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已经两年了,最烦恼的是杂事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在给杂事“交税”。这里的商业广告、帐单、学校里面的文件很多,无论什么事情都是印在纸头上。打开信箱,每天都会收到一堆纸头。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填这个表那个表,办这个证那个证,交这个钱那个钱。最窝囊的是某网络公司说可以免费上网两个月,到期之前我根据他们的要求寄信取消帐户,我以为没事了,可是帐单还是陆续寄过来,我打电话过去,他们硬说“信没有收到”。
还有一家网络公司广告上说可以免费试用两个月,我打电话过去索取软件,过了一个半月,软件来了,我装也没有装上,也没有用,但是过了一个月,账单陆续寄到。我打电话过去说不是试用期两个月吗,怎么我用也没用就算我钱了?他们说:“两个月是从你打电话那时候算起的。”看来天下赚钱的人都是一样的,都想方设法把别人口袋里的钱挖出来。
最烦恼的是做了两年助教,把科研都耽误了。总之,想安心做点实验还真麻烦,很多时候就是在等待中,一年有365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真正花在实验上的时间不是特别多。当助教挖走了时间,听报告挖走了时间,烧饭买菜挖走了时间,修自行车轮胎挖走了时间,仪器和试剂的问题也挖走了时间。买点化学药品都是自己写请购单请购的,往往是想做什么实验了才买个药品,等药品到手又是一个星期之后了。仪器坏了,买个配件也得请购,等到手了早就一、两个月过去了。嗨,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不理想的。
总感到人生有涯,要做的事情却太多。想做一些事情,速度却老是不够理想。做点实验,很多都是报废的。有时候做到一半仪器不稳定了,有时候没有信号反复调试很多天,有时候是反复重复七八回。这里的文章纯粹是金钱堆积起来的:劳动力是金钱,一天50-100美元;药品是金钱,有时候一克药品就要几百美金;实验不做,仪器也要整天开着。
在这里科研的压力也很大。首先是课题的压力。有些课题世界上很多人都在做,你不做出来,别人就提前发表了。再说和国内一样,在美国也看文章发表的。拿了科研经费都是要交差的,尤其是基础科学研究项目。眼看着这个项目从开始到现在都耽搁了几年了,也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心里很是焦急。还有我们组的人干活都特别卖力,每天进实验室看见一堆人在埋头苦干,做实验的做实验,整理数据的整理数据,星期六星期天也不休息,心里有中无形的压力。这里环境和国内不一样,国内的课题组结构是硕士生数量为主,博士生为辅,所以还是“学习型”的环境;我们组绝大多数是博士后,很多还是进修教授,只有个别博士生,这种科研氛围就逼着我以博士后的要求来要求自己,当然导师对学生的要求甚至比对博士后的要求更高。
和在中国不一样,这里博士生的机遇多,开会的机遇多,别人约稿写文章的机遇多,发表文章的命中率很高。机遇其实经常会出现。平时的时候,我总是做一些别人看来没有价值的“无用功”。一年级的时候,晚上经常在系里机房里面查阅和我课题浑身不搭界的文献。现在我的柜子里面就有1000多篇文献。博士生两年其间买了4000美元的催化专业书来看看,相当于两部二手轿车的价钱。但是我从来不认为这是无用功:当我主动买了“美国化学会风格:编辑、作者、审稿人手册”,并学习了以后,机遇来了,我被邀请为Langmuir, J. Mol. Catal. A审稿人;前一阵我买了很多催化书,到外地休假其间看了三本,回来的时候老板找我,说现在他应邀写综述,手头还有其它几个综述要写,如果我感兴趣,可以让我写一篇“金属的多相催化”。我们实验室博士后9个,但我毫不犹豫地承担了任务,因为我确信实验室里只有我才能在一个月里完成这篇催化的综述。(别人都是搞表面化学的。)这样的机遇还有很多,虽然很多事情对我来说很艰难。比如老板应邀在佛罗里达的某年会上做45分钟口头报告,他反而叫我去做!我顿时头大了几分,说我只对发表文章感兴趣,对到外面做报告没有什么兴趣。他说你以后总归要做报告的,你总有第一次的,报告技术是慢慢培养的。于是,从买飞机票到整理报告,一切都是艰难的开始。
关于机遇,还有的感想就是我们老板人品挺好的。有时侯我做助教做得怨气很大,就向他抱怨影响我的实验了,咄咄逼人,他的回复总是很有礼貌,也号召我直话直说,直接说有什么要求,怎样才能把事情办得更好。最佩服的是有的博士后离开实验室几年了,文章都是老板整理撰写的,老板还是把自己名字放在最后面。还有就是在这里,一篇文章真正当一篇文章使的:文章上面署名就两、三个,如果是三个,那说明别人也提供了很多数据,这样虽然多了一个名字,但加快了科研的进展。有的文章虽然是别人向老板约稿,老板写的,但是他还是把我的名字放在前面,虽然我本来也不指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