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目前(注:2008年1月),全美房市中间价已连续第三个月下跌。由于未来几个月次贷危机很可能进一步深化,可以预计,这一波已持续十几年之久、翻了不止一番的房市牛市已宣告结束。
全美房市中间价目前约在20万美元左右,而在次贷放款最疯狂的那些日子里,一个既无力支付首付也无力偿还贷款的信用不良者也有机会贷到一笔高达40万美元以上的巨款。
截至11月,全美共有200多万户家庭因为无力偿还贷款而被放贷机构没收房屋所有权,这个数字目前还在以每月10%的速度攀升。
因失去房产而陷于个人财务危机的人到底是上了贷款经纪人的当,还是上了政府的当?
当初,格林斯潘鼓励过扩张次贷业务,号召“金融市场自由化”。金融市场自由化同时意味着次贷危机也就是全球金融危机,目前的对策是,各国央行强力干预,通过向大型商业银行提供大额短期贷款以及降低央行利率的方式避免坏账膨胀。
毫无疑问上千亿资金注入,大银行和大机构肯定是得救了。即使华尔街的CEO们因前期决策失利丢了职位,数千万美元的年薪也早已一分不少地进入其私人户头。剩下的就是链条的下游—本就不该住大房子、不该从泡沫中捞钱的穷人。因为央行降低的只是银行间拆借利率,而银行和中间商的房贷利率尤其是次贷利率,该多少还是多少。
资本主义制度下,市场自由本质上不过是剥削者自由,同时也意味着被剥削者不自由。金融市场自由化更意味着金融资本家充分自由,而被金融工具剥削者完全不自由。自200多年前“自由市场”这一概念被创造出来后,这种自由与不自由本就是很显然的,不知为何穷人们一代又一代弄不明白个中道理,一代又一代地跟着高喊“自由市场万岁”,甚至把右派经济理论当成神明供着。
美国的穷人们在这个问题上尤其容易迷茫,原因很简单,美国的资产阶级享有全球霸权,当他们在资本对外扩张得手时,也会让本国的穷人分享部分红利,甚至提拔少数幸运儿跨入资产阶级行列。例如,上世纪90年代末的互联网泡沫时期,美国的资产阶级凭借金融和知识两大霸权席卷全球财富,使美国迎来一场财富大联欢。在克林顿执政后期,穷人收入的增长率甚至一度超过富人,一时间美国贫富两大阶层间的历史恩怨几乎烟消云散。
布什总统上台后,穷人们还以为全民发财的好运仍会滚滚而来。2002年前后的“华尔街丑闻”已把权力和资本间的内部交易暴露得一清二楚,也仍未见普通民众觉醒,直到“死人的灾难”降临。
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斯蒂格利茨在最新一期《名利场》杂志上发表题为《布什先生造成的经济后果》一文,对布什政府一手制造的“灾难”提前作了盘点。他认为,“自布什执政以来,全美增加了约530万新穷人,贫富差距以空前的速度扩大,阶级结构正在向巴西和墨西哥等国看齐”,“克林顿时期留下的占GDP2.4%的政府预算盈余,几年间被布什倒转成了占GDP3.6%的赤字。”
凭借克林顿政府首席经济顾问和200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资格,斯蒂格利茨预言,“布什给美国造成的祸害几代人都弥补不了”,“原以为要等到他卸任后才会显现的灾难,已提前一年爆发”。
在美国人的记忆中,上台第一年就遇上“大萧条”的胡佛总统是美国历史上最愚蠢的总统,其继任者罗斯福上台后实施“新政”,很快扭转了衰退的局面。
现在,越来越多的政治学者、历史学家认为,“美国历史上最愚蠢的总统”这顶桂冠非现任布什莫属。由于布什造成的后果太严重,即使继任者采取的新政策全部正确,也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让美国恢复过来。
克林顿政府首席经济顾问、世界银行经济学家、200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斯蒂格利茨一直大力宣扬主流经济学,这一套发展至今,解释了很多问题,也催生很多政府政策。但无论如何,这套理论有局限性,特别是在资本主义的核心—政治性经济方面,它基本是无力的。
其实,经济与政治从未发生过分离,权力与资本的关系也一直密不可分。主流经济学刻意排除权力和权利等核心概念,使经济学看起来俨然一门可以被纯数学描述的自然科学。这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在当今资本主义社会夺目的现实之光映衬下,愈发显得像是个骗局。
在主流经济学家眼里,美国社会的贫富差距正在以空前的速度扩大,认为这很愚蠢。但“布什经济学”会认为,没有穷人的牺牲,哪来富人的暴富?外国人的钱好骗时可以带着本国的穷人一起玩,外国人不好骗时,不骗本国的穷人骗谁?
主流经济学家们看到,美国政府财政从巨额盈余迅速变成赤字,认为这很愚蠢。但“布什经济学”会认为,美国是全球帝国,代表新帝国的贵族与统治者。美国只是帝国贵族用来攫取全球财富的工具,政府的财政盈余不迅速花在贵族的利益上,难道要白白分给外国的平民?
主流经济学家们还看到,美国政府在国防工业上的开支大幅增长,而医疗、社保、教育、环保、基础科学等方面的研发经费严重不足,认为这很愚蠢。但“布什经济学”会认为,你们见过历史上的帝国是靠福利事业建立起来的吗?美国不靠超强的军事力量和杀鸡儆猴的战争威慑,能维持帝国地位吗?没有帝国地位,美国的贵族什么都没有,平民不是也什么都没有吗?
主流经济学家们更看到,信用卡欠债居高不下,个人破产率剧增,次贷危机造成数百万美国人失去住房,认为这很愚蠢。但“布什经济学”会认为,作为帝国的美国自有其独特的帝国经济,帝国经济主要靠对全球“征税”,比如用印着美元符号的小纸片换外国的实物,这才是大经济,本国常规经济要服从于帝国大经济,无需被国内的小危机所迷惑,只要帝国霸权稳固,全美国都靠用纸片换外国货过日子也没问题。没看见中国和印度这些国家都在拼命借钱给美国吗?全亚洲30亿人,10个亚洲人养活1个美国人,日子不是很好吗?
主流经济学家们还批评,一场伊拉克战争旷日持久,到目前为止耗费逾万亿美元,并导致石油价格飙升,认为这很愚蠢。但“布什经济学”会认为,帝国经济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战争经济,战争能力越强,“征税”能力越强,“征税”能力越强,又可以更好地扩充军备使战争能力更强,所以帝国必须打仗。
至于石油,帝国的小纸片发得太多太滥了,全世界联合起来一起拿各自的美元储备到美国来挤兑,帝国的黄金储备一抢而空,当天就得宣布破产;所以现在就要让小纸片与石油这个东西挂上钩,为了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完全控制住中东产油国,强迫各国的石油进口必须用美元结算,使各国谁也不能随便减持美元储备;然后再炒高油价,借此继续维持美元的世界货币地位。从这个角度上看,伊拉克战争是一场一举数得的战争,花几万亿算不了什么。
由此可见,斯氏的主流经济学和“布什经济学”之间是两套学问。谁聪明谁愚蠢这个问题已失去意义,因为前者是自由社会的平民经济学,后者是帝国社会的贵族经济学,两人在各自的学问中都是聪明的,相互对看时,都是愚蠢的。
美国正在发生什么?从平民经济学的角度看,一连串新的灾难正在降临;从帝国经济学的角度看,
一连串新的体制正在建立。
重要的是,新帝国将是一个着眼于全球统治的新体制,作为主权国家的美国只是新帝国体制的孵化工具,一个集中了各种权力的贵族霸权集团正在被孕育出来,将包括美国平民在内的全世界人民当作自己的统治和剥削对象。
布什的所有政策只有从这个视角才能被全部理解,这些政策正在严重损害美国国家和人民的根本利益。这没什么,因为它们所服务的真正对象是贵族霸权集团,真正目的是建立全球帝国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