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谈下些最基本的概念:政策;大战略;战略;国家或者国家集团的军事战略;战区作战艺术;战术。最高最大、统帅一切的是所谓“政策”和“大战略”,接着是“国家或者国家集团的军事战略”,然后就是所谓“战区作战艺术”,最后就是最低层的“战术”。同时我们要强调──也就是本文反复强调的──政策及大战略应有的绝对统帅地位。
“政策”。政策是关于战略一个最基本的概念。我们这里所说的“政策”是指克劳塞维茨在“战争是政治的继续”这句话中“政治”的意思。这句名言被列宁和许多战略思想家引用了无数次。“战争是政治的另一种手段的继续”。这是一个最根本的东西,它对于以下所有各个层次的概念及其运作都应当有绝对的统帅地位。
政策是政府的目的。不是一般的目的,而是政府在战争与和平当中的根本目的。当然还有一个与政策密切相关的概念,在战略缔造过程中所谓‘决策’。决策就是高级政府官员决定上述那些目的是什么的过程。总之这就是理应支配战争、战略甚至和平时期治国方略最基本的东西:政府的根本目的。
大战略。这里所谈的大战略是最高层次的战略。大战略在层次和内容上同军人往往说的军事战略有区别、也同战略是做事情的总方法那个意义上的战略有区别的一种战略。
何谓大战略?大战略有时也称为“国家安全战略”,它是运用一个国家所有相关资源来服务于、来追求、来实现高层政策所规定的政治目的的艺术。支持国家安全政策的大战略在平时和战时起作用,他包含积极和消极的贯彻手段。为冲突设立政策框架是国务家的神圣职责。
这就是说,国务家的头号职能在于,如果发生冲突的话,要为操作这个冲突设立一个包含非常丰富含义的“政治框架”,或者说政策框架──根本的政治目的框架。只有这样,他的将军们才能有取胜的合理机会。这是讲积极主动的争取实现政治目标──或者说是用战争去争取政治意义上所规定的合理的胜利。
大战略方面的错误造成的损害,比一般的军事战略造成的损害大的多,当然也会比战区作战艺术或者战术层次的错误造成的损害大的多,就像政策方面的错误,其代价远远高于大战略方面的错误一样。越高层的要素错了,造成的损失就越大。甚至可以说,政策错了一切都完了,一切都错了,你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不过是如何减少一下损失。政策和大战略上的错误可以从军事能力上得到一些补偿,如果军事上很能干。最典型的例子,二战中德国军队往往战术层次甚至战区作战艺术的层次上很能干,那就多少可以补偿一些由于政策和大战略层次根本错误造成的巨大实在或潜在的损失,但是一般来说绝对没法纠正。
正如两次世界大战的历史不容置疑的表明的那样,如果一个国家着手实行一种政策:这种政策使大战略无法集中各种必要的手段、包括所有种类的手段,那么它必定要失败。总之,如果政策错了,根本目的和政治框架错了,或者大战略严重不适当,那么再非凡的军事技巧也只能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仅仅是延长一场不可能取胜的斗争的时间而已。政策和大战略应有的绝对统帅地位在这个意义上也是极突出和应有的。
国家或国家集团军事战略
国家或国家集团军事战略就是运用一国或国家集团的全部武装力量来实现那些表达为国家高层政策的政治目的的艺术。这是原来意义上的、狭义的战略,在于为国家最高政策表达的政治目的而运用武装力量的艺术──实战或威慑的艺术。决策者应当在政治上确定这个舞台:确定这个舞台、确定这个基本框架的是决策者、政治领导,以便使他们的将军们,如果既有能力又有运气的话,能够赢得战争。为什么有运气是赢得战争的一个条件?如果了解克劳塞维茨的战争哲学,了解战争史的一部分真谛,那么就能知道战争中包含很大的不确定性、偶然性和不可预测性,运气对于战争胜利往往或至少有时是必须和关键的。
战争本身的逻辑、暴力本身的逻辑、打昏头的逻辑,可能在战争的过程中远远超过最初由政治目的、由政策预先设定的那个界限,也就是政治目的、政治框架。如果在制定和实行军事战略的时候很少考虑到大战略或者政治文化,那么这种军事战略会将政策失败的前景最大化。
因而,在为军事实现选择目标的过程中,优秀的国家或国家集团的战略与一切现实的和可被发展的军事手段交织在一切,成为一个内部和本身缺乏完整性的主题。国家或国家集团的战略不是一个独立的东西,不是一个自成系统的东西;军事战略是从属性的:从属于大战略,从属于基本的政治目标,从属于政策,从属于战争的政治性质,甚至还可以说从属于和平的政治性质。军事战略只能在战略立意要实现的政策目的是合理的范围内为国家或国家集团来服务。注意:政策的目标必须是合理的、理性的、通情达理的。这里面包含着无限丰富的涵义。而且,战略充其量只能和它所规定的军事手段一样好。当然军事战略也很重要。如果这些手段不能确保战略所要达到的目标,那么战略就需要调整。
这里反映了很关键的战略道理。战略特别是大战略的关键或核心是什么呢?用非常杰出的大战略史家和战略思想家保罗·肯尼迪的一句话来说,战略或大战略是目的或手段之间经过深思熟虑的谋算的关系。大战略是目标和手段之间的关系。如果目的行,手段不行,目的就必须按照手段(或者说能力)来改变;目的必须调整,战略也因此调整。当实现大战略的其它手段──例如外交、颠覆、经济援助等等──不能代替所缺少的国家军事力量时,那么战略和军事战略服务的国家高层政策也需要调整。
战区作战艺术。战区作战艺术是指在国家或国家集团军事战略层面之下,作为战略与战术之间的桥梁作用。一个军团司令的职责在最低层面上有赖于战区作战艺术,而最高层次也就是对几个集团军的指挥,如朱可夫、艾森豪威尔、麦克阿瑟等等。在许多军界学者和民间学者最近写的关于战区作战艺术的大量著作中,有些声称:战争的这个层次是最高的,就其本质而言是纯军事的。并不然,实际上就象南北战争和世界大战历史所表明的那样,军事活动极大受控于对国家高层政策的考虑。战争史和战略史上证明这一点的例子不胜枚举,而毛泽东批评的单纯军事观点战上风的时候总是风险丛生或本末倒置,即使打赢了,也不能说得到了国家、民族、或人民真正需要或对他们真正有利的胜利。也就是“赢得了战争,输掉了和平。”
最后是战术,这是最小最低的一个层次。
战术是面对敌人时运用兵力的艺术。或者用克劳塞维茨的定义:战术是运用战斗来赢得战役的方法──与战略即“运用战役来赢得战争的方法”相对。也就是说战术是所有力量运用的艺术,而不是关于这些力量对战争中战役过程和结果的作用。在面对洲际威胁时,我们可以谈论洲际导弹的发射问题的战术。实际上所有武装力量的要素既是战术手段又是战略手段。战术是和战略结合在一起的,他往往具有战略的含义,即使是间接的。一个坦克营在假想或真正投入战争时都是战术手段;当谈到他们的确保发动战争的政治目的的终极作用时,他们都成了战略手段。
不要忘了,即使小到战术,一种周全、明智、负责的思维也必须考虑到“战争的政治目的”,以次为根本准绳来判断战术的终极效果──他们对取得战争为之进行的政治目的的终极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