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袁梅
咱家在市郊，改革开放后，这条环城黄金带的市民几乎都发了。不用干活，一月房租收几千，票子来得容易，花的不心痛，闲的心慌，女人在家打麻将。城市扩建到咱村的时候，扒房前夕突击扩建，补了不少房子，净得一堆钱。钱存银行，还做生意，啥赚钱干啥。
祖上过日子的时候，总被当官的管着，受够了窝囊气。父辈有了钱，爹的最大愿望就是让儿子当官。儿子不才，没当官的本事，老爸灰头土脸，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为了兑现祖宗的遗愿，含辛茹苦一辈子的老爸不惜重金为我买官。
部队的官好当，我就到了部队。虽说部队没地方邪呼儿，可绝非世外桃源。在金钱的栽培下，我当上排长，升连长，无奈本事不大，经不起跌打，屁股没坐热，升级转业回家。来到地方，一抹到底，除了工资，啥也不啥。我还没急，老爸先急。市场经济，钱能通神。“二十响”、“手榴弹”，稀里哗啦一起上，先买个小官当上、小妞泡上。气得几个大学生吹胡子瞪眼。论年龄，人家比咱有优势；论文凭，人家比咱有实力；论资历，人家比咱来这儿早；论能力，人家比咱高一头；论专长，咱跟人家没法比；论群众基础，更别提。咱就有个死要面子的好爸爸，硬帮咱买顶乌纱帽，咱不戴不孝白不戴。
甭说，赶鸭子上架，其实也没啥，吃喝玩乐谁不会。猜枚划拳，论酒量，咱得天独厚，小白脸哪儿是对手。中国的官不难当，当了就上瘾，酒囊饭袋多了。你说我笨，还有比我更笨的呢。看看咱主任、书记，副高职，研究生，英文字不识几个，念个稿子都出错，掂着戴尔的笔记本，连个电子邮件都不会发，整个一个不学有术。再看看主任、书记身边的交际花，有几个不是口蜜腹剑，爱慕虚荣。光怪陆离的画家，媚颜屈膝的诗人，老成世故的主编，文过饰非的记者，不识英文的研究生，“三进宫”的富翁，油头滑脑的专家，不学有术的官员，惟我独尊的土皇帝，利欲熏心的一把手，这些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弊端是专制主义社会的孽子，是皇权主义的必然产物。
别看咱没本事，你别没事找不自在。在部队，铁打部队流水的兵，有严明的纪律。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不听指挥试试？平时是违纪，战时是抗命，立马崩了你。提个傻瓜当班子你也得听，不服不行，不干更不行。在地方，事业单位都是吃皇粮的，干活的都是临时工，有问题一批二罚三开除，这领导谁不会当，用得着你们这些大材小用的专业生吗？有意见，找领导提去。撂挑，求之不得，离了你太阳照样从东方冉冉升起，离了你地球照转日行八万里。看不惯，一边去。咱当官就是为了搞腐败。
吃的、喝得、乘的、玩的、拿的都是阿公的，有这么脱离群众的特权，有这么专断的管理方式，有这么得天独厚的腐败条件，这样的官能不腐败吗？叫你来当不一样腐败吗？该得的不得，同伙们答应吗？咱爹为咱买官没少花钱，咱得知恩图报，将买官的损失补回来。咱本事不大，买官成本高，总得收支平衡吧。咱在家妻管严，工资交“国库”，在外好歹是个官，总得弄点小钱三天两头洗回桑那吧。
咳。赶上这个千年不遇的好年头，有福不享活个啥？学雷锋？哄小孩啊。叫咱学孔繁森，干吗提拔王宝森？人家挥金如土，咱沾花惹柳不抵人家一个零头，你猴急个啥？咱能买排长、连长，就不能买村长、乡长、县长、处长、局长？有能耐你也买个官当，你给我钱，我投你的票，咱让你坐办公室。位置就是票子，啥活儿啥价，行情看涨，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我这可是护你，换个人，想来我还不要呢？没这个数儿，门儿都没有。
忧国忧民，鬼信。我看你是吃饱撑的，齐国无事忧天倾。腐败，就你知道腐败不好。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吃过臭豆腐吗？嗅着臭，吃着香，不然怎么那么大名气，那么畅销，那么多人吃着上瘾。这腐败就是臭豆腐，就是野鸡，投机钻营的没有不喜欢吃的。
什么？香港的官员不腐败，新加坡的官员不腐败，日本的官员不腐败，美国的官员不腐败。得了，我不信。香港、新加坡、日本、美国的官员难道不是爹生娘养的，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们不是不想腐败，而是不容易搞腐败，不敢腐败，腐败了得不偿失。看到没有，香港大多数人都敢真名实姓地举报贪官，且有重奖。人家那种机制，来之不易，形成了风气，形成了传统。咱大陆有大陆特色，大陆官员腐败的风险小成本低获利大，不腐败白不腐败。看见没有，明知贪污腐败要被绳之以法，前赴后继的势头有增无减，知道为啥吗？：就为这今朝有酒今朝醉，就为这名正言顺的一劳永逸。再看看海峡那边，国民党腐败成了在野党，民进党走马上任，阿扁不照样搞腐败。国民党的后起之秀、被视为一尘不染的马英九被“特支费”搞得灰不溜秋，那点事在咱这儿算事吗？法官、记者、老百姓敢这么揭首脑的短，腐败者不是得不偿失吗？
什么？温家宝不腐败，胡锦涛不腐败，那还用你说。这么大个国家，吃了那么多亏，才选这么几届优秀的领导，国家总理国家主席能腐败吗？最高官员都腐败了，我们还能在这儿享清福吗？“人人为自己，上帝为大家。”国家领导人就是上帝，上帝不能搞腐败。历朝历代，皇帝一腐败天下必乱。盛唐转衰、康乾盛世昙花一现，都坏在专横跋扈的父母官手里？偌大个中国，今天闹，明天乱，后天打，杀人如麻，整个一个窝里斗，老百姓消停过几天，过了几天好日子？所以，让我投票选主席选总理，我也选胡锦涛、温家宝，陈希同、王宝森给我再多钱我也不会投他的票。那种人上台，祸国殃民，国都乱了，咱都得玩完，想贪都没钱贪，明白不？
陈希同搞腐败，陈良宇搞腐败，那是堕落、蜕化、变质，说明腐败势力已经严重到政治局了，说明贪官污吏的队伍在强大，说明集体腐败已经由小气候成为大气候了，说明改革开放的形势更邪呼、更严峻了，说明再不搞民主，再不货真价实地反腐败，人民要对党和国家要失去耐心失去信心，说明这个党这个国家要出大事。
依我看，争着戴乌纱帽的，冲着腐败的来的不下十分之一。剩下十分之九，能抵御住腐败的不会过半。集体腐败的时候，十有八九跟着陷。
不是人人都想腐败，但到了这个位上。拒钱易，拒色难。一吃饭、一喝酒，一按摩，几个男人不动心。只要有了第一回，就控制不住第二回，比吸毒都上瘾。玩女人能不花钱吗？那点工资够泡妞吗？吃喝嫖赌是一步一步完成的，能刹住车的不多。不贪行吗？这叫悖入悖出。
现在的中央领导不比“开国皇帝”，甚至不及开国元勋，没那个资历，缺那个权威，对有权有势的贪官污吏，不能不仁慈。个体户经商，开舞厅、办桑那，钱哗哗地往里流，钞票多得数不过来，就是抓住贪官污吏的弱点，投其所好；个体户搞项目，上房地产，千方百计，美人计最有效，比美国的导弹都准。
说来也是，我们这些贪官污吏既怕中央反腐败动真格，反的人民起来监督、惩治、严办腐败分子，又怕中央搞腐败，乱了党，乱了国家，让我们失去来之不易的腐败条件。你想想看，有上面这些大贪官撑着，纪检委哪有机会管我们这些臭鱼烂虾。再说，纪检委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郴州市纪委书记不是也栽了吗？现在的工会主席有几个为工人撑腰的，纪委书记早晚也得被招安。司法不独立，没见连中级法院院长也前腐后继了吗？党的一元化领导就是好，只要舍得给老一上贡、上香，有一把手护着，背靠大树好乘凉，翻不了大浪，群众不闹事，谁也拿你没辙。腐败的温床的这么舒适，反腐败这么华而不实，领导干部的特权那么实惠，职工的监督权这么名存实亡。这明显的不等式能不助长腐败么？送到嘴边的肉哪能不吃么？中饱私囊的契机一辈子有几回？咱是运气不好，没赶到那个机会。一次贪上成千上万，咱豁着小命也贪一回。
共产党那儿都好，就是民主集中制贯彻的不好，不让群众为一把手选免接班人，不让群众为自己选举决定其前途和命运的领导人，知行不一，知而不行。该认真的不认真。民主差上面那一点就成了民王，民主集中制就差这么一点就成了集中民主制。承包，承包，试点是专拣好的式，一包就灵。农村包产到户，企业实行承包责任制，国家把权力下放到基层，全面一铺开，让在职领导权力无度，中饱私囊者公款消费如鱼得水，一个个贪得肥胖流油。企事业单位的法人代表成了吃里扒外的土皇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动辄罚款、开除。企业搞垮了，卖机器，卖厂房，最后和盘托出，卖技工卖地，劳模去当清洁工。有这些败家子，职工日子好过吗？没个职务能不受气吗？
没吃没穿，跟着共产党闹革命，官兵平等，没那么多闲气。有吃有穿，过着天下太平的日子，好不了几天，就有许多是非。看看当年国共重庆谈判时共产党的报纸，说的多在理！看看毛泽东与名人志士的窑中对，说的多有说服力、多得人心！让民主人士听得口服心服，佩服的五体投地，乐的恨不能双手加双脚地拥戴共产党。可共产党一上台，就步了苏共的后尘。斯大林搞大清洗，毛泽东搞文革，冤死了多少元勋？更不要说张志新这些螳螂挡车不自量的小人物了，再漂亮的脸蛋，再有才华的人，都抵不住政治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国民党在时，共产党员临死，还能呼个英勇牺牲前的口号。共产党整共产党，比国民党都绝，活生生地把个喉管给割了。这是人干的吗？！共产党要真搞民主，苏联会让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布哈林等党政军界的元老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地，中国会让功高震主的刘少奇、彭德怀、林彪死无葬身之地吗？共产党要真搞民主，社会主义能将风卷残云般的占全球人口三分之二的胜利成果转眼间丧失的几乎全军覆没吗？被马克思开了死亡通知书的资本主义能从致命的沉疴大病中痊愈且卷土重来把社会主义逼到悬崖峭壁吗？咱爹能为我这不学有术的显官买到这不劳而获的官票吗？
到纱厂大院法桐下聊天的老工人堆里坐坐，到干休所丰衣足食的老干部家走走，到隔壁犹如贫民窟的筒子楼里听听，多少别无所求的老党员为共产党的前途命运担忧。人生不过百，共产党的寿命是多少？苏共当政70年，说垮就垮了。罗马尼亚首脑齐奥塞斯库半个月前还在气壮如牛的宣讲，掌声雷动，不几天就被打成马蜂窝了；金日成走了，金正日来了，南北差距那么大，还不迎头赶上，穷兵黩武，多可笑啊；卡斯特罗年逾80，就差没在床上喘气了，交权给家人都不放心。唉，这是嘛子事，都什么时候了，还搞终身制加世袭制，这样的政权能牢靠吗？这样的领袖能受人民衷心爱戴和拥护吗？中共当政已57年，再不搞民主，这太平盛世能延续吗？
去过七里营吗？看过南街村吗？共产主义没什么不好，集体道路不是不能走。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你看我这样的贪官能带好咱单位吗？你不说，我说，我明白，人家叫咱是老鼠是蛀虫，咱好汉做事好汉当——认啦，谁叫咱不清正不廉洁呢。咱当官压根就没想干七里营南街村那开天辟地的事业。咱本事不大，像兔子，像耗子，天生就会打洞。
咱国家的事就是怪。解放战争摧枯拉朽，是土地革命、农村包围城市的结果；“星火科技”呈燎原之势，是最苦最穷的农民搞的如火如荼；公开经济账目，不从优越感十足的机关开始，不从自以为高三农一等的企事业单位开始，而从村委会开始；选免主要领导干部，不从党内高层领导做起，又村镇领导干部、从农村开始。这从下到上，胳膊扭大腿，不是事倍功半吗？看看人家俄国，从上到下，普选总统一步到位，四两拨千斤，后劲越来越足，要不是戈尔巴乔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苏联会解体吗？
这不，海选时为了当村官，有人花成百上千，甚至数十万的钱买乡亲们的选票。有些人歪着嘴说这不好，那不好，是贿选。呸。就你聪明，贿赂这么多知情知里的乡里乡亲容易吗？一千元买一张选票就那么可靠吗？乡亲们心知肚明、清亮着呢？贿官易，贿民难，贿赂民众，花钱越多越坏事。都是无记名投票，拿了钱照样画你的叉，气死你有啥法？你能耍人家，人家就不会耍你？要是贿赂一把手，又省钱又可靠。老一是人，不是神，哪能没有弱点呢，投其所好，没有拉不上贼船的。工会主席十有八九上贼船了，纪委书记同流合污是否过半，让群众说吧。只要不搞货真价实、从上到下的民主选民一把手，再来几多反腐倡廉的官员，也得阵亡在金钱美女之下。
我纳闷，这么简单的道理，城里、机关，党内、党外，党员、干部、领导，那么多有知识有文化有觉悟的人咋就不明白，他们都干什么去了？你们那么能耐，怎么不在党内、在城里先做个示范，让农民工人看看这好官怎么选，这坏官怎么免？真是手电筒照别人不照自己——灯下黑——整个一个本位主义、自私自利的睁眼瞎，医不自治呀！说来说去，八成你们和我一样，都是混饭吃的，也得自欺欺人不是？
农民真傻，真冤，干啥都充大头，一次次首当其冲了，还落个没知识没文化、愚昧落后的冤大头。好就好在歪打正着，领导干部、城里人己所不欲的事，变着法子让咱乡里人试，好的东西倒真让咱村里人得了。咱下里巴人听话，一把草牵出二里地。孙大炮带着工人搞起义，百战百败，胜了都不知咋胜的。小看农民，玩得转吗？毛主席闹革命，一头扎到咱村里，咱小扁担，独轮车，小米加步枪，南征北战，硬把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军队打得稀里哗啦，把个酬躇满志的老蒋赶到台湾。这叫啥，这叫农村包围城市。中国的农民多，中国的事，归根到底泥腿子说了算。深圳也好，广州也好，上海也好，首都也罢，全国所有的省会甚至一般城市，最脏最苦最累城里人最不愿干的活，不都是咱乡里人没黑没夜的干。倘若农民工同时回家休息一个月，这所有的城市十有八九都得半瘫。
天地良心，我就是腐败，也比那南霸天欺压百姓的贪官好。我情愿不当官，也支持祖国民主选免最廉洁最懂行群众最支持的人当领导。为啥？你不知道，在能人手下工作顺畅，与天才为伍是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只要能人上去，这太平盛世就能持续，咱才能坐享其成，咱儿子才能过上比咱更好的日子，这个道理咱懂。人家比尔?盖茨赚钱比咱钱比咱弯腰捡大钞的速度都快，凭啥？凭实力、凭智慧，不阙人、不糊弄人，那钱挣的磊落、气势，让人叹羡。哪像咱，阙人骗人是本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报纸上居然恬不知耻地宣扬“别针换别墅”，让个黄花闺女、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几天里用别针换了两瓶茅台酒，高兴的屁哧哧，跟干了天大的成就似的。莫非满街的人都拿别针去换东西，这社会就发达、就风光了么？什么民族优秀，历史悠久，文化丰厚，你是人，人家是猴。你那么有本事，怎么好机器好车好飞机都是买人家的？看看咱的名优烟厂，效益多好。再到总装车间看看，怎么卷烟机清一色都是进口的。难怪德国人说，虽然你们中国有悠久的历史，可你们却买我们的机器。看看法国，面积是中国的几分之几，人口是中国的几分之几？可人家的飞机满世界的卖，满世界的飞。这些成就莫非是别针换来的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节骨眼上上欺下，同事欺同事，朋友成了被出卖的玩物，给你个肩膀你踩人家的头，根本不顾脸面。投机钻营的贪官污吏乌纱帽一戴，就可以坐享其成，人与人的关系成了骗子关系，岂不寒心。还恬不知耻地找论据，昧着良心曲解：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呸！你那些言行是永恒的利益吗？那是一锤子买卖的利益。搞歪门邪道还这么多歪理。社会机制不良诱发多少人为的纠纷，滋生多少人为的敌视。
毛泽东时代中国人是理想主义者居多，邓小平时代中国人是现实主义者居多。如今，在中国，做人就得实际。到谁手里就是谁的，谁顾谁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站在这个位上，走路冒烟，吃喝有陪，说话有稿，歇着有人侍候，就有许多特权，就有许多额外的名正言顺的灰色收入和红色实惠，咱能捞就捞，该享的就享。如果真有贪大钱的机会，咱也豁出去玩一把，到手就遛，到国外开开洋荤，也算潇洒走一回。栽了，栽就栽呗，栽了扣回一部分，剩个零头够家人花上半辈子，也值不是？反正贪多贪少，不吃“花生米”，大不了到号子里吃大锅饭，享受供给制。只要不倾家荡产，不人头落地，咱就敢铤而走险。李大钊、方志敏、杨靖宇为革命视死如归，清贫如洗，咱为腐败腰缠万贯，就不能义无反顾？中国的事就是怪，小偷小摸杀人偿命，汪洋大盗到了监狱还吃香喝辣。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过去小偷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现在不喊了。现在是谁喊谁被小偷打。
抢银行抓着就崩，抢银行的少了。挥霍数亿的贪官别说崩，连公开报道都是有头无尾。市委书记栽了，副市长逮了，真情实情如何？领导守口如瓶，当地人只能道听途说，从出口转内销的旧闻中略知一二。官官相护到如此地步，不就是怕拔出萝卜带出泥吗？
官办报刊名曰自负盈亏，走向市场，暗里用行政命令包办发行，包办发稿，名正言顺地搞有偿发稿。不乏巧嘴八哥，善于轻描淡写，嘴上抹油的记者蜻蜓点水、文过饰非。新闻监督不过是打扫卫生，抹桌子扫地，隔靴搔痒。巴掌大的版面就是记者的自留地，经营得好效益超过农民十亩地。吃里扒外的歪嘴和尚像苍蝇一样满天飞，哪臭叮哪儿，名利双收，谁不侍候就暴谁的光，谁说我只发关系稿我就封谁的稿。明里沾花惹草、捕风捉影地搞些花边新闻，私下里却像蚊子一样哼哼：给我新闻自由，我一样是神通广大的孙悟空。如此辱没记者的声誉，贫不贫呀？
社会如此，机制如此，我亦如此。咱有啥说啥，焦裕禄、孔繁森那样亏本卖血折寿骨头成灰落正名的官倒贴钱咱也不干，咱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觉悟，白给也不要。现在人讲实惠，咱当官就是为了搞腐败，谁叫这个官只要不至于物极必反就没人能管呢？有本事，你搞个逼着孬官做好事的机制出来。什么德才兼备，什么德能勤绩又加了一个廉，什么好中选优，都是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隔靴搔痒，只要不让基层群众选免，只要是让党的化身一把手说了算，跟党不跟人的肯定吃不开，贪官污吏就会前腐后继，贪污腐败就会层出不穷，这点道理谁还不明白？
我谁都不怕，就怕单位群众说了算。一个单位的人，相处这么长时间，谁不清楚谁？一厥屁股都知道你想干啥，一瞅就知道你肚里有多少花花肠子，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就是没有证据也知到你是哪类人。瞒天瞒地瞒上，就是无法瞒下，尤其是无法隐瞒那些通情达理、刚正不阿、群众拥护的老职工。这种人生来就是贪官污吏的眼中钉、肉中刺，这种人当了纪检委书记，准得震慑一大片。可这种人就是提不起来。
贪官污吏外强中干，对下只能连欺带压，让群众敢怒不敢言，只要不闹得不可开交就没事。共产党的官就是这，上易下难。现在的职工好招呼，你吃肉给他们汤喝就不错。只要把御内的司机、会计搞定，让副职、工会主席、纪检书记等同僚多啃几块骨头，后院就安稳。现在是法律社会，说话要有证据，经济收支是核心机密，账目历来不用公布，来往账目嫡系经办，报批是阿拉一支笔，群众不知情，哪来的证据，告到哪儿也白搭。怕就怕个个单位少有的“刺头”，这种祸害软硬不吃，且当众弄得你下不了台。得想方设法、处心积虑、千方百计早点打发到外单位去，长期下乡更好，多给点补助也值。只要人不在单位，那点补助钱从其它补助里扣回来，神不知，鬼不觉。什么人才难得，离了他看看，少多少是非，单位多安定团结。你懂不懂历史，皇帝让多少德才兼备的杰出人才沦为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知道吗？李耳、屈原、司马迁，李白、杜甫、苏东坡，那个不是仕途失意，不甘同流合污，隐身埋名，节外生枝，从专制的缝隙里漏下的不朽文人。
咱国情不同，结果不同。急也没用。朱鎔基廉洁清正，得罪了多少贪官，下了台还得悠着，小心贪官打黑枪。陈良宇腐化堕落，糊弄上百亿，免了职还得养着，谁能把他怎么样。台湾民主，阿扁耍无赖，厚着脸皮照样钻空子，你施明德带头倒扁，阿扁不照样当总统。你马英九廉洁清正，我照样反戈一击，杀你个狠戳心窝的回马枪。台湾是国民党专制时间太长，民主时间太短。民主机制不成熟、人民缺乏民主实践的经验教训，让一个小丑当上了首任总统。半数以上的会员投了反对票，数十万乃至上百万国民持续一个月的游行示威，阿扁居然坐着茅坑不下来，还要混水摸鱼，侈谈什么修宪。那个一心取而代之的女副总统，不说阿扁脸皮厚，到劝施明德给台湾政局留脸面。明明是一个国家的人民，硬要闹分家，不得人心还耍赖皮，净干些亲痛仇快之事，真丢人！败家子啊！
民主的致命弱点是分裂。虽说台湾比大陆民主，可如果台湾民主了就要搞分裂，这不是倒行逆施是什么？
真羡慕人家新加坡，真羡慕人家美国，人家的事咋就那么好办，人家的民主怎么就有利于民富国强？咱中国的事咋就这么难办？咱怎么刚搞民主就分裂？看人家新加坡，那么小个国家，多么袖珍，富的流油；看人家美国，独立后100年就成了首屈一指的第一强国，200多年在本土上就打了一仗，还是统一国土的南北战争。咱远的不说，仅上个世纪打了多少仗？辛亥革命、北伐战争、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中印边界反击战、文革动乱、抗美援越、中越之战，这温暖、辽阔、肥沃的国土总是炮火连天、硝烟弥漫。打到现在还不得平静，台海间一有矛盾就恨不能兵戎相见。莫非这就是数千年的封建专制造就的中国特产？！
不说了，越说越生气。你廉洁，你干板直正，你走你的阳光道。我不好，我腐败，我过我的独木桥。小巫见大巫，有这么多鲜廉寡耻祖师爷，我这芝麻大点的小贪官值得你横眉冷对吗？你当你是鲁迅啊？得了吧。中国没几个清白人。就算你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好人，遇到连爹娘都敢阙的小人有能怎么办。平心而论，我打心眼里敬重你的才华，欣赏你的正直，但我学不了你，论奉献论本事论口碑咱甘拜下风，但你不要瞪着大眼总盯我，没事找不自在。就算你是施明德，大陆也不是台湾，更不是美国。谁没个弱点，谁没个不是？惹急了，我扣你一个屎盆子，让你有口难辩、有冤无处申。
啥？昧良心？良心多少钱一斤？你知道啥叫没良心？贫富不均，穷则思变的盲流多的是。一千元雇条饿狗，可以打得你满地找牙，伍千元可以卸你一条胳膊，5万元可以让你丧身车祸。信不？现在的命不值钱。你再有才华也是一票抵一票，一命抵一命。老兄听我一句话，还是知趣点，井水不犯河水，你安分守己、洁身自好，我适可而止，咱大面上过得去，好不好？走，难得今天这番深谈，咱乘兴喝两盅。我再告诉你咱老弟当年在部队时“一路拉练一路歌”的风流韵事，让你的小说增加点第一手素材，也算咱为反腐败做点贡献。
不用你说，我们那些狐朋狗友的好日子没几天了。继深圳等开放城市之后，北京在全国范围内大批招考中直机关公务员。这是货真价实的大动作，要是这么公开选免企事业单位一把手，我立马辞职回家。只要没有公开选免企事业单位一把手，就是公开招聘公务员，看似公开、透明、公正，照样容易掺水分。部下就是部下，那个不会察言观色，对顶头上司的意图总是心领神会，关键时候一个眼色就能决定应聘人员的前途和命运。这种中国式的猫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神不知，鬼不觉。就是觉察了也没证据，大都不了了之。
好在公开选拔的起点高，除了善于应考高分低能的应聘者，总会有出类拔萃者脱颖而出。如果能像选举公务员这样大刀阔斧地选举党政领导干部，中华民族有什么苦难不能克服，祖国有什么障碍不能逾越，祖国社会主义现代化还不是囊中取物。水涨船高，到那时，我就是不贪，我就是不为儿子买官，也可以过上比现在更好的好日子，咱中国人走到那儿都可以更加扬眉吐气！
咱觉悟不高，比起那些利欲熏心、贪得无厌的孬官还是好的。咱支持中央反腐败，咱不想让国家走回头路，咱不希望共产党垮台，咱不信腐而不败的鬼话。
咱想告诉党中央，想告诉主席、总理：千万不要让人民对反腐败失去信心，对党中央的民主政治改革失去耐心。哀莫大于心死，腐败要适可而止，不能没个节制。再肆无忌惮下去，中国共产党将有负于民。反腐败不能唱高调。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贪官污吏谁个不知，那个不晓？红头文件，反腐倡廉，贪官污吏钻研的比咱透。群众不发动，民主不到位，干部不公选，贪官不荡产，民愤难平。这与螺丝不上紧，光上润滑油没两样。杀鸡给猴看，那一套早不灵了。病入膏肓的时候，扁鹊没治，上帝也没法。若不是腐败，一个古老的国度，一个优秀的民族，能落后的被列强蚕食，被一个小国欺凌的长期抬不起头，要不是美苏帮忙，说不定中国的抗日战争现在还没完呢？若不是腐败，曾经显赫一时、百战百胜的蒋介石和他那些美式装备的王牌军能被他曾经追击了两万五千里的、小米加步枪的解放军赶到岛屿上吗？若不是腐败，偌大个苏联，能在顷刻间四分五裂吗？
咱还想告诉老百姓：要学秋菊，遇见不平事，该告就告，甭管你大官小官，孬官黑官，就要讨个说法，就要把贪官污吏拉下马，把自己最信任的人选上去。要钱要物，都不如咱自己选个好干部。
咱还要教孩子：不要学你爸不学有术，要有真才实学，一专多能。“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理啥时都不差。如今本科生不算啥，有了工作还要考研，最好当个博士生，甚至成个科学家。孩子呀，爹没出息，当了个没本事的混官，你不要重复爹的路，要凭真本事立足，做顶天立地的人，挣堂堂正正的大钱。反正有些事你早晚会知道，我包了一个二奶，把你爷给的钱捣鼓的差不多了，没钱给你买官啦，你的前途全靠自己啦。
2006年12月
注：敲完此文的时候，还有一个问题。“阙人”为骗人的意思，阙字对不对，如果不对，该用那个缺还是阙，或者其它，还是拿不准。请网友代为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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