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位置: 首页 > 传统文化 > 战略·谋略 > 井底望天·专栏 > 正文

井底望天:闲话古今大工程 争论纷纷为哪般

2011-09-04 09:15 井底望天·专栏 ⁄ 共 5862字 ⁄ 字号 评论 1 条

之一

2011-08-27 14:39

    以黄河治理为契机,而展开权力倾轧,在后来的朝代里面,一直没有停过。北宋的时候,新党和旧党就因为黄河应该北流还是东流的治理方案,杀得昏天黑地。而在抗日战争胜利后,当政的国民党政府,对自己挖开花园口,迫使黄河改道,令无数淮海人民成为鱼鳖的罪行,不加检讨。却因为当地的人民无奈搬迁到了黄河的旧道,而这些地方又变成了共产党的解放区。于是国民党政府,大义凛然,以遵循科学和尊重历史的态度,要堵上花园口,让黄河水回到故道,并在不给予充分时间搬迁的情况下,企图用黄河水来淹没解放区军民。当解放区的军民忙于应付洪水的时候,人家国民党军队又不失时机的杀了过来。结果如何?那就是后来的淮海战役中,被老蒋淹了两次的当地老百姓,成了埋葬蒋家王朝最有力的因素

    国家大事,用于权争,古代是这样,现代是这样,未来也不会有啥子不同。当年的黄河治水是大家厮杀的战场,后来大运河开通的漕运也是同样的道理。元朝和清朝,发生了海运和漕运之争,今天大家看到的高速铁路混战,都是走的同样一条路数。看一下清朝在公共工程上面的论战,某种程度上可以了解一下中国今天的关于高速铁路等等领域的争论

    清朝的时候,主要的是三大公共工程,一个是黄河治水,一个是盐务专卖,一个是漕运维护。这三个部门,都有专门的河道总督、盐务总督和漕运总督专职办理。但是在乾隆治下,权臣和绅已经建立了官僚系统的大规模腐败的庇护体制,使得这些系统成为大量候补官员的混日子的地方。而在政府系统里面,大规模的腐败无法得到控制,又影响当时政治体系面临宗教团体白莲教的挑战。这个在嘉庆杀了和绅,决心改革的时候,成为主要的政治斗争。嘉庆帝的改革,主要是两方面。一个是大批更换省一级官员,把各地的总督和巡抚差不多全给换掉了。另一个就是大幅度减缩政府财政,以断绝政府里面的贪腐行为。但是在漕运问题上,情况变得相当的复杂。漕运系统,几乎就是相当于今天的铁道部。人家有和各地总督平级的漕运总督,而且各省有漕运官员,还有在运河旁边世袭屯田的旗丁提供漕运船只。当然漕运还有自己用于巡逻和保护河道和运输船队的兵勇,还有在各地方的检查站和关卡,再加上雇用的挑夫,那就是很多人都要靠这个系统吃饭。而当时因为系统里面有不少等待候补放官的官僚,都挂在漕运吃饷,又加上价格的不断上涨,导致了整个运作系统的成本太高。而这些有导致的漕米的商品化,因为当地方官员因为治下的农民负担不起粮食的要求,那么就只好实行商品化原则,从市场购买粮食来补足。同时干活的人,越来越多的成为无业游民被招募来的水手。

    因为征收粮食的地方官,和保证漕运粮食完成份额的漕运官,是属于不同体系,自然就展开了政治斗争。这个情况下,关于海运取得漕运的政策争论,就变成了一大朝廷的斗争焦点。而这种不同利益斗争的结果,又因为黄河的原因,变得迫切了。那么黄河怎么又和漕运混在一起呢那是因为运河过黄河的体系比较复杂,靠了一系列的湖泊作为吞吐,可以在运河水低的时候,靠着黄河的水溢出来,引黄济运。但是当时黄河治水在河道总督的管理下问题却是成堆。其中有和绅的影响,虽然嘉庆帝换了两任总督,但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如果黄河治理得太好,那么河道衙门的预算和拨款,就会飞走了。因此河道衙门的主要治水任务,是要保证黄河定期的泛滥一下,以证明政府拨款治水,是非常英明的。而政府拨下来的治水专款,又经过种种渠道,进了京官们那些批款子下来的口袋里,导致了只有十分之一的款项,用于河道清淤工作。当然并不是京城里面的其他官僚都是傻子,因为毕竟清理河道,会雇用一部分无土地和无定居的游民,如果这些游民没有活干,那么国家的和谐问题,就严重了。

    因此黄河是迟早要出问题,结果就是黄河发了洪水,就堵塞了运河,导致了漕运船只上不了北京。河道的问题,不光是影响了漕运,还影响了盐务。因为黄河洪水影响的是淮河流域,就是江苏的北部一带,而这里又是主要晒海盐和制盐的主要地方。

    谈到盐务,就更是一个头痛的问题。和河道、漕运不同的一点是,虽然河道和漕运问题重重,但是可以说好歹受益的人们是官僚体系里面的各个集团,可以说是肉烂在了锅里,算是为国家稳定做出了贡献。可是盐务最大的问题,是走私私盐,导致国家盐税的损失,而盐税是内务府的主要收入来源。但是要是治理盐务,大力打击走私问题,就会触及到一个非常要命的隐患。那就是私盐买卖,事实上是容纳了很大一批的无土地和无定居的游民。现在人家是忙于刀头舔血赚一个玩命财,如果你把这些人的生计给端了,你想让他们干嘛?考虑到当时朝廷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农村的控制力,而且一些县城的基层组织也涣散了,政府决定不要去惹事。当时的各种宗教秘密社团,在农村里面蓬勃发展。有佛教和道教渊源,但是带着反清倾向的白莲教、天地会和三合会,也有信奉上帝上身的神秘基督教团体。比如说,在广西一带的客家人居住地,基督教传教非常兴盛,最后终于酝酿出来拜上帝会的基督徒发动的太平天国革命。

   所以当你的基层组织涣散,被各种宗教组织占领,结果就是只能表面上喊一喊维稳,真正可以维稳的工作反而不敢做了

之二

2011-08-29 15:22

   可是办理海运的想法,遭到了沿海和沿河两方面的商业集团的强烈反对。对沿海来讲,自从1684年康熙帝取消了沿海商业贸易的禁令之后,当时已经有很多私人的船队,进行海运,主要是将华北的大豆运到南方。因为没有相应的货物可以从南方运到北方,这些海运的船只,通常都只有装载着沙子作为压舱北上。因此赞成海运的官员,设想如果可以结合现有的私人海运法子,把漕粮往北运的时候,给人家一个20%私货的份额,然后回航的时候把大豆往南运,那岂不是更经济,把成本就降下来了。

    而其中最主要的降低费用,就是海运可以绕过漕运中间层层的关卡和检查站,可以避免雁过拔毛。但是你不让人家拔毛,人家岂肯善罢甘休。其实当时的河运已经事实上商业化和私人化了。河边附近的商家们,已经包揽了漕运的生意,而且私底下带了私货北上,而且早就不是空船南下,而是带了私盐南行。这么一来,大家自然就是反对声高唱入云。另一个原因,就是漕运水手们的生计问题,如果朝廷不给人生计,岂不是把这些游民给推到反清复明的阵营里面去了?而对海上贸易商来说,也怕朝廷介入。本来人家生意做得好好的,根本没有入大伙儿的视野,突然要改了漕粮海运,虽然会因此而增加生意,可也同样因此变成了朝廷内部各派集团的博弈新工具,成了新的大肥肉,那么谁知道朝廷里面的内斗结果如何,岂不是自己找麻烦?所以也是反对。

    于是一个对国家有利的公共工程转变,就这样鼓噪一阵子,随着黄河洪水退却,堵住的漕运船只到达北京,一切归于平静。最后的变化,反而是朝廷不可控制的变化。一个是1853年黄河改道,让漕运基本上难以进行。另一个就是太平军占领了江南一带,切断了运河通道。最后一个就是水手阶层里面,慢慢秘密会社兴起,使得这个阶层充满了反满的人物,那么自然朝廷也就不再顾忌你的生计问题。于是在各种危机的时候,反而变革变得异常容易了。困扰政府多年的漕运问题,终于因为海运开通而得到解决。

    如果看今天中国的高速铁路问题,你是不能直接拿漕运问题来做对比。但是你可以用同样的方法论来看清楚这个问题。在清朝时代,漕运、河道和盐务,在江苏的淮安一带,形成了一个交接点。因为淮安是漕运总督的所在地,处于运河和淮河的相交之处,也是漕粮集中的集散地。而淮安的西部,是洪泽湖,差不多是黄河每次改道就要直奔的地方。在淮安的东部,则是盐城。所谓盐城,当然就是中国海盐的主要产地了。

    那么中国高速铁路的位置,在于它是铁路部门主要侧重于客运的一支偏师,但是这几年却成了重中之重的主力部队。为啥这样呢?因为铁路主要是两个功能,一个是客运,一个是货运。从经济效益上来讲,客运是赔钱的,货运是赚钱的。但是中国的国家利益,要求你一定要保证客运的通畅,可以允许全中国的人民,可以走南闯北、东进西来。不要小看了这一点,正是因为铁路的畅通,在保证了中国成为一个政治统一的现代国家。

    这里稍微扯远一点,大家都知道,以前从内地到西藏拉萨,路途遥远,非常之困难。主要的一条交通要道,就是从云南到西藏的茶马古道。连当年中央人民政府的代表张经武入拉萨,还必须绕道印度的西孟加拉邦的加尔各答。虽然后来在解放军和各族人民的辛苦努力下,川藏公路、青藏公路和新藏公路陆续开通,但是直到青藏铁路的建成和通车,在真正从根本上解决西藏和内地的紧密联系。南疆的情况也是这样。从军事的角度来讲,控制了吐鲁番附近的达坂城,基本上南疆就无险可守。但是清朝时候经历的数次外部势力在南疆的分裂活动,主要的短板,是后勤供应的困难。尤其是一旦河西走廊出现问题,比如同治回乱的现象,那么对新疆的掌控就成了问题。这个现象,一直到1949年之后,才得到彻底的解决。其中一个是北疆进行的军团建设,使得粮草对内地的依赖解决了。另一个就是新疆的铁路建设,尤其在南疆的环塔克拉玛干线路的完成,那么任何想在这里搞分裂的势力,就没有那么容易得逞了。

    那么把话题扯回来,当年的军阀割据的时候,采取的法子,就是铁路车不同轨,有意识地采取了阻断各省民众的交往,从而达到产生不同身份认同的结果。因此中国铁路客运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低成本地解决内部的人民自由流动的需求,以此保证中国各地的人们可以维系政治上的身份认同。但是客运的压力,又因为沿海地区的外向型经济蓬勃发展,需要来自于中西部地区的农民工而形成运力不足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客运必须占据货运的空间,而使得货运的运力也不足了。

    不过要看铁路的功能,你必须把铁路放在整个中国的交通体系里面看。从交通的角度来讲,应该是4个大的体系。一个是刚才说的铁路系统,一个是航空系统,一个是高速公路系统,一个是海运系统。当然以前还有长江航运系统,估计黄河系统早就没有了。而长江航运也慢慢随着航空的发展,客运这一块,大概就只剩下了旅游了。当然货运还是有一些空间。那么看这几大系统,可以看出,航空系统主要是客运,公路和海运系统主要是货运。公路上的客运基本上是短途和长途汽车,主要是用于弥补边远县城到火车站的城市,差不多起的是城市地铁和公共汽车的功能。

之三

2011-09-04 09:10

     海运系统和铁路的竞争也几乎没有。现在中国的海运系统,其实最大头是全球贸易,走向世界各大洲,在国内的部分,主要干的是北煤南运。煤炭南运的港口,大概就是河北的秦皇岛港和黄驿港、天津港、山东的青岛港和日照港。基本上就是来自于陕西、山西和内蒙古西部这“三西”的煤炭,通过大秦铁路、朔黄铁路等等,西煤东送,然后从这些港口南煤北运出海。

     如果考虑到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大变化,就是中西部省份开始经济加速时代,那么其中一个重中之重,就是沿海地区的劳动力密集产业,转移到劳动力的原产地中西部,而沿海地区开始向高精尖发展。这个变化从交通格局来说,自然就是铁路部门担负的客运要求,尤其是针对工资收入低的来自中西部到东部打工的农民工的需求降低了。所以这个也是铁路部门,敢于取消便宜的绿皮车的底气。因为人家中西部的不少人开始要留在当地就业了。但是因为产品装配在中西部了,那么你的原材料、半成品如果还是依赖从东部的港口进口,或者你的主要产品,不是经过亚欧大陆桥出去,还是要通过沿海港口出去,那么显然对货运的要求就比较大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看得出来。铁路的盈利状况会有所改善,因为货运量增加,赚得多了,而低成本客运量减少,补贴少赔得少了。这样的大肥肉摆在那里,各路神仙不带齐刀叉,拿你开刀,吃唐僧肉,那才是天下的怪事呢

     所以要裁减你铁道部,纳入大交通部是一个路子。把铁路系统砍成几十大块,本事大的抢货运专营公司,没那么大的也可以抢热线的客运公司。而这个时候的铁路客运,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主要满足商业客人和中产阶级了,人家穷农民工都当地就业了嘛。这样的话,你当然可以让这些人“被高铁”了,因为人家是出得起这个份子的。

     当然网络上一片大骂高铁票价,是因为大家骂起LV来,丝毫不觉得心疼,但是要是能够占国家客运补贴的好处,干嘛不摆出一副为农民工伸张正义的傲娇模样。其实人家农民工可能早就改乘更便宜的长途汽车,被一场大火烧死,还不是被你这帮道德代言人彻底漠视。

     不过要命的是,高速铁路速度太快,就踩进了人家中短途航空的地盘。因为人家的客源和你高铁的客源,基本上是重叠了。从北京飞广州,如果油价不冲破100美元的话,人家航空还可以占优势,可是从北京飞上海,从广州飞武汉这样的中途,航空非悲剧不可。因此从利益博弈和有饼大家分的角度来讲,高铁降速是一定道理的。这种降速,可以导致一部分商业客户回归航空,而对不赶时间的中产阶层消费者而言,估计主要的影响,是长途和中途,比如说你成都和重庆的想进北京,那就只好坐飞机了。但是短途的客人,比如说北京去天津,南京去上海,上海去杭州,基本上受影响不大。所以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不过在铁路货运中的煤炭问题,可以看出来,一个是这些铁路基本上不占据中国的铁路主要干线,比如说京广线和陇海线之类,因此不会成为各种利益的博弈之处。倒是中西部发展中,人家不想成为简单的原料输出者,希望可以搞一些高附加值的东东,比如说我不做西煤东送,但是可以做西电东送,这个如果扯起皮来,又把电网这个大老虎给拖进来了。这样的话,电网的整合问题,中西部发电企业问题,东部和南部省份的电网和发电问题,铁道部的煤运利润和海运各公司的利润等等,又会是一场大混战了。

    而铁路其他货运的能力的提高,对高速公路长途货运,以及各地方政府依靠这些来雁过拔毛的各种公路收费站和关卡的收入问题,又值得一个一个具体的分辨了。很可能出现的结果,可能是中国政府自己没有办法解决,反而要靠外部不可控制的力量来完成。比如说清朝的海运代替漕运,就是被外部不可控制的因素改变的。那么要是中东和北非的各种变故,导致石油价格的某种特定变化,那么才可能在中国引起连锁的洗牌效应。

    不管怎么说,我在2008年大力鼓吹的高速铁路已经有了雏形。无论你是靠有人搞大跃进出来的,还是有人发疯折腾出来的,总算是出来了。总比奥巴马的美国高铁计划,还在图纸上折腾强多了吧。哪怕就是主干线跑个300公里,也比没有强吧。

注:本文综合整理自《最近的一点思考5-6、7》;

相关推荐

    1、《井底望天:地球变暖大周期 全球动荡有先兆》;

目前有 1 条留言    访客:0 条, 博主:0 条 ,引用: 1 条

    外部的引用: 1 条

    • 占豪:国际局势 新闻解读 (二十二) « 求索阁

    给我留言

    留言无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