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云和月--回首我的研究生生活
http://www.sina.com.cn 2004/03/04 12:21新浪教育
作者:浙江大学硕士 高昌禄 欢迎网友投稿
记忆仿佛是抽屉里存放的东西,后来的总是覆盖在上面,时间一长,故事便被自己尘封起来。现在回头去回忆那些过往,却感觉有点似水流年的味道。1998年的秋天我重新走进了校园,那时侯觉得心里好像有一种很柔软的东西在延展,多年来不断奔波着的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那一直是我的梦想。我梦想自己将来可以过着精致的生活,我也喜欢那种为精致生活不断流动的节奏与感觉。
可是现实的生活远比想象要简单得多:生活环境变了,不用考虑每天要完成的官样文章,不用担心领导会随时把你叫进办公室,给你一些突如其来的任务,不用去参加那些不喜欢的应酬,说那些很肉麻的奉承话;往日的人际关系淡化了,不用操心什么时候可以升职,什么时候要去领导家拜访,周围的人从表面一团和气、暗中争斗的同事变成了相对单纯的同学,每个人完成自己的课题就可以了,周末大家一块去西湖边看湖水,看苏堤、白堤上的人来人往,感觉是那样的放松;我现在领悟到那种放松是昙花一现的放松,人是无法拒绝长大的,在什么样的年纪就会有什么样的压力要面对,就有什么样的责任要承担。
离开校园五年后重新做学生,感觉到压力,也感觉到无限的希望。年轻就像是没开奖的奖券,每一张都充满希望。那时侯因为自己之前的英语底子不好,除了读写,听和说都是我的致命弱点。记得第一次上听力课时,全班30个人里我是为数不多的听力只有5分的人(20分的题目)。刚开始上听力和口语课的时候都早早去教室,然后躲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希望老师不要当众叫自己起来回答问题。那些直接从本科升上来的同学英语技巧比我出色得多,那时侯那种沮丧让我觉得26岁的自己已经老了,我有时会想到大学刚入学的时候,那时侯自己竟会那样的轻盈,真是不可思议。那时的日子就像是一张张被揭开了谜面的奖券,有过无尽的希望,也有过无尽的失落。
我不能退,不能败,我对自己说。好像很多年以来就不想让自己受委屈,所以一直都在不停地奔。拼命学英语,练习听说技巧。那些年里形成的坚韧的品质让我感觉到努力才会赢得尊重。努力的结果就是我不再害怕听力和口语课,而且知道将来那些技巧会让我感觉到更大的自由(后来我去美国培训的时候,在同去的同事里我的英文竟然是最好的)。
入学后我被从原先报考的专业调整到另一个专业,心里觉得很无奈,也感觉没了动力。之前考上的那种喜悦荡然无存,似乎一切都只想拿到文凭了事。幸运的是,我的导师是个非常有学养,而且很宽容的人,这让我的三年研究生生活充满乐趣。
在念书的那几年里,生命中经历了一场真正的爱情。过程已经不重要了,可是那些记忆却会伴随一生。就业前找工作的那段日子变得混乱不堪,我相信所有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求职的人都有类似的故事。那段时间成为我们最终分离的导火索。她是在职研究生,毕业后要返回在新疆的原单位。我忙于找工作,心情烦躁,忽略了她的感受,我的就业去向不明,而且最终我选择加入的那个美国公司在珠海,那是个她不喜欢的城市。她说我不是她要找的那种男人,她需要的是那种他坐在那儿,自己就可以放宽心,就不会发慌的男人。这样的婚姻,才像是一轮明月,使各自的生存达到一种饱满。女人比男人更喜欢在婚姻里寻找到保障。原本以为我会因为她而选择留在杭州,现在知道我的决定后就知道她在我生命里不是最重要的。
2001年的春天我送她到上海火车站,她说她将来一定会回来看我。看着载着她的火车呼啸而去,我站在空旷的站台上,感觉周围清冷无比。在杭州这个婉约的城市里我们相识、相爱、分别,然后,隔着4000多公里开始想念。一切看起来很刻骨铭心,让人有点不可思议,相爱三年的人说走就走了。那年愚人节的时候我写了篇心情文字,把它mail给她。我是把自己想象的幸福用文字宣泄出来了,可我不知道放在现实中,它可以醇多久。用距离和时间酿造的感情,美得没有瑕疵,但如果时空隔得足够长,不知道信誓旦旦的诺言能维持多久?等下一个轮回再触摸对方时,分离的真实是否会把曾有的美丽打碎。我不敢想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挺可怕的,开心的时候上天堂,痛苦的时候下地狱,差别太大,我难以承受。
她看了文章后给我打电话说:“听听许巍的歌吧!”两周后她从乌鲁木齐寄了两张碟过来。《在别处》的碟子里充斥的迷惘弥漫在整个房间里,然后占领我所有的情绪。许巍是个懂得把触觉深入到听者内心的人,他用他的孤独铸成一把钥匙,然后慢慢开启我的心房。而《那一年》更不错,许巍把他的才情演绎得淋漓尽致。我对这个男人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他的歌声总是能让我从独自的彷徨中解救出来,让人感觉舒服。爱情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共同的特征:如果你真心去爱一个人,你就会不计结果地为它疯狂。有些幸福是唾手可得的,而有些幸福也是转瞬即逝的。能把爱握在手里的人真是幸福,相爱不易,我们都要珍惜。把这些感想打电话告诉八千里之外的她,她告诉我说,她要结婚了,她受不了这种没有将来的等待。
而五十天前她才离开,诺言还留有香唇的温度。四月是个蓬勃的季节,一切都在虚无之中生长。
那种情感我始终无法做到收放自如。如果说我对杭州还有一点依恋的话,那是因为曾经在这里生活过。有时候倒是真的愿意选择留在这个美丽、安静的江南城市,宁愿看着这平静的生活一直走到将来,没有一丝担忧与牵挂驱赶着自己的心情。最终的结果是两个人都选择了离开。
去珠海的公司报到时,第一次看到这个美丽的城市就喜欢上了它,因为它和杭州一样令人赏心悦目。2001年10月,公司选派9个人去美国总部培训,我是其中的一个。从澳门出发,经由台北转机前往San Francisco,第一次出国,第一次坐16个小时的飞机,一切都很新奇。只是因为9.11事件的影响,在每一个机场都被安检折腾得够呛。公司总部指派的人在机场接我,San Francisco到硅谷(Silicon Valley)走101高速大约40分钟车程。在美国的生活从倒时差开始。
除了工作之外,就是由公司里的中国同事带着去观光。一切都和自己当初踏上这块土地之前设想的不一样。我看到了很多留在美国的中国同事因为要保住饭碗,或者是为了熬PR资格而遭受公司老板的羞辱与攻击。2001年冬天开始,硅谷的失业率连续攀高,很多在美国求学而后留在那里的华人精英,遭受的压力是国内的人无法想象的。不可否认这个国家是那样的发达,给你充分的自由享受其物质文明,可是,就算你英文再好,还是有很多人无法溶入到它的文化里,所谓“香蕉人”就是这样的意思。公司因为风险投资人撤资,培训计划缩短,而且大陆的研发中心要关门。老板决定在大陆过去的9个人里留下1个,并且答应帮他转身份(我们去的时候拿的是B1签证,该签证属于商务签证,不是工作签证—H1)。很荣幸我得到那个机会。
但是我并没有特别地开心,内心却很想回国。我发现自己不是个受得了委屈的人,而且,我并不觉得在美国就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曾经那么热切地渴望登陆这个国家。我想起恺撒大帝征服古埃及时说过的话:“我来了,我看见了,我知道了”(I come, I see & I know)。有些事情自己经历过就最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在所有的同事都回国后一个月,我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老板。离开美国的时候一个从缅甸移民到美国的女同事开车送我到San Francisco国际机场,她对我说,你至少有20种方法不回去。我说,我知道,可是我觉得这不安全,我现在不喜欢那种没有归宿的生活。我需要安静。
回国后不久,大陆的研发中心解散了。和昔日那些同事之间的那些小小的快乐和不快乐的记忆,都在那些分别的祝愿中消失了,然后是喝完散伙酒,大家各自收拾行李奔向不同的城市。离开珠海的时候倒是很平静,这个开始时不情愿去的城市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有意思的,和它道别就像是和朋友分离,有着淡淡的来去随缘的味道。
2002年的10月我到了上海,这个离杭州最近的大都市让我重新开始。上海是个无根的城市,霓虹夜里的故事绚丽而且充满诱惑,可是,每个擦肩而过的行人,转身之后各自的脆弱与忧伤,又有谁看得见呢?
也许我的生活永远就像是一个车站,永远表现着逃亡和出走的主题。也许那些逃亡和出走并没有实现在行动中,但在心里,却离开过无数次。
青春是一个不可能的梦,等到过了青春,才知道清醒果然是更深沉的梦。那些生命里恍惚的时光,那些极美却极易碎的情怀真的只能放在书页里吗?有些事情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那是最好的,没有形状,没有颜色,没有负担和重量,没有微笑,也没有叹息。有些理想是有欺骗性的,让你拼命去向它靠近,然后又给你真相,让你无所适从;可要是没有那些理想,生活就永远都不会有色彩。
想起2001年在广州美国领事馆签证时看到的情景,那些紧张的人群,那些或失落或狂喜的脸,觉得很有意思;有人拼命想出去,有人连夜返故乡,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在尊严中抗争,在现实中妥协,到头来那些看似不甘的似水流年,却只为清茶一片。
人,有时其实应该简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