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上海滩。
许文强，丁力走进冯督军的客厅，山姆-冯兀自在生闷气。
“你们坐。昨日夜里老爷叔黄金荣做生日，阿拉上海滩二十家大佬到齐，本来也就吃吃花酒，弄场几听进出的小麻将白相相，末脚带几个百乐门的舞小姐也就到位了。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法兰西银行的买办傻七拎勿清，当众翻我毛枪。怪只怪我前日吃了几杯花街的毒奶，有内伤，只好装装老糊涂。场面上格口气我咽不下，你们帮我走一趟，拿傻七卸条大腿下来！”
许文强坐在太师椅上，腰背笔直，跷着二郎腿，双手文雅地搭在膝上，眼角瞟了瞟丁力。
丁力叼着牙签，邪恶地搓搓手：“成，不过我喜欢很黄很暴力，容我先调戏调戏美代子，再出街去砍人。”
冯定一心里门儿清：侬只小赤佬，试试老子的诚意是伐？谁不知道美代子是我小蜜？当老大就不能含糊：“DEAL DONE，侬要先爽后砍，或者先砍后爽，或者夹砍夹爽，随便，就当包夜好了。不过小兄弟我关照侬，怎么说丫的在G20大会上舍身救我，可怜卿卿一片心意，你不要太猛了。”
出了督军府，坐上奥斯汀，丁力一打盘：“强哥，傻七这卑鄙小人，老子不爽他很久了，这次老冯送了你个油麻地总督察，正好以人民政府的名义，直接把傻七毙了拉倒。”
许文强摸出枝雪茄：“甭冒失，你听我说。
“上海督军府的二十人委员会，19个是青帮，就我一个洪帮。我放眼一看，一个真心兄弟没有，尽是酒肉朋友。这么个虎狼窝子，咱更得加十二分小心。老冯是 NO.1，傻七一伙买办算NO.2，我是老三。这老冯从英吉利学的‘绥靖大法’，一门心思撺掇老三去攻老二，他好收渔人之利。我们出头扁傻七，表面上看，老冯借刀杀人成功，我们吃亏。但，一则台面下他给了我不少好处；二则傻七是个水性杨花之徒，将来必腆着脸回老冯怀里，现在趁他们不对眼，收拾他一顿也好；三则给上海滩上的小瘪三们提个醒，惹毛了强哥是很麻烦的；四则借机抢傻七的地盘，如果墨三娘出面相帮傻七，一并也甩几个耳刮。人哪，不能有偷懒取巧的心，老冯光鲜亮丽惯了，喜欢颐指气使，换咱俩下到坑里亲力亲为，咱能样样替他着想？分寸拿捏，尽在我心。有什么好处，自己抢先揣兜里了，他在岸上坐着轮椅，也只能干瞪眼。
“不过，顺风船不可撑足。今日表面上，咱洪帮成了救世主，威风八面，百无禁忌，其实祸福相依，杀机四伏。当年美代子她爹东条鸡，一败清国，再败俄国，也仿佛烈火浇油光景，那帮老白看在眼里，只不过忍你一时，纵容你仗着民族沙文主义为非作歹，搞得人人咬牙切齿，这才出来主持正义，聚而歼你一个。操弄国运，怎么能靠小鸡鸡呢？实在是进化失败啊。”
“那，咱也犯不着替老冯出头，继续韬光养晦，暗中慢慢拉几个帮手，不就结了？”
“倒也不是，他们19个青帮的算盘，是仗着人多，吵得我头晕脑涨，按既定计划一步步和平演变。既如此，就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用傻七这根搅屎棍，搅搅这潭死水，搅得他方寸大乱，人人自危，互相埋怨，什么恶心嘴脸都精彩纷呈。太平几十年了，也该敲锣打鼓，运动运动了嘛。这大破大立，乱的是他青帮的营盘，我陪着他乱一下还是有得赚的。”
“这如今，傻七的耳光也打了，美代子的油也揩了，接下来咋办？”
“一，这还不够乱，大多数青帮的灵魂深处还没触动。不过经济危机加深，我们不必费心，他们早晚得火烧屁股自己跳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装孙子哪？
“二，傻七是首鼠两端之辈，品行类似吕布，比一诺千金的孟获差远了，即便七擒七纵，也最多收服一时。你来看这上海地图，我们洪帮的根据地是南市华界，往西穿几条小弄堂，就到了苏州河，过河叫欧界，第一个是土耳其浑堂和几个馄饨摊，下来是德国克虏伯洋行，过去才是法兰西银行，英吉利银行。我们的战略目标，是拿下克虏伯洋行，跨河建一条大陆桥，插入欧界深处。这个总目标，死死咬住不动摇。而围绕这个目标，如果扁傻七有利于总目标，我就开扁；如果拉傻七有利，我就请他按摩洗头。总之在战略目标之下，所有的战术动作随机应变，无一定之规。傻七也看出来，以他孤身一人的档次，只配在战术层面任我玩，因此千方百计要把一众买办都绑在他自己身上，可玩胡萝卜加大棒的统一战线，他玩得过我？他没这尺寸的家什哪。”
“明白明白，那眼前这事，不到克虏伯洋行跳起来跟傻七公开翻脸，就不算完？”
“未必等得到这一出。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不用那么教条么。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其后，老冯说是要傻七一条大腿，我们真下狠手了，他又出头护着傻七，趁机卖个顺水人情，再说克虏伯有利益在其中，也不可能始终袖手旁观。目前世界消费市场萎缩，已到了二桃三士的时代，嘴上说说和谐，手底下只能以邻为壑了。欧界一山不容二虎，法德随时会交恶，以前法德分裂只是免费给老冯挑拨的机会，从今起，我们也能跟着插一脚了，岂不快哉。所以今日之势，洪帮，老冯，法兰西，克虏伯，都可以弱一点，但一家也不能倒。其余人等，各安本命，逆来顺受吧。”
“那万一伊万家倒了，老冯又缓过气来，纠集青帮各派，向我开火呢？”
“伊万家可能雌伏，但不会倒。老冯深惮德法赤诚联合，必勾结英吉利从中作梗，扶持二者之一，建立‘单核心弱势欧盟’，把另一个扫地出门或晾在一边。那我们就拉那落魄的一家，打抱不平，患难时交个朋友。如今打傻七，就是为此做个铺垫。只要欧洲不能兄弟同心，山姆必有插手的机会，我们跟着也就有了发言权。以打傻七为标志，我洪帮终于又杀回欧界了。自成吉思汗老大之后，这还是头一遭啊。乱怕什么，我们乱，敌人更乱，打他个混天黑地！不过你要记住，上海滩的枪大半都在老冯手里，不能跟他硬过头。”
“啥也别说了，兄弟服。强哥，我请你去霞飞路吃大餐。”
“别，我约了南码头水果店小老板杜月笙，他虽说是私营企业家，不过能代表先进生产力，应该抓紧发展入党。人才难得，将来等你我的移民纸下来，上海滩这爿码头就靠他了。你也一起去‘鲜得来’吃碗畦菜小馄饨。”
“行，不过强哥，阿杜这名字也太软扑扑了，像是舞小姐养的小狼狗。回头你给他摸
顶的时候，改个黑白通吃的大哥级艺名。”
“也对，那叫什么呢？”
“不叫阿杜叫百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