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位置: 首页 > 传统文化 > 战略·谋略 > 正文

大棋局:第二章 欧亚大棋局

2008-10-03 10:42 战略·谋略 ⁄ 共 14577字 ⁄ 字号 暂无评论

对美国来说,欧亚大陆是最重要的地缘政治目标。欧亚大国和欧亚民族主导世界事务达五百年之久,其间它们为了争夺地区主导权而相互争斗并力争成为全球性大国。现在,美国这个非欧亚大国在这里取得了举足轻重的地位。美国能否持久有效地保持这种地位,直接影响美国对全球事务的支配。这种情况当然不是永恒的,但这能维持多久和将导致何种局面不仅对美国本身的福祉,而且在更广泛的意义上对世界和平都至关重要。

第一个和唯一的全球性大国的突然出现造成这样一种情况:如果它以同样快的速度丧失至高无上的地位,不管是因为美国自动退出世界事务,还是因为一个成功的对手的突然崛起,都会严重破坏世界稳定。实际上这会迅速导致全球性的混乱。哈佛大学的政治学家塞绍尔.亨廷顿所作的大胆断言是正确的。

比起一个美国在决定全球事务方面继续拥有比其他任何国家更大的影响的世界来,一个美国不占首要地位的世界将是一个更加充满暴力、更为混乱、更少民主和经济增长更困难的世界。维持美国在国际上的首要地位是保障美国人的繁荣和安全的关键,也是保障自由、民主、开放经济和国际秩序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存在下去的关键。

因此,美国如何“管理”欧亚大陆是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欧亚大陆是全球面积最大的大陆和地缘政治中轴,主宰欧亚大陆的国家将能控制世界最先进和经济最发达的三个地区中的两个。看一下地图就会知道,控制了欧亚大陆就几乎自然而然地控制了非洲,并使西半球和大洋洲在地缘政治上成为这个世界中心大陆的周边地带(见地图8)。欧亚大陆拥有世界人口的约75%,它的企业和地下矿藏在全世界物质财富中占有大部份额。欧亚大陆的国民生产总值占世界总额的约60%,世界已知能源资源的四分之三左右也在欧亚大陆。(见表1)欧亚大陆集中了世界上大多数在政治上非常自信和富有活力的国家。排在美国后面的六个世界经济大国都在欧亚大陆,公开的核大国只有一个不是欧亚国家,不公开的核国家也只有一个不是欧亚国家。世界上两个人口最多并有意谋求地区霸权和/或全球影响的国家也都是欧亚国家。所有可能在政治和/或经济上对美国的首要地位提出挑战的国家也都是欧亚国家。欧亚国家的力量加在一起远远超过美国。

对美国来说,幸运的是欧亚大陆太大,无法在政治上成为一个整体。因此,欧亚是个棋盘,对世界领导权的争夺在此从未停止。虽然地缘战略对地缘政治利益的战略管理可被比作棋局,但在这个略呈椭圆形的棋盘上一争高下的不是两个,而是数个实力不等的棋手,最重要的棋手在这个棋盘的西部、东部、中部和南部。棋盘的最西端和最东端都有人口稠密的地区,其相当拥挤的空间分属几个强国,美国的力量直接部署在欧亚大陆狭窄的西部边缘。在远东大陆有一个越来越强大、独立并拥有众多人口的大国,这个大国的精力充沛的对手局限在几个临近的岛屿上,这些岛屿和一个远东小半岛的一半给美国的力量提供了立脚点。

在东西两端之间有一个辽阔的中间地带,这里人口密度低,目前在政治上不稳定,组织上四分五裂。过去在这一地带的是一个曾对美国的主导地位提出挑战的强大对手,把美国逐出欧亚大陆是它一度追求的目标。在广阔的欧亚中部高原以南有一个政治上混乱但能源丰富的地区,它对于欧亚大陆西部和东部的国家以及最南部地区那个人口众多有意谋求地区霸权的国家来说,都有潜在的重大意义。

这个巨大的、形状不规则的欧亚棋盘从里斯本一直延伸到符拉迪沃斯托克,为“棋赛”提供了舞台美国可能成为赢家,条件是:棋盘的中间地带能逐步并入扩大中的由美国主导的西方势力范围;南部地区不被某一个国家单独主宰;东部国家不联合起来将美国逐出近海的基地。但是,如果中间地带拒绝向西方靠拢,而成为非常自信的单一的实体,并控制了南部或同东部的主要棋手结盟,那么美国在欧亚大陆的首要地位就将严重受损。如果东部两个主要棋手实现某种联合,美国地位也同样会受损。最后,如果美国的西部伙伴把美国从其西部周边地带立足点逐出,美国自然而然将被迫终止其在欧亚大陆棋局的角逐,尽管这可能也意昧着欧亚大陆西端最终会被重新崛起的占据中间地带的那个棋手所控制。

美国的世界霸权被公认为有很大的广度,但是受国内外条件制约,其深度有限。美国的霸权意味着发挥决定性的影响,然而,与过去的帝国不同的是,它不意味着进行直接的控制。由于欧亚大陆范围大,情况复杂,又有一些实力强大的国家,美国影响的深度及其控制欧亚形势发展的程度受到限制。欧亚大陆面积太广,人口太多,文化差异太大,历史上有野心和政治上有活力的国家也太多,即使美国这样一个经济上最成功、政治上最有影响的全球性大国也难以驾驭它。这种情况使美国需要有更高超的地缘战略手段,并需要在欧亚大棋局中更审慎地、更有选择性地和更深思熟虑地部署美国的力量。

另一个事实是,美国的国内制度十分民主,因此不可能在国外实行独裁,这也限制了美国力量的使用,特别是进行军事恫吓的能力。历史上从未有过一个奉行平民主义的民主国家取得在全球至高无上的地位,除非公众感到国内福利突然受到威胁或挑战,他们是不会支持努力扩大实力的目标的。这种努力所要求的经济上的自律(国防开支)和人的牺牲(甚至是职业军人的伤亡),同民主的本性格格不入。民主制度是不利于进行帝国动员的。

另外,大多数美国人一般不把美国新近取得全球唯一超级大国地位看作一件特别可喜的事,同美国赢得冷战有关的政治“成功论”受到普遍的冷遇,还被一些有自由派倾向的评论家当作讥讽的目标。如果有的话,那么有两种看法还算得上有较大政治影响,它们颇不相同,但都有关赢得同前苏联斗争的历史性胜利对美国有什么意义这个问题。一种看法是:冷战的结束使美国有理由大幅度减少国际参与,不管这会给美国的国际地位带来什么后果;另一种看法是:现在是实行真正的国际多边主义的时候了,美国甚至应为此交出部分主权。这两派意见都有自己的忠实信徒。

美国领导目前面临的困境中包含着全球形势特点本身的变化:同过去相比,直接使用实力往往受到更大限制,核武器大幅度降低了战争作为政策工具或威胁手段的效用,国家间经济相互依存程度的增长使为政治目的使用经济讹诈不再那么有效。因此,要在欧亚棋局中成功地使用地缘战略力量,现在主要的做法是随机应变施展外交手段,建立盟友关系,有选择地吸收新成员加入联盟,并十分巧妙地部署自己的政治资本、地缘政治和地缘战略。

美国在发挥全球主导作用时应认识到政治地理仍是影响国际事务的关键因素。据说拿破仑曾指出了解一个国家的地理就懂得了这个国家的外交,但我们必须根据实力的新现实调整我们对政治地理重要性的理解。

在国际关系史上,领土控制是大多数政治冲突的焦点。自从民族主义崛起以来,大多数血腥战争不是起源于同扩大领土有关的民族自我满足感,就是起源于因丧失“神圣”领土而产生的民族的被剥夺感。

可以毫不过分地说,领土要求一直是驱使民族国家采取侵略行动的主要冲动。精心策划夺取和占据重要地理资产,如直布罗陀海峡、苏伊士运河或新加坡,也曾是建立帝国的途径。这种地理资产在帝国控制的体系中起着关键的枢纽作用。纳粹德国和日本帝国是民族主义与领土占有之间的联系两个最极端的例子。

建立“千年帝国”的目标远不止是在政治上重新统。所有讲德语的各国人民,它还包括控制乌克兰“大粮仓”和其他斯拉夫国家,让那里的人民为帝国提供廉价的奴隶劳动力。日本人也同样坚信只有直接占领满洲领土,而后占领重要的石油产地荷属东印度群岛,才能实现日本增强民族力量和取得全球地位的目标。同样,俄国几个世纪来一直把俄罗斯民族的伟大同领土的占有等同起来,甚至到了二十世纪末,俄国仍坚持认为必须继续控制车臣人。后者不是俄罗斯人,但有一条重要的石油管道从他们居住的地区通过。俄国的理由是:控制车臣是保住俄罗斯大国地位的必要条件。

民族国家仍是国际关系的基本单位。尽管大国民族主义的减退和意识形态的淡化已减少了全球政治中的情感成分,核武器又大大地限制了武力的使用,基于领土考虑的竞争仍在世界事务中占主导地位,只是现在的方式往往比过去文明了一些。

在这种竞争中,地理位置仍是规定民族国家对外政策优先目标的出发点,国家领土面积的大小也仍是衡量其地位和力量的主要标准。但对于多数民族国家来说,领土占有问题的重要性近来已有所下降。虽然领土争端仍是决定一些国家外交政策的重要因素,但这种争端更多地表现为据说被剥夺了加入“祖国”的权利的民族兄弟对不能实行自决的不满,或少数民族由于他们所称的受到邻居的粗暴对待而产生的怨恨,而不是一种通过领土扩张提高民族地位的要求。处于统治地位的民族精英越来越认识到,一些与领土无关的因素更能决定一个国家国际地位的高低或国际影响的大小,经济才能及其向技术发明的转换也可以是一种判断实力大小的重要标准。在这方面日本是个极好的例子。

尽管如此,地理位置往往仍能决定一个国家的近期优先目标。一个国家的军事、经济和政治力量越强,它在重要地缘政治利益影响和参与方面超越其近邻的覆盖面也就越大。

直到最近为止,有影响的地缘政治分析家们还在争论陆地力量是否比海洋力量更重要,以及欧亚大陆的哪个具体地区对控制整个大陆最为关键。最有名的分析家之一哈罗德.麦克金德是关于这一问题讨论的先驱,他在本世纪初就提出一些相连的欧亚“支轴地区”(据说包括全部西伯利亚和大部分中亚地区)概念,稍后又提出中东欧“中心地带”概念,这些地区被认为是取得欧亚大陆主宰地位的重要跳板。他的中心地带概念通过以下著名格言得到广泛传播:谁统治了东欧谁就可以控制中心地带;谁统治了中心地带谁就能控制世界岛;谁统治了世界岛谁就能控制世界。

一些著名的德国政治地理学家也用地缘政治学为他们国家的向东进军政策辩护,特别是卡尔.豪斯霍费尔根据德国的战略需要调整了麦克金德的概念,阿道夫.希特勒在强调德国人民对“生存空间”的需要时,也使用了这个概念的一种粗俗化说法。

在本世纪的前半时,另一些欧洲思想家曾预料地缘政治重心将向东转移。而太平洋地区,具体地说是美国和日本,将取代日益衰落的欧洲成为世界的主宰者。为了防止重心东移的发生,法国政治地理学家保罗.德芒戎和其他一些法国地缘政治学者甚至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就提倡欧洲国家要更紧密地联合起来。

今天,地缘政治问题已不再是欧亚的哪个地理部分是控制整个大陆的出发点,或陆地力量是否比海洋力量更重要。随着控制整个欧亚大陆成为取得全球主导地位的主要基础,地缘政治已从地区问题扩大到全球范围。目前来自欧亚大陆之外的美国拥有世界的首要地位,美国的力量直接部署在欧亚大陆的三个周边地区,并从那里对处于欧亚大陆内陆地区的国家施加强有力的影响。但正是在欧亚大陆这个全球最重要的竞赛场上,美国的一个潜在对手可能在某一天崛起。

因此,在为长期掌管美国在欧亚的地缘政治利益制定美国的地缘战略时,出发点必须是特别注意最重要的赛手并恰当地评估这一地区的情势。

为此需要采取两个基本步骤:首先,认明在地缘战略方面有活力和有能力引起国际力量分配发生潜在重要变化的欧亚国家,并弄清它们各自的政治精英的基本对外政策目标,以及谋求这些目标可能造成的后果;确定具有地缘政治重要性的欧亚国家是哪些。这类国家的地理位置和/或存在的本身,对更活跃的地缘战略国家或对地区的状况起着催化剂的作用。第二,制订美国的具体政策,抗衡上述国家的影响,有选择地吸收它们加入联盟和/或控制它们,以便维护和促进美国的重要利益,同时形成更全面的地缘战略概念,在全球范围把较为具体的美国政策互相联结起来。

总之,对于美国来说,欧亚地缘战略涉及有目的地管理在地缘战略方面有活力的国家,并审慎地对待能引起地缘政治变化的国家,以维护美国的两种利益:在近期保持美国独特的全球力量,将来逐步把这种力量转化为机制化的全球合作。用古老帝国统治下更蛮横的时代流行的话来说,帝国地缘战略的三大任务是:防止附庸国家相互勾结并保持它们在安全方面对帝国的依赖性;保持称臣的国家的顺从并维持向它们提供的保护;防止野蛮民族联合起来。

一、地缘战略棋手和地缘政治支轴国家

活跃的地缘战略棋手是有能力、有民族意志在其国境之外运用力量或影响去改现有地缘政治状况以至影响美国利益的国家,它们在地缘政治方面有多变的潜力和/倾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管是为了民族的荣耀、意识形态的成就、宗教上对救主的信念或经济扩张,有些国家确实在谋求地区主导地位或全球地位,它们的确有很深的根基,并且十分复杂。罗伯特.布郎宁对此作了最好的解释:“一个人应该去抓取他抓不着的东西,否则天堂的意义何在?”于是这些国家仔细地估量美国的量,确定它们的利益同美国一致或矛盾的程度,并制订它们自己较为有限的欧亚大陆目标。这些目标有时同美国的政策相符,有时同美国的政策冲突,美国对有这种动机的欧亚国家必须特别注意。

地缘政治支轴国家的重要性不是来自它们的力量和动机,而是来自它们所处的敏感地理位置以及它们潜在的脆弱状态对地缘战略棋手行为造成的影响。最常用来界定地缘政治支轴国家的是它们的地理位置。由于这种位置,它们有时在决定某个重要棋手是否能进入重要地区,或在阻止它得到某种资源方面能起特殊的作用。一个地缘政治支轴国家有时能成为一个重要国家甚至一个地区的防卫屏障,有时其存在本身就可能对一个更活跃和相邻的地缘战略棋手产生十分重要的政治和文化影响。

因此,认明冷战后欧亚大陆关键的地缘政治支轴国家并为它们提供保护,也是美国全球地缘战略的一个重要方面。

从一开始还应注意到,尽管所有的地缘战略棋手往往都是重要和强大的国家,但并非所有重要和强大的国家都自然而然地是地缘战略棋手。因此,虽然认明地缘战略棋手比较容易,但将一些显然重要的国家置于棋手名单之外可能要求更多的理由来解释。

在目前的全球情况下,在欧亚大陆新政治地图上至少可认明五个关键的地缘战略棋手和五个地缘政治支轴国家(后者中有两个在某种程度上也有资格被视为地缘战略棋手)法国、德国、俄罗斯、中国和印度是主要和积极的地缘战略棋手,而英国、日本和印度尼西亚虽然无疑也是十分重要的国家,却不具备当棋手的资格。

乌克兰、阿塞拜疆、韩国、士耳其和伊朗起着十分重要的地缘政治支轴国家的作用。土耳其和伊朗在某种程度上,在它们较有限的能力范围之内,在地缘战略方面也相当活跃。以后的章节将更详细地讨论每个国家的情况。

在目前阶段,说欧亚大陆西端最重要和最具有活力的地缘战略棋手是法国和德国就足够了。尽管它们对于在欧洲一体化之后应当在何种程度上、以何种方式保持同美国的联系看法不同,但这两个国家都致力于欧洲一体化,它们都有一些要改变欧洲现状的有新意的大胆构想,法国更是有自己的欧洲地缘战略观念,这种观念在某些重要方面同美国的观念不同。尽管法国依靠法德联盟来弥补自身相对的弱点,但它的战略概念倾向于通过策略运作使俄罗斯与美国以及英国与德国相互对立起来。另外,法国和德国都有足够的力量和自信在更大的地区范围发挥影响。法国不仅谋求在统一欧洲中起主要的政治作用,还把自己视为有着共同关心问题的地中海北非国家群体的核心。德国越来越意识到它作为欧洲最重要的国家、地区的经济火车头和新的欧洲联盟(欧盟)领导人所具有的特殊地位,它认为自己对于新解放的中欧有特别的责任,这种想法同过去那种由德国领导的中欧的概念有含糊的近似之处。另外,德国和法国都认为它们有权代表欧洲的利益同俄罗斯打交道。德国甚至认为,由于它的地理位置,它仍可作出同俄罗斯发展某种特殊的双边协调的重要选择,起码在理论上是如此。相反,英国不是一个地缘战略棋手,它没有那么多重要选择,对欧洲前途也没有雄心勃勃的构想,它的相对衰落还降低了它在欧洲起传统的平衡作用的能力。由于英国在欧洲统一问题上立场含糊,并同美国保持着一种日益淡化的特殊关系,在有关欧洲前途的重要选择方面英国正越来越成为一个局外人。

二、伦敦基本上已退出了欧洲棋局

曾任英国驻欧洲委员会高级官员的罗伊.登曼爵士在其回忆录中提到,早在1955年举行的讨论建立欧洲联盟的墨西哥会议上,英国的官方发言人就直言不讳地告诉与会的未来欧洲设计师们:你们正在讨论的未来条约不可能得到同意;即使得到同意也不可能得到实施;即使得到实施,英国也将认为它完全不可接受。祝你们成功!再见吧!

现在四十多年过去了,上述声明仍然是英国对于建立一个真正联合的欧洲的基本态度。英国对参加定于1999年1月启动的经济货币联盟犹豫不决,这反映英国不愿把自己的前途同欧洲的命运连在一起。英国的这种立场在九十年代初就概括得很明确:英国不接受政治一体化的目标;英国赞成在自由贸易的基础上实现某种模式的经济一体化;英国主张在欧共体(欧洲共同体)框架之外进行外交政策、安全和防务方面的协调;英国极少谋求在欧共体内最大限度地发挥影响。

当然英国对美国仍然十分重要,它仍能通过英联邦发挥某种全球性的影响。但英国既不是一个不安于现状的主要大国,也不受雄心勃勃构想的驱使,它是美国的重要支持者,一个十分忠实的盟国,一个不可或缺的军事基地和极重要情报活动中的一个亲密伙伴。美国仍需培植同英国的友谊,但不需时刻注视英国的政策。英国是已退休的地缘战略棋手,满足于已取得的辉煌成就,基本不再参与由法国和德国为主角的大欧洲事业。

其他中等欧洲国家多数为北约和/或欧盟的成员,它们不是追随美国的领导,就是默默跟在德国或法国的后面。它们的政策没有更广泛的地区影响,它们也没有能力改变本身的结盟状况。目前它们既不是地缘战略棋手,也不是地缘政治支轴国家。波兰这个可能参加北约和欧盟的最重要的中欧国家也是如此,波兰还太弱,不能成为地缘战略棋手,它只有一个选择:融入西方。另外,由于旧俄罗斯帝国的消失,也由于波兰不断加深同大西洋联盟和新欧洲的关系,波兰越来越享有史无前例的安全,这也限制了它战略选择的范围。

毋庸置疑,虽然俄罗斯国力已受削弱,并可能长期面临困境,但它仍是一个主要的地缘战略棋手,它的存在本身就能对在前苏联境内广阔欧亚地带出现的新独立国家产生重要影响。俄罗斯有雄心勃勃的地缘政治目标,并越来越公开地宣扬这些目标。一旦它恢复了元气,它还将对其西部和东部的邻国产生重要影响。

此外,俄罗斯尚未在对美关系方面作出根本的地缘战略选择:美国是朋友还是敌人?它很可能认为自己在欧亚大陆有就这个问题作出选择的很大余地,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的国内政治发展进程,特别是它将成为一个欧洲民主国家,还是重新成为一个欧亚帝国。无论如何,尽管俄罗斯在欧亚棋局中已丢失了一些“棋子”和关键的地盘,它仍是一个参赛棋手。

同样,中国无疑也是一个主要的地缘战略棋手。中国已经是一个重要的地区大国,它还可能有更大的抱负,因为它在历史上是个主要强国,把自己的国家视为全球的中心。中国的各种选择已经开始影响亚洲的地缘政治力量分布,而它的经济发展势头必将使它有更强的物质实力和更大的雄心,“大中华”的兴起将使台湾问题结束冬眠状态,这将不可避免地影响美国在远东的地位。苏联的解体导致在中国的西面出现一些新的国家,中国领导人对此不能视而不见。因此,中国更积极参与国际事务也将对俄罗斯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

欧亚大陆的东部边缘存在一个复杂的问题。日本显然是国际事务中的一个主要大国,美日联盟通常也应当被视为美国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强国之一,日本显然有潜力发挥一流的政治影响,但日本无意使用这种资本,它不谋求成为地区的主导,而是更愿意在美国的保护下行事。同英国在欧洲一样,日本宁愿不参与亚洲大陆的政治。之所以如此,至少部分原因是众多其他亚洲人仍然厌恶日本谋求在地区发挥显要的政治作用。

日本在政治上自我约束的姿态给美国在远东发挥主要安全作用提供了条件,因此日本不属于地缘战略棋手,尽管它显然有在短期内成为这种棋手的潜力,在中国或美国突然改变现有政策的情况下更是如此。日本的这种潜力要求美国必须特别精心地培育美日关系。美国无需密切注视日本的外交政策,但应非常细致巧妙地鼓励日本实行自我约束。美日政治关系的任何重大削弱都会直接影响本地区的稳定。

为何不把印度尼西亚列为有活力的地缘战略棋手,这比较容易解释。在东南亚,印度尼西亚是最重要的国家,但即使在这个地区,它发挥重要影响的能力也有限。原因包括:印尼经济相对的欠发达状态,国内政局持续不稳定,是个分散的群岛,又易受种族冲突的困扰,华人少数民族在国内金融事务中发挥的主要作用使这种冲突变得更为重要。印度尼西亚将来某个时候可能成为中国向南谋求实现其抱负的主要障碍,澳大利亚已看到了这种前景,它曾担心印尼谋求扩张,但最近已开始主张在澳大利亚和印尼之间进行更密切的安全合作。对印尼来说,要成为能在区域起重要作用的国家,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政治巩固和继续保持成功的经济发展。

与印尼不同,印度正处在把自己确立为一个大国的过程之中,并把自己视为一个潜在的重要的全球性角色。印度还认为自己是中国的竞争对手,虽然这种看法恐怕过高估计了自身的长远能力,但印度无疑是南亚最强大的国家,在某种程度上是那个地区的霸主。印度还是一个半公开的核国家,它拥有核武器不仅是为了威吓巴基斯坦,更是为了抗衡中国的核武库。印度对其地区作用的地缘战略构想不仅涉及其邻国,也涉及印度洋,但印度目前的图谋同美国在欧亚大陆的利益没有重要冲突。

因此,作为地缘战略棋手,印度不会或至少不会在与俄罗斯或中国同样的程度上成为产生地缘政治问题的根源。

乌克兰是欧亚棋盘上一个新的重要地带。它作为一个独立国家存在有助于改变俄罗斯,因此它是个地缘政治支轴国家。没有乌克兰,俄罗斯就不再是一个欧亚帝国。少了乌克兰的俄罗斯仍可争取帝国地位,但所建立的将基本是个亚洲帝国,并且更有可能被卷入与觉醒了的中亚人的冲突而付出沉重代价。那时中亚人将对失去新获得的独立感到愤怒,而且他们将得到南面伊斯兰兄弟国家的支持。中国也可能反对俄罗斯重新统治中亚,因为它对中亚新独立国家越来越感兴趣。但如果莫斯科重新控制了拥有五千二百万人口、重要资源及黑海出海口的乌克兰,俄罗斯将自然而然重获建立一个跨欧亚强大帝国的资本。乌克兰丧失独立将立即影响到中欧,使波兰变为一体化欧洲东部前沿的地缘政治支轴国家。

阿塞拜疆虽然面积有限,人口不多,但具有丰富的能源资源,在地缘政治方面也十分重要,它是装满了里海盆地和中亚的财富的大瓶的瓶塞。如果阿塞拜疆完全被莫斯科控制,中亚各国就无真正的独立可言。阿塞拜疆如丧失独立,它本身非常重要的石油资源也将被俄罗斯控制。一个独立的、由不穿过俄罗斯控制的领土的石油管道同西方市场连结在一起的阿塞拜疆还将提供一条重要通道,使经济发达的石油消费国能进入能源丰富的中亚国家。几乎同乌克兰一样,阿塞拜疆和中亚的前途对于俄罗斯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也有重要影响。

乘俄罗斯力量减弱之际,土耳其和伊朗正在里海中亚地区建立自己的某种影响。出于这个原因,它们也可以被看作是地缘战略棋手。但这两个国家都面临严重的国内问题,它们影响地区力量格局变化的能力有限,它们又互为对手,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会相互抵消对方的影响。

例如在阿塞拜疆,土耳其已取得有影响的地位,伊朗的政策(出发点是担心伊朗境内的阿塞拜疆族人可能闹事)对俄国人更有利。

然而土耳其和伊朗基本上属于重要的地缘政治支轴国家。土耳其稳定着黑海地区,控制着从黑海去地中海的通道,在高加索地区抗衡俄罗斯的力量,仍起着削弱穆斯林原教旨主义影响的作用,并是北约的南部支撑点。土耳其如不稳定可能将在南巴尔干引起更严重的暴力冲突,使俄罗斯更容易重新控制新独立的高加索国家。

尽管伊朗对阿塞拜疆的态度不明朗,但伊朗同样能为中亚新的政治多元化进程的稳定发展提供支持,伊朗控制着波斯湾的东海岸。尽管伊朗目前仍敌视美国,但伊朗的独立能阻碍俄罗斯在波斯湾地区对美国的利益构成任何长期的威胁。

最后,韩国也是个远东地缘政治支轴国家,它同美国的密切联系使美国能够不在日本本土过多驻军而保护日本,从而使日本不会成为一个独立和重要的军事大国。

韩国地位的任何重大变化,不管起因是统一还是转而落入扩大中的中国势力范围,或两者兼而有之,都必然极大地改变美国在远东的作用,并因此也改变日本的作用。此外,韩国越来越强的经济力量也使它本身成为一个更加重要的“空间”,控制这块空间越来越有价值。

以上开列的地缘战略棋手和地缘政治支轴国家的名单并不是永久的或固定不变的,有时必须增加或删除一些国家。

当然,从某些方面考虑也可将泰国、巴基斯坦甚至哈萨克斯坦或乌兹别克斯坦列为地缘政治支轴国家,但目前就将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列入名单,理由似乎还不充足。它们中任何一个的地位发生变化都是重大事件,并将引起力量分布的变化,但其触发的影响未必十分广泛。

台湾问题值得重视,如果把它同中国分开来看的话。即使这样,只有一种情况才能使台湾真的发生问题,即中国能成功地不顾美国的反对而大规模使用武力统一这个岛屿,从而更广泛威胁美国在远东的政治信誉。虽然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似乎不大,美国在制订对中国的政策时仍必须考虑到这种可能性。

三、重要的选择和潜在的挑战

认明主要棋手和关键的支轴国家有助于界定美国面临的重大政策难题和预测美国在欧亚大陆面临的潜在重要挑战。这些将在后几章中更详细地讨论,现在可先把这些归结为以下五个大问题:

1、美国应该要一个什么样的欧洲,怎样促使它成为现实?

2、什么样的俄罗斯符合美国的利益,美国应为此做些什么和做到什么程度?

3、在欧亚大陆中部出现一个新“巴尔干”的可能性如何,美国应采取什么措施以尽量减小由此引起的危险?

4、应鼓励中国在远东发挥什么样的作用,这种作用对美国和日本意味着什?

5、可能出现什么样的新欧亚国家联盟,其中哪种对美国的利益威胁最大和需要采取何种预防措施?

美国历来表示支持欧洲一体化事业,从肯尼迪政府开始,标准的提法就是“平等的伙伴关系”,华盛顿官方一直表示希望看到欧洲成为一个单一的实体,有足够的力量同美国一起承担领导世界的责任和负担,这是有关这个问题的一套惯用的辞令。然而实际上,美国的立场既没有这样清楚,也没有如此一贯。华盛顿真的希望欧洲在世界事务中成为美国真正平等的伙伴?还是更喜欢一个不平等的联盟?举例来说,美国是否愿意同欧洲分享在中东的领导地位?欧洲不但离这个地区比美国近得多,而且其中一些欧洲国家在那里一向有自己的长期利益。以色列问题也是个现成的例子。另外,美国也没有把美欧之间在伊朗和伊拉克问题上存在的分歧看作平等伙伴之间的问题,而是看作欧洲不服从美国的领导。

美国的含糊立场不仅涉及它在何种程度上支持欧洲一体化,还涉及应如何界定欧洲的一体化,特别是如果需要的话应由哪个国家来领导统一的欧洲。华盛顿没有规劝伦敦放弃其在欧洲一体化问题上的分裂性立场,尽管华盛顿已清楚地表明它更愿意看到德国,而不是法国,成为欧洲的领导。鉴于法国政策的传统方向,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种选择也已产生鼓励法英有时采取战术性联合以挫伤德国的锐气的效果,并导致法国不时与莫斯科拉关系以抗衡美德联盟。

为了实现真正的欧洲联合,特别是如果这一联合要在美国的建设性支持下实现,就必须对北约联盟这个连结美国和欧洲的主要纽带进行结构和程序方面的重大变革。北约不仅是美国影响欧洲事务的主要途径,还为美国在西欧保持有重要政治意义的军事存在提供了基础。但是,欧洲的统一将要求调整这个结构以适应新的现实,即建立在两个基本平等的伙伴的基础之上的联盟,而不是那种传统术语所称的由一个霸主和数个附庸国组成的联盟。

尽管在1966年曾采取了一些有节制的步骤增进西欧联盟这个西欧国家的军事联盟在北约中的作用,这个问题迄今基本被回避了。因此,如果真的选择支持欧洲联合,就必须对北约进行意义深远的重组,这将不可避免地降低美国在联盟中的首要地位。总之,美国对欧洲的长期地缘战略不能在欧洲一体化和同欧洲结成真正伙伴关系的问题上含糊其词,美国如果真的赞成欧洲实现一体化并因此变得更加独立,就应当全力支持正致力于欧洲政治和经济一体化的那些欧洲力量,这种战略还将意昧着消除曾一度被神圣化的美英特殊关系的最后痕迹。

美国对欧洲一体化的政策还要面对—尽管是同欧洲人一起如何确定欧洲的地理范围这一高度敏感的问题。欧洲联盟应向东伸展多远?欧盟的东部界限是否应同北约的东部前沿一致?前一个问题主要应由欧洲国家来决定,但欧洲在这个问题上的决定将直接影响北约的决定。后一个问题涉及美国,美国在北约仍有决定性的发言权。鉴于有关接受中欧国家加入欧盟和北约的意见越来越趋于一致,这个问题的实际意义主要集中在波罗的海国家将来的地位,可能也包括乌克兰将来的地位。

上述欧洲难题同有关俄罗斯的第二个难题有重要的相同之处。在回答有关俄罗斯前途的问题时,声称支持一个民主的、同欧洲紧密相连的俄罗斯并不难。可以设想,一个民主的俄罗斯将更能接受美国和欧洲共有的价值观,并因此更可能在营造一个比较稳定与比较合作的欧亚大陆中成为一个小伙伴。但俄罗斯可能不满足于仅仅被承认是一个民主国家并得到尊重。

俄罗斯的外交政策圈子(基本由原苏联官员组成)仍怀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强烈愿望,要在欧亚大陆发挥特殊的作用,这种作用将导致新独立的前苏联各国重新归顺莫斯科。因此,在俄罗斯决策集团一些有影响的成员眼中,连西方对俄友善的政策,目的也在于拒绝满足俄罗斯获得全球性地位的正当要求。正如两名俄罗斯地缘政治学家所说的:美国和北约国家一方面尽可能不伤害俄罗斯的自尊,但同时却在坚决和持续不断地破坏使俄罗斯至少在理论上有希望得到世界政治中第二大国地位的地缘政治基础,前苏联曾经享有过这种地位。

此外,他们认为美国正在执行这样一种政策,西方正在重组欧洲,欧洲新结构的根本基础是在世界这一地区支持新成立较小和较弱的民族国家的主张,支持的办法是让它们同北约、欧共体等组织建立较密切的关系。

这些话虽然含有一些敌意,但准确地描述了美国面临的难题。美国应在经济上帮助俄罗斯到什么地步?这种帮助必定会加强俄罗斯的政治和军事力量。同时美国应给予新独立的国家多大的帮助来保卫和巩固它们的独立?俄罗斯能否同时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和一个民主的国家?如果俄罗斯重新变得强大,它是否会谋求重获失去的帝国领地?到那时俄国能同时成为一个帝国和一个民主国家吗?

美国对乌克兰和阿塞拜疆等重要的地缘政治支轴国家的政策也不能回避这个问题,美国因此面临策略平衡和战略目标方面的困难选择。俄罗斯国内情况的好转是其民主化和最终欧洲化必不可少的条件,但其帝国潜力的恢复又将妨碍这两个目标的实现。另外,恰恰是在这个问题上美国和一些欧洲国家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在欧盟和北约扩大之际更是如此。是否应考虑最终接受俄罗斯加入这两个机构中的一个?对乌克兰又该怎么办?把俄罗斯排除在外的代价可能是很高的,在俄罗斯人的思想上形成一个能自行实现的预言。但不管是稀释欧盟还是北约,其后果也都会造成相当程度的不稳定。

在欧亚大陆中部地缘政治关系不固定的广阔地区还存在着一个重要的不稳定因素,土耳其、伊朗支轴的潜在脆弱性极大地加剧了这种不稳定。从黑海的克里米亚半岛向东经过俄罗斯南部的新边界一直延伸到中国的新疆,向南到印度洋,向西到红海,再向北到东地中海并回到克里米亚半岛,这一地区大约有四亿人口,分布在约二十五个国家,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存在着多种民族和宗教,政治不稳定,其中有些国家可能正在获取核武器。

这个广阔的地区经受着爆炸性仇恨的冲击,又处于相互竞争的强大邻国的包围之中,它有可能成为一个主要战场,在这里可能爆发民族国家之间的战争,更可能爆发长期的种族和宗教暴力冲突。印度是起约束作用还是利用某种机会将其意志强加给巴基斯坦,对可能发生冲突的域的范围大小将有很大的影响。

土耳其和伊朗内部的紧张局势不仅可能恶化,还可能严重削弱它们在这个爆炸性区域起稳定作用的能力,这种情势将使吸收新中亚国家加入国际社会更为困难,也将对美国控制下的波斯湾地区安全产生不利的影响。总之,美国和国际社会在这个地区可能遇到的挑战可能比近年来在前南斯拉夫发生的危机严重得多。

这一不稳定地区面临的另一个问题是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可能对美国的首要地位提出挑战,通过煽动对美国生活方式的宗教仇恨和利用阿以冲突,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能够削弱一些亲西方的中东国家政府并最终损害美国的地区利益,特别是在波斯湾地区。但是,由于存在政治上的分歧,也由于不存在一个真正强大的伊斯兰国家,来自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挑战将缺乏地缘政治核心,因此更可能通过扩散暴力行为表现出来。

中国作为一个重要大国的兴起造成一个非常重要的地缘战略问题,最理想的结果是把一个正在实现民主化和自由市场的中国纳入更广泛的亚洲区域合作框架。但如果中国不走民主化的道路面其经济和军事力量却继续壮大又怎么办?不管周边邻国的愿望如何,也不管它们如何分析算计,“大中华”可能已在形成之中,任何阻止其出现的做法都会导致同中国发生激烈冲突,这种冲突会严重损害美日关系,因为远不能肯定日本是否会愿意跟随美国遏制中国。这种冲突还可能彻底改变东京对日本的地区作用的规定,甚至可能导致美国在远东的存在终止。但迁就中国也要付出代价。

承认中国是一个地区大国不只是像赞成一个口号那么简单,这种地区的举足轻重地位必然会有实质性的内容。直截了当地说,作为成功地接纳中国参与世界事务的政策的一部分,美国应当同意中国有多大的势力范围,这个势力范围在哪儿?作为一种让步,会不得不容许哪些目前在中国政治影响范围之外的地方落入重新崛起的天朝的范围?

因此,美国保持在韩国的存在成为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如果美国撤离韩国,很难设想美日防务安排目前的形式不会改变,因为日本将不得不在军事上更加自立。但朝鲜统一的任何进展都有可能打乱美国继续在韩驻军的基础,一个统一的朝鲜可能选择不要美国提供长期军事保护,这确实可能是中国用其决定性影响帮助半岛实现统一的要价。总之,美国如何处理同中国的关系必将直接影响美日韩三角安全关系的稳定。

最后还应简要地谈谈未来的政治结盟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这个问题在相关的章节中还要更详细地讨论。过去,在国际事务中占支配地位的主要是国与国之间争夺地区的主导地位,今后,美国可能不得不决定如何对付谋求将美国赶出欧亚大陆的地区联盟,这种图谋威胁到美国全球性大国的地位。但是,是否会出现这种向美国挑战的联盟实际上主要取决于美国能否有效处理这里谈到的重大难题。最大的潜在危险是中国与俄罗斯或许还有伊朗结成大联盟。结成这种“反霸”联盟的原因不是意识形态,而是相互补充的不满。这一联盟在规模和范围方面同中苏集团曾经构成的挑战有相似之处,尽管这次当头的可能是中国,而俄罗斯是随从。虽然出现这种意外情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美国必须同时在欧亚大陆的西部、东部和南部边缘巧妙地施展地缘战略手段。

中日轴心可能会带来一种在地理上比较有限但潜在后果却更为深远的挑战。这个轴心可能在美国失去在远东的地位和日本对世界的看法发生根本改变之后出现。联盟将把两个有非常巨大的生产能力的民族连结在一起,并可能利用某种形式的“亚洲主义”作为联合反美的学说。但鉴于两国的近代历史经历,中国和日本不可能在可预见的将来结成联盟。有远见的美国远东政策肯定能够阻止这种联盟的出现。

另一种可能性不大,但不能完全排除的情况是出现大欧洲联盟,不管是德俄联盟还是法俄联盟,两种联盟都有明确的历史先例。如果欧洲一体化进程停止或欧美关系严重恶化,这两种联盟中的任何一种都可能出现。如果欧美关系恶化,确实不难想象欧洲和俄罗斯互相妥协把美国赶出欧亚大陆。目前各种联盟看来都不可能出现,它们只有在美国的欧洲政策出现重大失误和欧洲主要国家急剧改变方向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不管将来会如何,我们有理由认为美国在欧亚大陆的首要地位将受动乱或至少是零星暴力行动的冲击,美国的首要地位在新的挑战面前可能是脆弱的,这种挑战或者来自地区竞争者,或者来自新的联盟。美国的首要地位受长期的地缘战略的指导,它应以和谐协调的社会政治制度为基础,后者可由美国主导的多边框架连在一起。只有在存在这种美国首要地位的地方,目前占据主导地位的美国的全球体系—一种“没有公开的战争威胁”的体系才可能获得稳定。

给我留言

留言无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