国而言,大战略考虑的是建立一个战后便于美国控制的大国相互制衡的世界体系。如果美国真是采纳了巴顿的建议,那战后美国就会很快直接面临着一个不受牵制的因而是强大的并让北美洲再次感到战略压力的欧洲。如果美国人把苏联打下去的话,那美国就整个成了欧洲人的战争打工仔,这对美国没有多少好处。艾森豪威尔深悟老英国均势政策的要义,懂得世界治理的要义在于大国制衡,因而不可能支持巴顿的莽撞之举。但话又说回来,这事如果在放在现在小布什时期,备不住小布什就会采纳巴顿的建议。如果是那样的话,现在欧洲一体化并向美国叫板的形势,就会提前半个世纪。前面我说过,现在美国人的战略能力严重下降。现在的小布什与其说是政治家不如说他是巴顿式的军人,其政治智力已远逊于其父。海湾战争时,老布什救下科威特以后,他就鸣金收兵。理由很简单,如果把萨达姆打下来换成新政权,美国就没有理由继续驻扎在科威特和沙特,那样的话,就没有美国的事了,就该班师回朝了。这不是美国解放科威特的目的。老布什有意将萨达姆留着,只要萨达姆在,科威特就总得抱紧美国的腿,依赖美国。这还是老英国治理世界的经验的成功运用。
六、苏联解体后,在欧洲地区雅尔塔体系的两个支点坍塌了,但在亚太地区则大体维持
苏联解体后,雅尔塔体系出现重大变化。总的特征是:欧洲雅尔塔格局在不利于俄国人的条件下终结了。
终结欧洲雅尔塔格局的标志性历史事件就是科索沃战争。
雅尔塔体系中被制约的国家在欧洲是德国。德国由于其认罪态度诚恳而被欧洲国家所接纳并且已分裂的东西德国实现了统一。从地缘政治利益分配方面,雅尔塔体系中的欧洲格局已不对称地向西方倾斜。在立陶宛,爱沙尼亚、拉脱维亚三个国家事实上进入西方阵营之后,欧洲人乘胜追击:1999年吸纳波兰、匈牙利和捷克加入北约,同时又在巴尔干地区打响科索沃战争。战争结束使欧洲地缘政治版图出现一个重大的变化,就是丘吉尔所说的“铁幕”大大东移。东欧阵营的东部边界成了整个欧洲的边界:巴尔干地区传统上是俄国人的势力范围,但科索沃战争之后,我们再看地图,从北方三个波罗的海共和国到南方的巴尔干,正好是一个遏制俄国人的铁幕。在欧洲地区,雅尔塔格局的两个支点坍塌了:一个是战略武器平衡,另一个是地缘政治力量的制衡。2002年,阿富汗战争后,美国退出1972年与苏联签订的《反导条约》,这打破了俄国人与欧洲人之间的战略武器平衡,而1999年波、捷、匈加入北约及同年的科索沃战争中北约的胜利,又打破了俄国人与欧洲人之间的地缘政治力量的平衡。华约组织自行解散,而北约组织却存在并壮大。这样,雅尔塔体系的欧洲部分的内外因素消失而解体。
但是,雅尔塔体系在亚太地区则大体维持。
我们知道雅尔塔体系主要涉及大西洋两岸和太平洋两岸。前一个是雅尔塔体系中的欧洲格局,后一个是雅尔塔体系中的亚太格局,或称远东格局。在这两个格局中远东格局基本没变。雅尔塔远东格局是建立在太平洋战争中犯有战争罪的日本国的制约之上,美国占领冲绳岛,俄国占领北方四岛;此外台湾主权回归中国也是雅尔塔体系中确认的;更为最重要的还是,与德国的态度不同,近年来日本日益对其二战罪行采取不认账的态度,否认远东军事法庭的权威地位,以此想否定远东军事法庭对日本国战争罪的认定。[40]这些基本要素的存在,决定了远东雅尔塔格局的稳定性以及雅尔塔体系对于维护亚太和平仍具有的巨大意义。
历史规律是,国力的强弱是可以转换的,兴也忽焉,衰也忽焉。所以我们不要以永恒的眼光看待世界。你看看,中国的版图和元朝明朝相比现在已经非常小了,而在李登辉及日本右翼眼里,中国的版图就是成了南以台湾为中心辐射,东北是以日本为中心辐射。前者的基本范围大体是上世纪汪精卫的那块地盘;后者则是日本在太平洋战争期间的“大东亚”地盘。日本曾经实现了这样的目标,我们也不能保证今天日本没有可能再复辟这样的梦想。
19世纪60年代,近代日本和中国一样都面临着外敌入侵。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经历了两次鸦片战争。此前日本根本想也不敢想向中国挑战,日本对中国佩服得不得了。日本人衣服崇尚白,就跟殷朝文明有关。殷人尚白,夏人尚黑。这种习尚后来延续到汉代,你看,电视剧《汉武大帝》里的服装几乎就是日本服装的再版。汉朝包括唐朝的语音,在日本都能找到,在现在中国反倒没有多少了。相反现在学日语的反倒容易学古代汉语音。汉文明对日本文明影响至深,日本学我们学了几百年,顺从着我们,他压根没想到来跟我们作对。
但是到1840年的时候中国被英国打败了。日本人一看小小英国都打败了中国,那么向中国挑战一下也不是不可以试试的。50年代,日本也遭到美国海军的入侵并与之签订了屈辱性的所谓“和好条约”。60年代中国出现了太平天国,一下子半壁江山都没了。紧接着,日本国内也出现了空前的市民暴动。内忧外患,不仅刺激了中国,也刺激了日本,痛定思痛。但由于日本船小调头快,在近代锐意改革,实行明治改革,但在中国方面的变法则失败了。此后,中国和日本就分道扬镳。
明治维新期间,日本军事有了革命性的变化,把那个武士制度改了。有人说,日本明治维新后建立的是资本主义民主制度,其实它建立的是资本主义的军国主义制度。陆军学德国,海军学英国。[41]在这个基础上,它进一步推进领土扩张。1894年,甲午海战。实际上,他当时压根没想到能打败中国,但把中国打败了。
顺便插一句,现在很多人说中日甲午战争,在当时这只是一场小范围的“扳手腕”式较量而不是两国间的全面战争。在很多时候,国际间利益再分配就是在这种“扳手腕”式的较劲即小型军事较量后,一锤定音,而很少是在全面大战后定音。大国之间的力量博弈更是如此。比如新中国建立之后,中美关系严重对立,但双方却没有直接发生战争。朝鲜战争中,中美两国没有直接出面。中国是以志愿军的名义,美国是以联合国联军名义在间接较量,而不是国家间的宣战。越南战争也是这样,中国也没有与美国发生冲突,中国支持越南反美武装,但没有直接国家出兵。
所以,大国之间交手有一个间接性规律。由于大国战争的破坏性大,所以大国一般都是间接试探性交手。人跟人之间也是这样。大块头的强者多是笑眯眯地交手。比如两小伙子笑着扳手腕,一次次较量后,双方就默认了对方的利益底线。国家也是这样。他们把我们大使馆炸了,说是误打,说声sorry。这就是扳手腕。未来大国间的冲突多是这种“扳手腕”式的间接冲突而少是直接冲突。前一种冲突的特点是下手狠,但表面装糊涂。
未来大国间交手的样式基本如此,有人谈中美开战,其实中国人和美国人都是比较有智慧的民族,两个有核国家直接冲突的可能性不大。而这并不表明中美之间,尤其是在制海权领域就没有难以调和的战略性矛盾及相应的间接性军事冲突。现在就可以肯定的是,在“台独”问题上,不见血是不可能的;但如政治手段运用得好,少流血却是有可能的。这要看岛内“台独”分子的死硬程度而定。
明治之后,日本迅速崛起。1895年它把中国打败,通过《马关条约》获得台湾及周围一些岛屿。[42]此后,能够主导亚洲地区,不是日本就是中国。这有点像欧洲地区的德国和法国。像英国通过平衡德法消长来控制欧洲的方法一样,美国也是通过平衡中国与日本的消长来控制控制亚洲的。1902年,英国为了牵制俄国,跟日本签条约,实际上默认日本能够打俄国。[43]为什么呢?俄国在欧洲与英国争霸。1905年日本海上打败俄国,英日再次签订《同盟条约》,英国承认日本在东北亚的势力范围。[44]1910年日本吞并朝鲜,此后,日本进军目标就是中国,首先是中国东北地区。
到上世纪初,美国政府不得不面对日本在东北亚崛起的压力,日本确实不简单,从17、18世纪,一个学习中国的国家,19世纪50年代一个被美国入侵的国家,竟在短短半个世纪后变成一个美国不得不认真对待,并引起当时许多中国人的深思和崇敬的国家。当西奥多?罗斯福总统,确认日本已成为美国政府打交道的强国,而中国则是一个“包袱”型国家后,罗斯福政府在中日之间,选择了日本。日俄战争后,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感到日本取得胜利,将意味着有朝一日美日之间发生战争。但是,他相信只要对日本持尊重态度,日美冲突还是可以避免的”。[45]鉴于此,美国对日本让步日益增多,以至于1908年日本驻美公使高平与美国国务卿鲁特达成《鲁特—高平协定》,美国竟同意“日本和合众国在太平洋地区都拥有重要的外国岛屿,两国政府都为在该地区有一种共同目的,共同政策和共同意图所鼓舞”。[46]这实际上表明美国已默认日本可以与美国分享太平洋的利益。欧洲爆发大战后,日本进一步攫取德国在中国山东的利益,1915年日本驻华公使向袁世凯提出“二十一条”,美国再次退让,在同年3月13日美国国务卿布赖恩发表声明,表示“合众国坦率地承认,版图的接近造成日本和这些地区之间的特殊关系”。1917年11月美国与日本秘密签订《兰辛—石井协定》,承认日本“在中国,特别是在它的领土与之接近的部分,有特殊的利益”。[47]
承认日本在外围,尤其是在中国东北地区“有特殊的利益”,就是默认日本可以侵略中国。日本这个国家的特点历来是迅速出击,先发制人。这是由于它国土面积小啊,国内没有迂回的纵深,而没有纵深的国家只有靠扩张安全外围。在日本打游击,那是不可能。读书时听过一个笑话,说文革时,日本共产党到中国来取经,问怎么能夺取政权。我们就教给他们农村包围城市的道理。他们回去后都拿起枪到到农村去了,不久就都给抓起来了。因为日本没有中国意义上的广大农村。各国情况不一样,日本共产党和中国共产党就不一样。日本的国情不允许共产党在农村打游击,日本也不可能出现本?拉登式的英雄。因为那里没有阿富汗式的崇山峻岭和深山老林,他们不可能像塔利班那样在崇山峻岭中神出鬼没。日本国内没有战略迂回空间,为了安全,他们就必须扩张外围。这一点与中国正好相反。
现实中有许多事情就是:能说的不能做,能做的不能说。1944年10月,丘吉尔访问苏联,其间,英苏两个国家领袖在纸条上勾划什么呢?勾划的是各自的势力范围。[48]大国间就是这样,讲究的是势力范。日本侵略中国以后,也搞这一套,到40年代基本上将中国东北、华北、华南分割成三个相互制约从而不能与日本抗衡并受制于日本的小卫星“国”。近卫内阁时,日本准备到此收步。只是日本东条英机组阁使日本与德国、意大利捆绑一起,并一发不可收拾。东条与小布什差不多,有战无略,靠拳头思考,脑袋一热就打到珍珠港去了。结果日本与中国和美国这两个大国作对,当然没有好结果。中国像个大海绵,日本有多少兵力都能被中国吸干。日本打中国等于拿破仑打俄国,此外日本还得罪了美国,其结果可想而知。
当时,山本五十六看得明白,不能与美国作对??是什么呢,他想一鼓作气,打通对日本至关重要的南洋战略交通线。结果是太平洋战争爆发,整个日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1945年意味着日本失去了明治以来日本强力所得的大部地缘政治利益和日本崛起不可缺少的地缘政治空间。
长期以来,美国人瞧不起中国人,但是在美国最难的时候,都是中国帮助美国。大家看,上世纪一百年,开始是美国帮日本,日本反把美国打了。老罗斯福搬起的石头,砸在小罗斯福脚上。美国然后又拉着中国牵制日本,开了个开罗会议死活把中国拽着,因为中国战场关系到太平洋战场的成败。
二战结束以后,美国又扶持日本,而不是帮中国。苏联起来了后与美国争霸。苏联最厉害的是勃日涅夫,把美国打得落花流水。当时美国出现了一个牧师总统,他就是卡特,此人光知道念阿弥陀佛讲人权。勃日涅夫不讲这些,打得美国稀里哗啦,差点将美国人赶出印度洋。现在美国人似乎不太看得起卡特总统。卡特的人文情怀挺好,但这在政治家那里没有多大用处。政治无色彩,只有成和败。后来出现了尼克松,他又找中国,说要与中国联合。中美联合,使美国渡过了难关,并导致苏联的倒台。美国人就是这样,只有有难同当,而没有有福同享。不行的时候都来找中国,一渡过难关就翻脸不认人。
在美国历史上,老罗斯福、小罗斯福,再就是尼克松,这几位是大政治家。老布什也还行。他们懂得地缘政治和大国制衡。小布什这个班底实在不行,原来的老谋深算的政治家,都不跟着小布什干了。鲍威尔有战略,小布什不听他的。所以美国现在这个机制,是精英淘汰机制,淘汰的都是些政治大腕。没办法。尼克松是美国历史上少有的大政治家,盎格鲁-撒克逊的治理世界的政治经验在他那里继承和运用得好,讲究balance。一国不可能把世界事务全部包办,必须靠力量间的制衡,并通过制衡实现国家治理世界的目标。这是老英国的那一套。打牌嘛,世界就是一副牌,看你怎么打。堂吉诃德是见风车就冲,再大的国力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尼克松来找中国,从此美国从亚洲抽身,此后亚洲人就相互牵制,美国从中渔利。
现在美国人胃口很大,不要说世界问题,其实它解决地区问题都很困难。在亚太地区,它必须拽着中国。从前一个世纪的百年战略来看,只有中国和美国在太平洋手拉手,这个地区才有和平与安全。但美国的朋友永是打不败的对手。你跟它太紧了不行。上世纪,蒋介石紧跟着美国,美国把蒋介石抛弃了。达赖跟着他,它也把达赖抛弃了。韩国、日本及南越都吃过这亏。谁跟得紧,它抛弃谁。大国政治,难与跟得紧的为友,而与打不败的对手为友。中美之间成为真正的战略伙伴,是中美之间对抗最深的时候。毛泽东一点不怕,他对尼克松说“我喜欢右派”,[49]同时还说美国是纸老虎。与美国交手,打一仗,赢一仗。
大家知道,目前日本的地缘政治可控范围,是雅尔塔体系里规定给它的。雅尔塔体系的以制约日本军国主义咸鱼翻身的远东格局基本没变。俄国在北方四岛、美国在冲绳岛占领权力依然是合法的,台湾主权依然是中国的。
雅尔塔体系里明确规定,台湾的主权归回中国。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美国不愿直接承认“台独”分子的要求的法律原因。主权归中国?雅尔塔体系里确定了,如果我们轻率地作出“雅尔塔体系解体”的判断,这既不符合事实,也容易为所谓“台湾地位未定”论留下可钻的空子。雅尔塔体系是对中国抗日战争胜利的肯定,从 1866年日本的明治维新到1945年日本战败,整个一百年日本的“成就”灰飞烟灭。日本不服啊,目前日本又开始为在远东军事法庭里已认定的战争罪行翻案,他们想整个地推翻雅尔塔体系,对此,而我们怎能轻言“雅尔塔体系解体”呢?
七、“埋葬雅尔塔遗产”可能同时也埋葬了亚太和平
明乎于此,我们就对美国的台湾政策有更为清晰的认识。现在美国强调台湾问题解决的和平方式。这是冷战层面的问题;而美国不直接承认“台独”,这是雅尔塔体系问题。雅尔塔体系是大国合作的成果,而冷战则是大国分裂的结果,是雅尔塔体系之后的事。美国强化台海两岸对峙,就是要用台湾遏制中国。这是冷战的继续。这是一种矛盾的立场:中国拥有台湾主权,这是承认雅尔塔体系的格局;同时美国又反对中国“不放弃使用武力”统一台湾的立场,这就是冷战。美国的对台政策是这两个立场的混合体,但我们研读它时就要将二者分析开来:美国承认台湾主权在我,并不表明美国对中国有什么支持,因为这是雅尔塔体系中确认的;美国在台湾问题和平解决的绝对立场,也不表明美国真就是和平自由的化身。
美国在日本问题的立场上也是矛盾的。美国跟日本那么好,什么战略伙伴呀,合作呀,但是从二战结束以来,美国从不提北方四岛问题,也不为日本说话。这么好的哥们,怎么不帮忙啊!因为那个地方不能帮。美国对日本是否是“伙伴”并不在意,重要是它是否听话。而要日本听话,就不能使日本太强大。这是美国历史告诉它的重要经验。美国崛起之初,法国认为,要打败英国,就应扶持美国崛起,于是把路易斯安那卖给美国。美国一夜间从东部地区十三个州,一下子扩大了一倍。紧接着俄国在1853年至1856年的克里米亚战争中败给英法,为报复英国,美国南北战争期间,俄国采取与英国完全对立的支持北方统一国家的立场,并于1863年9月派两支舰队分别驶入美国东西海岸的重要港口纽约和旧金山,成功阻止南方同盟舰队对旧金山海上攻击的计划。1853年克里米亚战争爆发之初,俄国的东西伯利亚总督正式向沙皇尼古拉一世提议将阿拉斯加卖给美国。南北战争一结束,俄美就此商谈加速,最终于1867年3月30日双方正式签订了购买阿拉斯加的条约。由此美国成为一个拥有位于北纬35—70度之间庞大版图的大国。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到20世纪后半叶,当美国成为唯一可以主导世界事务的超级大国时,当年阴险狡诈的英国人却成了美国铁杆朋友,而在美国南北战争中坚定支持美国联邦政府并“受到了几乎是歇斯底里般热情欢迎和招待”[50]的俄国人,这时却成了美国人的死敌。冷战的时候,美国就和昨日的救星对着干。可以试想,如果俄国当时不支持北方,支持南方,那美国就会走上今天拉丁美洲的发展道路并可能永远是不向俄国人叫板的外围地区。那样的话,俄国的历史就不一样:从北美洲到南美洲,全是拉美模式,为俄国资本提供资源。历史上这种帮人反帮出仇人的经验使美国在国际关系中更加信奉盎格鲁—撒克逊的原则,靠国家之间的制衡(balance)而非无私的支援,来建立盟友关系。1991年美国人在海湾战争中解放了科威特却保留了萨达姆,以此迫使科威特对美国形成依赖和忠诚;2001年美国人打败了塔利班却保留了本? 拉登,以此迫使卡尔扎依对美国的依赖和忠诚。现在美国对日本也是这种态度,只要日本北方有俄国钳制着,日本就会在南方听从美国的调遣,日本就不敢随便行动。这一点上,日本人在心里特别不平衡。
历史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中国现在长大了,美国要在亚太搞战略制衡,就不能小视中国。正如当年美国长大后,欧洲不能再小视美国一样。现在与尼克松时期不同,小布什开始在这个问题上玩火。为什么这么说呢?尼克松时期,美国在日本问题上尚不出雅尔塔底线,与苏联对抗,却不对苏联在日本北方四岛占领权上提出疑义。现在则不同,小布什不仅要支持日本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51]而且还要支持日本收回北方四岛的努力。[52]更有甚者,小布什还誓言“埋藏雅尔塔遗产”。[53]这真与日本想到一块了。雅尔塔体系的逻辑起点是对德国和日本军国主义的镇压,因而颠覆的雅尔塔体系中国远东格局,则成了日本崛起为政治大国和军事大国的前提。而颠覆了雅尔塔体系的结果就是否定俄国、美国和中国在太平洋战争中为国际法确认了的主要地缘政治成果。从某种意义上说,“埋葬雅尔塔遗产”的结果可能同时也埋葬了美国和中美俄共同构建的亚太和平。
八、台湾问题折射出的亚太大国战略博弈
不管日本怎么失败,就其经济本性而言,它还是要寻求过去的“大东亚”之梦。日本对世界的贸易依赖很强,其生产能力多散布在海外。我们现在感觉到海外安全的压力,他们更是这样,但他们有美国保护着,我们则只有自保。日本面积小。对美国一时半会威胁不到,所以美国打算把他从雅尔塔体系中解放出来,干什么,让它咬人。而美国则退到幕后,日本往反华前线冲。美国原想做的粗事,现在让日本来做。日本也想借美国对华冷战之势复辟其“大东亚”旧梦。现在小泉正在“大胆往前走”,根本不回头。如果日本走上这条路,其逻辑结果必然就是寻求南中国海,继而西太平洋的利益。为此,第一个逻辑结果就是,重复甲午海战,占领台湾。台湾是日本走向太平洋,走向南亚的一个必经之路。如果说美台之间的关系是间接且非核心利益的关系,那么,台日之间可是直接且是核心——尽管是非法的——利益关系。没有这一步,就不可能有日本的崛起。没有听说过老虎长大后仍会满足小时候的胃口和地盘。
为此,与美国不同,日本是需要台湾从中国分离出来的。19世纪下半叶,为达到吞并朝鲜的目的,日本曾首先剥离朝鲜与中国的传统关系。[54]尽管台湾问题与历史上的朝鲜不是同类性质的问题,但日本在分裂台湾与祖国大陆主权联系的手法则是一样的。大家不妨研究一下1972年《中日联合声明》第三条,尽管日本声称“坚持遵循波茨坦公告第八条”,即“日本之主权必将限于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国及吾人所决定其他小岛之内”[55]的立场,但日本在台湾问题上只提“充分理解和尊重”而不是承认中国政府关于“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立场。[56],这就是说,日本只承认台湾主权不属于日本,但没有承认而是“充分理解和尊重”中国“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立场。这已为未来在台湾问题上翻案埋下伏笔。欧洲雅尔塔格局解体已燃起了日本翻案的欲望,为此,从上世纪末起,日本正将这种欲望迅速转化为国家政策,其核心目标与19世纪下半叶的目标相同,仍是中国台湾。[57]因为台湾是打破日本雅尔塔“困境”的关键部位。从这个意义上说,台湾也是日本的——尽管是非法的——核心利益。
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台岛内部的台独分子正在配合这种目标采取里应外合的行动。
从具体操作上说,台湾主权回归中国是雅尔塔确定的,日本和“台独”分子仍不能直接否定,他们只有选取间接目标实现其分离台湾的战略?那么,这个间接目标在哪呢?依我看,就在钓鱼岛及其列屿。李登辉说钓鱼岛的归属说不清,[58]其实是他看准了钓鱼列屿对于台日联系的战略意义。如果钓鱼列屿主权回归中国,那就等于中国统一了台湾的一半。台独分子和日本右翼的政治联系,就会被打散。本来台湾和日本之间有个冲绳被美国隔断,现在如钓鱼岛再被中国大陆隔断,那台独分子和日本右翼的“台独”目标也就寿终正寝了。日本不希望台湾回归祖国大陆。中国大陆海军要是在钓鱼岛那边镇着,陈水扁敢如此放肆?如果敢,那他会变为沉水鳖。统一台湾当然要以和平方式为主线,但和平方式一定要有武力为后盾。我们还记得毛泽东同志解放北京的“北平方式”吗?当时北平的和平解放是以平津、淮海两大战役的胜利为前提的。如果将台湾比作当年的北平,台湾经济相当于北平城内的故宫珍藏,要尽可能地完整地回归到祖国和人民手中。而要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解决台海及其周边的制海权问题,而解决台海的制海权的突破口就在台日“接榫”的关键部位即钓鱼列屿。
退一万步说,即使没有做到这一点,台湾独立也是极不可能的事。中国数千年历史长河中,台湾就没有独立的历史。为什么呢?因为台湾的版图太小,离中国大陆最近而离其他大国最远且没有进入这些大国地缘政治的核心利益圈。这么个地区,犹如停泊在中国大陆这艘“航母”旁边的一叶扁舟,失去大陆保护就会摇晃摇晃地翻船。独立的地缘政治形成的前提是要有一个基本的地理距离,要么是大国间争夺不下的而有关键意义的海峡要塞。有了马六甲海峡,新加坡能独立,亚齐也有独立的可能;有了巴拿马运河,巴拿马能独立;有了红海海峡和苏伊士运河,吉布提、厄立特里亚等才能独立。紧贴中国大陆的台湾,既不处在马六甲海峡,也没有巴拿马和苏伊士运河那样的战略位势,因此,它不会有其独立的历史;如果中国大陆不再出现清末式的动荡,台湾也肯定不会有独立的未来。
日本现在正在试探雅尔塔底线,试探亚洲国家对日本翻案可接受的底线。它试图先从钓鱼列屿,继而从台湾突破,然后再将远东雅尔塔格局搅浑,最后达到浑水摸鱼的目的。
最近日本与德国、印度、巴西联合申请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就是浑水摸鱼的动作之一。我们知道,联合国是雅尔塔体系的产物,当时建立联合国的设想是建立战后长久和平机制,而这个机制建立的首要前提就是对世界战争的两个策源地即德国和日本两国法西斯势力镇压及对其复活可能的有效监控。而这次日本拉印度和巴西这两个太平洋战争中的受害国一起,想从一个被监控的国家瞒天过海,一跃成为联合国的常任理事国。尽管日本的努力失败了,但其司马昭之心却未必路人皆知。至少太平洋战争中的受害国印度和巴西就未必知晓。
日本人的危机感特别强,特敏感,爱报复。对于这一点,老政治家倒是看得明白。太平洋战争中对日本实行最后一击的斯大林1945年12月在回答蒋经国日本是否有可能东山再起的问题时,曾一针见血地表示:“当然,这是可能的,日本这个国家人口多,爱报复。日本希望东山再起。”[59]造成日本这些性格特点的原因在于国家特别小。小国敏感,在策略上往往会率先出击。甲午海战,日本没有想到会赢,只想到必须先发制人,而且是投入国家的全部力量,迅速出击,不惜代价。结果,它打赢了。但这种策略不能多用,多用则会反伤自己。二战时,日本先对中国,继尔对美国都采取这种策略,受到太平洋两岸的两个大国的牵制,犯了与希特勒同样的致命错误。
现在日本在颠覆翻雅尔塔体系的冲动下,在策略上是否还会再次犯这样的致命性错误呢?
非常有可能。如上所述,且不说日本触动的远东雅尔塔格局要涉及中、俄、美三国的战略利益,我们只要看看日本不屈不挠的参拜靖国神社,特别是参拜其中那些有战无略的东条英机们的举动,就说明日本迄今也不明白自己在那场战争中败在何处,迄今也不明白东条不仅是世界的罪人,也是毁灭日本的罪人。今天日本政治家只看到东条的孔武的一面,而没有看到正是这种“玉碎”的性格导致自明治以来所有的日本成就灰飞烟灭。对东条的“崇拜”说明日本民族对其性格缺陷不仅不注意克服,而且还会再次放大。[60]
台湾问题的出现,并不是雅尔塔体系的错,而是冷战的错。冷战才使台湾回归祖国成了所谓“问题”。因此,所谓“台湾问题”的出现,是从雅尔塔体系中的倒退。现在留给中国政府的挑战是,统一台湾成了中国进入世界政治的第一道门坎,也是中国进入大国竞技场的第一张但却是初级的资格认证书。这是因为,目前美国似乎没有直接与中国交手的安排,它只是先放对台湾有更迫切觊觎之心的日本出来与中国交手,如果中国跨过日本这道坎,就正如19世纪末20世纪初日本越过中国(1895年)、俄国(1905年)这两道坎之后,美国就开始与日本认真打交道并与之分红的经验一样。中国如想获得与美国在亚太平等分红的地位,就必须先切实——不管采取什么方式——打掉日本在台湾问题上的觊觎之心。如果中国在这件事情上取胜而不是所谓“双赢”——在核心利益上不可能存在“双赢”,中国与日本的未来在亚太的地位也就大体确定了。估计在这个问题上日本人是不会服软的。这与动物世界的情形大体差不多。
大国崛起的规律性现象是两个实力相当的对手之间要有相当的缓冲空间;这种空间的大小与正在崛起的大国之间的冲突概率和烈度成反比。如果在地理没有空间间隔的条件,那么保持双方的战略力量,尤其是其中的战略武器的均势则是和平的保证。所以,大凡国际和平体系,不管是维也纳体系还是雅尔塔体系,多是从这两方面入手制定的;同样的道理,一个国际和平体系的解体也首先是从这两个方面的消失而开始的。
抗日战争中为什么发生那样大规模的战争啊,苏联准备得比较好,日本想打但没有打过去。我们准备得比较差。日本就过来了,尽管最后赢了,但中国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现在日本又起来了,与此同时,中国也出了一些对日“新思维”,要求中国政府“不妨大致地搁置历史”[61],“从政策声明和实际态度两方面‘一视同仁’地看待日本成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愿望,即不对日本成为常任理事国提出中国未对其他同类要求者(如印度、埃及等)提出的特殊条件。或者更进一步,择时积极支持日本成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62] 但现在首要的问题,中日之间在台湾是否存在着战略利益的冲突?日本是否会放弃对台湾的企图?如果是,那中日之间就很难有“新思维”所描述的那样的调和余地;如果没有调和——这里特指的是战略利益上的调和——的余地,那“择时积极支持日本成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对中国意味着什么?对联合起来打败了日本法西斯的亚太各国,意味着什么?最后,对支撑战后和平的雅尔塔体系及建立其上的联合国,又意味着什么。
九、国家如无威力,仅凭谈判技巧实现不了国家战略
国际问题会把中国人的视野拓展。从我们国家人民的知识结构来看,从40年代是军事挂帅,全党学军事。50年代全民学技术。到文革中全民学政治,搞阶级斗争。“文革“结束后大家一窝蜂地学数理化,那时陈景润成了知识的偶像。后来又发财,学当万元户。接着又疯一般地办班弄文凭。后又学经济:开始学政治经济学,后来“政治”不要了,学经济学,金融学,学房地产,最后是国际金融学,玩经济泡沫。下一步我看这泡沫要被挑破,人民开始再次重视政治,不同的只是从阶级的政治转到国际的政治。婚姻的取向也是社会价值的取向。解放战争胜利后,姑娘都找军官出嫁。后来嫁大学生、嫁工农兵、嫁万元户、嫁学者,我看婚嫁的风向下一步又会是军人。因为国际政治也是以军事为基础的,而国际政治的风险日益向中国逼近。
中国目前国内问题很多,但这并不可怕。大家知道,包括美国这样的“民主国家”在内的任何一个大国崛起之初,都有巨大的社会贫困问题。大家看看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最后一章讲的就是工人阶级贫困化问题。大凡进入市场经济的国家,讲的是利润起家,这在初期一般都要压低消费资金的支出。但这不应当成为国家对社会问题的托词。重要的是,我们应当注意的是这些国家的解困之道。英国、美国后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它们通过海外扩张,扩大利润回流。通过牺牲资本外围地区,即将国内的贫困转移到世界其他地区,将国内的两极分化转换成国际间的南北差距,这样尽管不怎么道德,但它确实由此获得大量高额海外利润以增加社会福利,反哺国内贫困阶级,国内工人阶级由此过上了贵族化的生活。19世纪,英国维多利亚时期被称为“黄金时代”,同时它也就是英国通过侵略中国和印度的战争在东方掠夺最疯狂的时代。其间,大量利润回流英国,穷人一夜间成了富人。从国内范围看,英国资本主义使一部分人先富了起来,但从世界范围看,它又通过战争牺牲东方民族使英国另一部分人也富了起来。后来居上的美国发展道路也是这样。到了19世纪的70、80年代。美国工人穷得不得了,童工很多,当时工人还夺取几个城市。结果美国派美军陆战队进去以后,对工人运动实行严厉镇压。当时美国工人运动非常强大。但美国对此也不是从国内入手,而是到海外打开市场,扩大海外利润回流,以此化解国内因两极分化带来的社会问题。为此美国政府大力发展海军,在当时,海军是获取世界财富的几乎是唯一的手段。国内政治问题通过依托于军事手段的海外扩张来化解,这是英美国家成长道路上的一条重要的成功经验。
2004年7月,我到深圳登上作为游乐项目的苏联时期的明克斯号航空母舰。那是苏联制造的。在甲板上我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看到俄国姑娘在曾是本国的军舰上为游人跳舞赚钱,那情景,就好像妹妹在为被卖掉的哥哥数钱一样。你说俄罗斯姑娘他们没尊严、没感情吧,也不是,只是没办法。如果中国把自己的战舰卖给别的国家当游乐项目,任人践踏,那无异于在踩中国人的胸膛,在踩中国人的神灵。军舰是国家之神。军舰的前途不是远航,那么它宁可沉在海底,也不能被人当乐子耍。我看到躺在脚下的明克斯号庞大躯体,我想到曾任人宰割的近代中国,同时我又想到中国的未来。
大家注意一下自己的身躯,肌肉、神经走到哪里,骨头就走到哪里。对一个国家而言,骨头是军队。神经是文化,是我们信息传播。肌肉又是什么呢?是经济,是公司。公司都要有军队跟着,没有一支国家的军队,在全球化时代,便没有国家的一切。一国之经济犹如一人之膀臂,不管你伸多远,只要没有军队跟着,谁都可以斩断你。中国在伊拉克的石油利益,美国给它换个政府,瞬间就没了。不要真以为贸易就靠谈判,谈判就靠技巧。国家谈判后面如无威力,仅凭技巧解决不了问题。历史上有许多时候,道义的力量是有限的。美国在19世纪90年代整个是军舰先行,1898年它学1588年“西班牙海战”中的英国,一举打破英国和西班牙的海上封锁,拿下古巴、夏威夷。夏威夷地理位置相当于中国台湾,况且当时它不是美国领土,美国一年就将它拿下,现在也没有出现“夏威夷人民绝不答应”的情况。台湾是我们中国的领土,我们喊了50多年却越来越远了。光喊不行,你得来点真格的。温柔外交应给“柔”字旁边加个“扌”,即温“揉”外交。对陈水扁这样的死硬台独分子,你得使劲揉,你不揉他,他不听话,他还以为你弱。现在我们只会温,不会揉。陈水扁他们这些人,怕的就是中国海军:航空母舰停在那儿,台独分子就不敢动啊。这么大的国家,在主权问题上只放空炮。当然航空母舰是个很复杂的事,如何搞还要研究。但人得有力量,力量是威信的基础。威信,威而信,国家也是这样。
中国在发展问题上切忌纸上谈兵。中国要解决市场经济给中国带来的社会问题,也要发展中国的中产阶级群体,而这与英美国家面临的问题一样,也是个资源配置问题。但但问题在于仅在国内配置资源,还是在世界范围配置资源。2003年中国GDP仅占全球GDP总量的3.89%,而对全球GDP增长的贡献率却高达15%。[63]中国自己得的这么少而为世界贡献却这样大,那按权利义务相等原则,中国就有权利从世界获得相应的资源配额;这是民主的权责对等原则,这对奉行民主原则的西方国家当然就不应当是“中国威胁”。吃饭干活,天理而已。在吃饭问题上,西方民主立即就显出其虚伪性:中国做了贡献并开始需要世界资源了,这时西方大国不给你,就说你“威胁”了他们。最近石油价格上升,这表明国际资源分配体制不合理。正如粮食价格上涨,不是粮食不够,是因为太多的人饿肚子而又得不到粮食。一方面是有需求而没有相应的消费资料,另一方面是有消费资料但没有那么大的需求,这是价格上升的原因。这与劳动力的价格是由失业后备军的多少决定的道理一样。
十、美国人世界治理能力正在下落
既然研究中国崛起,那我们就不能不研究遏制中国崛起的最大对手美国。
我觉得近些年美国衰落得很快。这是由于美国国力在小布什时期透支得很快。历史表明,大国崛起于地区性守成,消失于世界性扩张。古罗马是如此,纳粹德国、东条时期的日本,乃至勃列日涅夫时期的苏联,都是如此。所以,毛泽东给我们制定的国策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就是不透支国力。今天美国的手已伸向全世界,国力正在透支。对美国更具灾难性的还在于美国人的世界治理能力随美国人的战略思维能力的下降而下降。美国国防的投资就不用说了,就看看美国在新世纪发动的两场战争。现在阿富汗国防部门整个都是俄国人的天下。伊拉克是什么样子。伊拉克打下后是什叶派获胜,什叶派是伊朗一边的。苏联解体以后,是塔利班制衡中亚的原苏联五个加盟共和国。塔利班是逊尼派,伊朗是什叶派,塔利班从东面牵制伊朗。萨达姆是逊尼派,从西面拽着伊朗。美国解放科威特后又让科国从南部制约着萨达姆。美国在里头用最小的力量,最大限度地实现了自己在中东的战略利益。可现在的情况是,美国打了阿富汗,俄国的力量反而南下;打了伊拉克,什叶派伊朗的地盘扩大。可以预计,美国撒军后,伊拉克与科威特及伊朗的关系会大大好转。为了这种“战绩”,小布什还赔了近二千士兵的生命。有一幅漫画讲阿富汗战场上,美国和英国士兵在前面拉车,小布什和布莱尔摇着鞭子赶车,坐在车上的上俄国人,身后是北方联盟的士兵,直奔喀布尔城。
在生活中,小布什处处表现出争强好胜的个性。2002年2月,小布什访问中国期间登长城时,曾问身边的导游,三十年前,尼克松总统攀登到哪里。当攀登到北侧七百六十米高的敌楼时,导游告诉他,当年尼克松总统就来到了这里。小布什表示,他要再向前走几步,要超过尼克松总统当年留下的纪录。[64]这种好胜性格表现在国际事务中,使小布什有战无略,跟西班牙斗牛一样,见了红布就冲,极没智慧。美国政坛中最有谋略的鲍威尔对此无可奈何且黯然离去,并承认他曾在联合国提出的美国入侵伊拉克理由的讲话是他个人历史上的一个“污点”。[65]现在的美国人跟古罗马人相似,有大量的外来资源供其挥霍,自己不用劳动,不劳动就没有了智慧,尤其没有政治智慧。小布什这代人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没有参加过残酷的战争,用不着象南方国家的穷人为衣食发愁。受到的教育也多是快餐文化。没有压迫,哪来智慧,不象从二战出来的美国政治家。你看老布什,他打了海湾战争,打得非常漂亮,他知道战争是政治的继续,他打败了萨达姆又保留了萨达姆。为什么呢?因为他要用萨达姆南面牵制科威特,东面制衡伊朗。而我们反视小布什,整个一个吉诃德先生。2006年3月16日,美国总统布什发表自就任总统以来的第二份国家安全报告,概括保护本土安全、改善与别国关系等方面战略。布什在报告中重申美国“先发制人”的战略,强调“外交优先”,并将包括伊朗、叙利亚、朝鲜在内的7个国家列为“专制国家”。报告同时将伊朗定位为“美国面临的最大潜在威胁”。[66]
有消息说,小布什与克里辩论时背后还藏个遥控收音装置,当场收听政治顾问罗夫的指教。[67]一国总统到这一步就已经没有智商了。毛泽东、邓小平这两代领导集体,什么时候会有这等情况。再比较中国政府应对“萨斯危机”与小布什政府应对新奥良的水灾的作为,就可看出小布什战略管理能力的低下。再比比老罗斯福、小罗斯福、艾森豪威尔、尼克松等,这些都是治理世界的高手。他们明白,美国是海洋国家,必须通过大陆制衡才能治理世界,美国才能从中渔利。可现在是,小布什在中东开路,让俄国人和伊朗人在后面获利。其结果却是小布什为美国人搬回了一个红彤彤的伊斯兰反美世界。
许多南方国家的优秀人才都到美国去,可美国人的战略管理能力就是不见长,这是为什么呢?
大家注意到,凡是有智慧的外藉人都很难进入美国的政治核心层,成不了政治家。即使是外藉科学家,也难进核心试验室。所谓“李文和案”就是很好的说明。那么这些优秀人才到哪去了呢?他们都在外围打工。这造成了美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外观。外面人才济济,里面则智商低迷。
我没想到的只是美国人的战略管理能力衰落得这么快。老布什还好好的,到小布什就不行了。克林顿还可以。2002年打伊拉克,鲍威尔考虑的不是打败萨达姆,而是如何进行战后治理。[68]拉姆斯菲尔德则不以为然,他只考虑破坏而不考虑建设。所以拉姆斯菲尔德,只是个麦克阿瑟式的军人,而不是政治家。而小布什既不是政治家,又不是军人,这两个人结合是性格相投,而这种性格的人群管理国家,只会给国家带来东条英机式的灾难。所以我说上次如果克里上台,可能对美国更好一点。国家外交有两忌:一怕傻,二怕楞。但在这二者间,后者对国家的损害最大。克里这人不算聪明,但不致犯大错。小布什这人,既傻又楞,争强好胜,靠拳头思考,不要说第三世界,就连其盟友欧洲也得罪了。那个时候其实中国也不算太聪明,但中国不乱来,虽没有太大的成绩,但也没有犯太大的错,所以中国整体上还在上升。而美国则在小布什的折腾下国力不敢说在下降,至少其战略管理能力则急剧下滑。小布什的作为已让鲍威尔失望,如让斯大林看到,只会窃喜;如让丘吉尔看了,只会发笑;若罗斯福、尼克松那一代领袖看了,则会失声痛哭。尼克松会说,我给美国打下的地缘政治底子,怎么让你小布什折腾完了。
看看英国是怎么控制阿拉伯世界的,对此,尼克松在他的著作中有精彩的描述。他写道:
英国最初在19世纪初进入了海湾,以阻止海盗破坏他们的贸易。从那时起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初期,英国军事力量维持了秩序,提供了保护,并解决了分布在海湾沿岸各个酋长国里的争端。
在整个海湾和阿拉伯半岛周围,英国一直居于至高无上的地位。在亚丁、阿曼、卡塔尔、巴林、科威特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这些通常叫做“海盗海岸”的酋长国里,英国是酋长们和世界其余地区之间的联系。他们用机智、彻底和强硬手腕来执行他们的任务。1934年,在一场保卫他们的亚丁港的运动中,英国人利用奉承、贿赂和周密策划的显示武力的作法,同现在叫作南也门的内陆的各位统治者缔结了不下1400项“和平条约”。正是在英国的保护伞下,巨大的跨国公司在它们寻找石油的努力中开始在这个地区进行勘探。
英国不仅控制了海湾,而且还控制了从印度洋各个地区来到海湾的通道。印度洋各个地区包括新加坡、马来亚、缅甸、印度、锡兰、亚丁、苏伊士、肯尼亚、南非、澳大利亚、迪戈加西亚和印度洋的其他岛屿,这些地方在以前某个时候全是英国属地。波斯湾和波斯湾外面的印度洋都是“英国的内湖”。[69]
英国人的逻辑是实力逻辑,英国人治理世界的方法是分而治之,是靠国家间的均势制衡。如不能制衡,那也要从大版图国家中分裂出小国来制造这种均势制衡。而现在的美国则是正在用枪杆子消除美国老政治家们在阿拉伯世界制造出的有利于美国的地缘均势,结果是打出了一个更加统一和更加反美的阿拉伯世界。这次打伊拉克,伊朗方面反应不是很激烈,为什么,伊拉克的什叶派上台了,这何乐不为。打塔利班,伊朗、俄国当然不反对,因为塔利班与伊朗和俄国作对。最后在阿富汗是俄国人控制的北方联盟上台。在这场世纪初的战略搏弈中,小布什成为它国的战略打工仔。
强国的标志不在其富有,也不在其武备精良,而在国家战略能力的高低。大宋灭亡,不在不富,不在良将不广;苏联之亡,不在其武备不强,也不在人才不多,而在于国家战略文化、战略思维,及由此产生的战略管理能力的整体下降。苏联极强,但出了戈尔巴乔夫,这是一个极简单的人,苏联都解体了他还乐呵呵的去采访布什。老布什接见了他,他以为他是一个名记者。他把自己始终定位在“名人”而非政治家上。好出风头爱打扮,是失败型政治人物的致命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