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位置: 首页 > 传统文化 > 伟人 > 正文

周恩来传(二十七):坚持在重庆(下)

2013-11-22 20:45 伟人 ⁄ 共 15091字 ⁄ 字号 评论 2 条

    周恩来在重庆的这段时期内,国际形势正经历着异常激烈的动荡和变化。特别是一九四一年,接连发生了两件震撼世界的大事:一件是六月二十二日法西斯德国向苏联进攻,一件是十二月八日太平洋战争爆发。这两件事,都是由法西斯侵略者发动突然袭击开始的,几乎在一天内改变了世界的政治格局和力量对比,并对中国的局势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相关阅读

----周恩来传(二十六):坚持在重庆(上)

    处在如此激烈变动的历史时刻,要准确地把握世界局势的发展,及时地作出正确的判断,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周恩来像一个惯于在惊涛骇浪中航行的老船夫那样,凭着他丰富的政治经验和犀利的识别力,密切注视着时局的每一步发展。在半年多时间里,先后在《新华日报》上发表十多篇评论文章。这些文章,论据充分,说理透辟,对当前局势提出许多很有价值的见解。

苏德战争爆发前夜,中国的抗日战争已将进入第四个年头,内部困难日益增加,日、美在太平洋地区的矛盾正在上升。在这种情况下,国民党统治区内出现一种依赖美国的倾向。蒋介石向国民党官员表示:中国唯一的希望只能依靠美国。新闻界一部分人士,如《大公报》的张季鸾等,也对时局表示悲观,寄希望于美国,认为地中海被切断越快越好,因为这样可以促使日本南进,英美也就非努力对付日本不可。此外,国民党内还有一部分人又在酝酿投降日本。

周恩来认为,随着抗战困难的增加,这种一味依赖美国的空气将会更加浓厚,是今后值得注意的一种趋势。五月二十五日,他发表《论目前战局》一文。文章认为,日美矛盾虽在激化,但它也受到一些其他因素的制约,战争未必在日内就能爆发。他指出:目前“英美作战的重心尚在大西洋不在太平洋。如果能推迟太平洋上的冲突,而又能使中国抗战拖住日本,以便其先对德后对日,英美是会不惜任何代价以缓和的”。在日本方面,周恩来认为,它首先是积极地准备武力南进,同时又采取两面政策,企图取得英美某些暂时的和缓和让步。

根据对现阶段形势的这种判断,周恩来的结论是:“必须弄清主从,独立自主和自力更生是我们抗战的基本国策,运用友邦对日矛盾及争取外援是服从于基本国策的对外政策。”他认为,我们现在只有号召全国军民,坚持独立自主的抗战,拿这种自信的坚决的抗战方针,来争取和适当运用外援,不应该只是希望和等待太平洋上的冲突。周恩来的这篇文章,对鼓舞全国军民克服困难、坚持独立自主的抗战,起了积极的作用。〔1〕

十多天后,他又在六月八日发表《论敌寇两面政策》一文,从方法论的角度作了分析:

“孙子说:‘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我们对于敌寇知之者固然很多,但欲求真能不带感情不偏主观,具有真知灼见的人也并不易。大概在敌人的国际环境较好而又能集中力量进攻我们的时候,我们便常易发生悲观的论调或情绪;在敌人的国际环境较坏而又在其休整兵力的时候,我们便常易过分乐观,且常喜夸大敌人的困难,好像敌人已时时处在崩溃之中。其实这种悲观与过分乐观,都是长期抗战中所不应有和不必要的。尤其是轻敌观念更易松懈自己的战斗意志和对敌人的警惕,反而使对内重于对外,抗战更受损失了。”〔2〕

六月二十二日,法西斯德国背信弃义地突然向苏联大举进攻。这是国际局势中的一个重大变化。

战争发生前一星期左右,在周恩来直接领导下从事秘密工作的阎宝航获得了可靠的情报,立刻向周恩来报告。六月十六日,周恩来将这份极其重要的情报,包括德军准备发动袭击的时间,紧急电告中共中央。中共中央及时向苏联作了通报。苏联方面对阎宝航提供的情报给予高度评价,并致电中共中央表示感谢。

苏德战争爆发后,战火迅速燃向苏联内地,许多人担心苏联能不能支持得住。周恩来在战争发生的第七天(二十八日)写了《论苏德战争及反法西斯的斗争》一文,富有预见地指出:“战争的发展方在开始,我们已经说过:其战果决不是短时期所可看出,更不是几个仗便见分晓。但是我们可预言的是时间有利于苏联。纳粹德国利在速决,故一开始便攻势甚猛,企图仍以闪电战达到其两个月征服苏联的狂言。苏联的战法,不论是拒之于国门之外,或是引之深入,只要苏联的主力在,人力在,物力在,时间一久,法西斯侵略者必然要遭受最后的惨败。故我们对苏德战争,不能以一时的出入胜负为断。”〔3〕

苏德战争爆发后,作为德、意盟国的日本将大量兵力从国内运往中国东北。国民党当局又判断日本将会在一个月内北进,认为那时他们就可以乘机将中共的力量压到黄河以北。他们利用报纸舆论,竭力鼓励日本向苏联进攻。

对国民党当局的这个动向,周恩来同样清醒地看到了。他在六月二十八日那篇文章中早已指出:北进的危险固然存在,但日本对北进也不是没有困难和顾虑的:第一,中国问题将因此更陷于不能解决之境;第二,西伯利亚并没有像南洋那样多的国防资源;第三,时间上不很易于侥幸成功,万一拖长,他们的另一只泥足又要陷于冰天雪地之中;第四,万一英国在他们发动攻苏以后,实行太平洋上的封锁,岂不陷于前后绝境?七月二十日,他又写了《团结起来打敌人》一文,指出:日本侵略者“不管其是在积极准备北进,或者南进,或者南北并进,但其灭华之方针决不会有任何变更,而且还会先来个西进”。“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我们总应准备敌人西进,乃至迎头打击敌人西进,这才是万全之策。等待胜利,总是一种最有害的心理,尤其是专门希望日寇打别人,最是一种没出息的想头,而且对于联合友邦,争取外援,也颇不合乎情理。”〔4〕

九月十八日那天,周恩来发表了《“九一八”十年》。这是一篇充满着爱国激情的文章。文章一开头,便强烈地吸引住读者的注意力。他这样写道:“东北沦陷,整整十年了!十年沉痛,在今天,对于全国同胞,对于抗战将士,特别是对于在敌蹄蹂躏下过着奴隶牛马生活的东北同胞,不能不从悲惨的回忆中发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打到鸭绿江边,驱逐日寇,消灭伪满?”“尤其是流亡在关内的东北同胞,十年风霜,使壮者老了,年轻的变成壮年,孩提之童也长大了,他们更会慷慨悲歌:‘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他向苦难中的东北同胞、苦斗中的东北义勇军、苦干中的东北流亡人士致以深深的敬意:“海可枯,石可烂,你们的民族正气,是永远不会磨灭的!”文章最后郑重地写道:“在纪念‘九一八’十年的今天,我们中共党人,再一次向全国声明:不论国际形势如何变化,我们总是坚持抗战到底,不达到驱逐日寇出境,决不罢休!”〔5〕

十月十六日,日本第三次近卫内阁总辞职,陆相东条英机奉命组阁。这是不是一次普通的内阁改组?许多人一时迷惑不解。周恩来立刻敏锐地作出判断:不,这是日本对外政策发生重大变动的朕兆,是太平洋新危机行将到来的先声。他在三天后发表《太平洋的新危机》一文,毫不含糊地发出警告:“其人其事其时,都说明日本法西斯军人再也不能忍耐目前沉闷拖延的局面,而必须自己出马,采取冒险的行动了。”他引用日本权威方面评论东条组阁所说的话:“日本之政策,为解决‘中国事变’,建立‘共荣圈’及依附三国公约之精神。”他对这段话这样解释:“建立‘共荣圈’,就是包括南太平洋,排斥英美势力。依附三国公约,就是敌视苏联。‘解决中国事变’,更是‘万变不离其宗’了。”

他尖锐地反驳一种论调:“有人会说,东条是旧阁的一员,且参与近卫对外政策的密议,故新阁对外政策尤其是对美政策,将无变更。这个意见是不对的。日寇政府每次改组所持以不变者,是其基本国策,亦即吞并中国独霸东亚的国策,至若实行这基本国策的方针或方案,则每次日阁改组均有变更。”何况这次近卫倒阁,明显地反映了日本内外方针上存在的分歧:“现状维持派的方针,重在妥协英美;法西斯军人派的方针,重在依附轴心。”东条显然属于后者。不管东条组阁后先从哪里下手,“其以武力建立‘东亚共荣圈’的冒险方针,是确定不移的了”。周恩来从中得出明确的结论:“这次日本军人内阁的出现,是日寇大冒险行动的信号。”〔6〕

那么,日本大冒险行动的矛头首先是向北,还是向南?周恩来很快断定:会向南,在日美之间有爆发战争的可能。当时在香港工作的一些共产党员估计国际局势时,认为日本不会打美国,理由是:日本急于要征服中国;美国正与日本谈判,力图以牺牲中国来换取同日本妥协;英美正煽动日本北攻苏联。他们认为,日本缺乏资源,石油、棉花等重要战略物资都有赖美国,离开美国就打不下去,所以不敢碰美国。他们在香港举行的国际问题座谈会上这样说,在《华商报》写社论时也用这种观点来分析战局,产生了不小影响。周恩来立刻去电,指出日美有开战的可能,要他们做好应变的准备。他特别关心留在香港的许多民主人士和进步文化人的安全。战争爆发的第二天,他给在香港的廖承志、潘汉年连去两封急电:“估计菲律宾均将不保,新加坡或可守一时期,而上海交通又已断绝,因此香港人员的退路,除了去广州湾、东江以外,马来亚亦可去一些”;“如能留港或将来可去马来亚和上海的尽量留下”;“如能去琼崖与东江游击队更好”;不能留、也不能南去、又不能去游击队的人员,即转入内地,先到桂林。〔7〕不久,又致电廖承志,询问香港文化界人士撤退和安置情况,以及同新加坡、菲律宾的联络情况。并叮嘱他们派人帮助宋庆龄、何香凝、柳亚子、邹韬奋、梁漱溟等离开香港。以后,这批民主人士和文化界人士,有的辗转抵达东江游击区,有的经澳门、韶关或广州湾到桂林,有的经浙江去上海转赴新四军驻地。周恩来或者通过电报联络,或者派人接应,分别作出具体安排。他特别关注当时国民党特务准备迫害的柳亚子、邹韬奋,电嘱南委书记方方指定专人负责护送,确保他们的安全。这场在周恩来直接领导下的秘密大营救活动,历时半年,行程万里,遍及十余省,共营救出爱国民主人士、进步文化人及其家属八百余人,包括何香凝、柳亚子、邹韬奋、茅盾、夏衍、沈志远、张友渔、胡绳、范长江、刘清扬、梁漱溟、千家驹、黎澍、戈宝权、张明养、韩幽桐、吴全衡、羊枣、叶籁士、胡风、高士其、蔡楚生、司徒慧敏、金山、宋之的、于伶、黄药眠、沙千里、叶浅予、蓝马、杨刚、张铁生、金仲华、廖沫沙、袁水拍、乔冠华、徐伯昕、周钢鸣等。还营救出一批国民党驻香港人员和外国友人。〔8〕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日本侵略者偷袭美国在太平洋的海空军基地珍珠港,并侵入泰国和马来半岛。太平洋战争爆发了。接着,英、美等相继对日宣战,美国与德、意之间也相互宣战。国民党官员对这次战争的爆发感到欢欣鼓舞,相互祝贺。他们认为这会吸引住日本的主要注意力,从而放松对中国的侵略。社会上也流传着许多幻想:有的认为太平洋战争很快会结束,日本将很快放弃对中国的进攻;有的认为太平洋既已成为世界战争的中心,苏联就应该出兵进攻日本。周恩来认为必须澄清这些错误的看法。他除向各方面人士广泛进行解释外,十二月十三日又写了一篇题为《太平洋战争与世界战局》的长文。

文章一开始指出:“今天的战争,已经是世界人类绝续存亡的战争,亦即是侵略者与反侵略者你死我活的斗争。”文章概述了七个方面的有利条件,论证战争的胜利必属抵抗日本侵略者和德、意法西斯的国家。但他并不盲目乐观,接着就指出:“这一胜利与和平,只是前途的瞻望。由今天争取到前途的实现,还须要经过若干过程,才能由漫漫长夜中渡过黑暗,走向光明。这其中主要的原因,是由于民主国家尚存在若干弱点和困难。大家的长处还没有能发挥尽致,而轴心国家的弱点,也还未全部暴露。”

因此,他提醒大家应该有这样的精神准备:“太平洋战争在初期还会有若干挫败,这正如中日战争、英德战争、苏德战争在初期的一样。”这种挫败的可能,是由于存在下列原因:

“一、日寇是无耻海盗,惯于乘人准备不周,袭人领土。

“二、日寇如其他侵略者一样,操着进攻的主动权,随时都在准备挑衅,随时都可发动战争。故战火一起,日寇行动可远及三千海里之外,而继续扩张战果。

“三、日寇已全身武装,有了对付战争的长期经验,有了全国上下的战争动员,最近且加紧进行其大规模的临战体制,故其行动的迅速,资材的储存,我们不能作过低的估计。

“四、日寇海空军,虽较英美为劣势,但在太平洋上却握有战略的优势。东起夏威夷(除外),西抵马来亚,北自日本海,南抵大洋洲,都为他海空军活动的范围。在这个活动圈内,英美的海空军,固然还处于劣势而且分散。

“五、英美虽非全无准备,但究因企图和缓太平洋上的目前冲突,在精神上、物质上,总还准备未周。”〔9〕

周恩来预言:这种初期的挫败,也许会丧失若干岛屿、某些土地以及某些交通线,然而决不足以悲观,只要太平洋沿岸各友邦、各民族团结一致,互信互助,牺牲一切,坚持最后,必能改变目前太平洋的不利局面。

他认为,更重要的是要弄清太平洋战争的特征,以免发生不应有的认识和错误的估计。这些特征是:一、太平洋战争是持久战,决非速决战。在准备未成、布置未周以前,决不能冒进攻势,自陷错误。二、解决日本,以海军为主,空军陆军只能为辅。岛国虽最怕海上封锁,但单单肃清太平洋上日本海军活动的力量和范围,便须相当大的力量和相当长的时间。三、英美今天还不能且不宜对日立即采取攻势,而须先巩固南太平洋圈内要塞的守卫。四、必须以持久的消耗战和太平洋上联合的力量打击他,才能制他最后的死命。必须记着,生产能力是决定现代战争的主要因素。

文章还指出:为了明了太平洋与世界战局的关系,我们还须进一步认识整个世界反法西斯解放战争的特点:一是长期性,二是不平衡性,三是全面性(人力、物力、生产力的全部动员),四是一致性(世界各国的反侵略战争变成一体),五是阶段性,六是主从性(在世界战局来说,德为主,日、意为辅)。只有懂得目前世界战局的规律,才能正确地认识太平洋战争在世界反法西斯阵线中的任务,同时,也必须从世界反法西斯的任务的分担上来解决太平洋战争问题。

这是周恩来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只有五天时所写的文章。此后战争的整个进程正如周恩来所预测的那样一步一步地展开。事实表明:作为一个具有世界眼光的政治家,周恩来对风云变幻的国际局势,具有何等明晰的判断能力和远见卓识!

在这段时期内,周恩来同许多国家的驻华使馆和一些援华组织广泛地建立联系,同他们结交朋友。他同美国驻华使馆的官员谢伟思、戴维斯、文森特等常有往来;会见过美国总统罗斯福的代表威尔基、拉铁摩尔;同苏联驻华大使潘友新、武官崔可夫经常见面,交换对时局的看法;同国际友好人士斯特朗、史沫特莱、王安娜、艾黎、爱泼斯坦等时有过从;同美国著名作家海明威、学者费正清和加拿大朋友文幼章等也有交往。海明威等向他表示:反对国共内战,主张抗日,不满国民党政府的武断和无能。周恩来在一九四一年五月十六日致电廖承志并报毛泽东说:根据海明威等所谈,我们在外交方面“大有活动余地”。他还接待过许多外国记者,向他们揭露国民党顽固派的反共行径,宣传中共中央有关团结抗战的主张,介绍解放区的民主设施和八路军、新四军奋勇抗战的事迹。

费正清以后这样谈到周恩来:“周恩来的魅力在初次见面时就打动了我。在我面前是一位浓眉、英俊的贵胄,却为民众献身;作为个人,他的智慧和敏锐的感觉是罕见的,然而他却致力于集体主义的事业。”〔10〕

谢伟思同周恩来的接触更多。他说:“周是非常熟练的、敏感的、感觉力强的、明智的人。”“我未见过周发怒、发火或心烦意乱。他总是那么平静、镇静,我没有见过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周是一个令人惊服的人,很难找到他的缺点。周使与他谈话的人很愿意与他谈。他与人谈话时很专心地凝视着与他谈话的人,使人感到很亲切。”“有人说周易于妥协是不公道的。认识周的人都承认他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正直的人,诚实的人,有原则性的人。”〔11〕

周恩来的这些积极的活动,在重庆的外交界和外国人士中赢得了广泛的信任和友谊,增进了他们对中国共产党人和八路军、新四军的初步了解,在国际舆论界产生重大影响。他的这些活动,也为以后新中国的外交工作积累了初步的经验。

在第二次反共高潮被击退后,国共两党的关系比皖南事变时稍见缓和。一九四一年六月苏德战争爆发后,特别是十二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随着英、美、苏进一步合作,国共关系出现了好转的趋势。

毛泽东在给周恩来的电报中作过一个分析:

“国内关系总是随国际关系为转移。第一次反共高潮发生于德苏协定、苏芬战争及英美反苏时期。第二次反共高潮发生于德苏协定继续存在、英美苏关系仍未好转而轴心则成立三国同盟时期。自苏德战起,英美苏好转,直至今天,国共间即没有大的冲突。这个时期,又分两段,在英美苏未订具体同盟条约及滇缅路未断以前,蒋的亲苏和共决心仍是未下的;在此以后,他才下这个决心。”〔12〕

毛泽东所说的这个时期中的前后两段,是以一九四二年五、六月间为界的。

在这前后,周恩来继续作为中共中央的代表,在重庆负责处理国共关系的全盘工作。

从一九四一年春到一九四二年夏季以前,这是毛泽东上述电报中所说的前一段。这时,皖南事变中两党关系濒临破裂那种紧张局势已经缓和下来。这是因为:日蒋矛盾并没有解决;国际上和国内大多数人不赞成中国发生内战;中国共产党进行了坚决的反击,证明它决不是用高压和恫吓就能制服的;国民党内不少人对在抗日战争期间从事反共军事行动也不积极。这一切,使国民党顽固派不能不有所顾忌,行动上不能不有所收敛。但他们消灭共产党的打算没有改变,力图首先肃清大后方的共产党组织和封锁陕甘宁边区,对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的局部性进攻也一直没有停止。国共谈判没有取得重要进展,双方关系相当冷淡。

一九四一年五月七日开始,日本侵略军在华北突然发动大规模的攻势,进攻重点是山西南部的中条山地区。日方出动的兵力有六个师团、三个旅团和伪军张岚峰等部,共十余万人。中条山脉地处山西南部,绵延三百多里,有许多利用山石挖成的防御工事,是国民党政府军队在华北敌后的最重要的据点。但日军发动这次攻势时,负责中条山军事工作的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被蒋介石召往四川,远离前线。一开始,何应钦亲赴洛阳指挥。尽管不少将士进行了英勇的抵抗,但由于国民党忙于内部磨擦,军队士气低落,何应钦又指挥失当,改变原有部署,调走部分主力部队和中央炮兵团,在中条山实行单线防御,这样,国民党政府的军队在中条山战役中遭受严重失利,丧失七万多人。国内舆论对国民党十分不满。

为了掩饰自己失败的责任,诿过于人,国民党当局大吵大嚷地指责八路军在华北没有配合作战。五月十日,周恩来会见刘斐(为章)。刘指责八路军在西北集结重兵,而面对日军向中条山的进攻不予打击,不配合友军行动。周恩来当即反驳:我军在华北及各地配合友军打击敌人,从未停止过。所获战绩,妇孺皆知,并为国际人士所称颂,何能叫不打击敌人?至于与日妥协、移兵西北、打通国际等等,纯属谣言。反之,半年来,尤其是近四个月来,反共成为高潮,辱我党为奸党、我军为匪军,到处打人、骂人、杀人,在西北更是彰明较著。〔13〕当晚,刘斐向蒋介石报告了会见情况。第二天,蒋介石会见周恩来时只得表示:“能配合行动就好,只要有成绩,我决不会亏待你们,饷弹自然发给,捉的人我会命令他们放的,根本问题也可以谈好。”并一再要求周恩来请示延安,答复配合中条山作战问题。周恩来告诉他:中共中央已电八路军总部拟具配合作战计划,并要蒋介石通知卫立煌和阎锡山直接同八路军总部联系。〔14〕

十二日,国民党参政员许孝炎在宴会上公然向新闻记者造谣:中条山激战时,第十八集团军抗不遵命配合对敌作战。〔15〕周恩来在第二天列举事实向中外记者驳斥许孝炎的谎言,以后又一再要求国民党当局更正。十八日,他向美国通讯社声明:外传所谓“八路军不抗日,打中央军”之说,全系日寇造谣中伤。〔16〕

五月二十一日,一向标榜中立的《大公报》,发表一篇题为《为晋南战事作一种呼吁》的社论,重复了上述谣言。先说:“十八集团军集中晋北,迄今尚未与友军协同作战。”再说:“我们相信统帅部必然已有命令,要十八集团军参加战斗。”并且以貌似公正的口吻写道:“在国家民族的大义名分之下,十八集团军应该立即参加晋南战役;在其向所服膺的团结抗战精神之下,十八集团军更应该立即赴援中条山。”〔17〕由于《大公报》在国民党统治区内有相当大的影响,当晚周恩来立刻写信给该报的张季鸾、王芸生两人。信中严肃地指出:

“我可负责敬告贵报,贵报所据之事实,并非事实。在贵报社论发表一周以前,晋南白晋公路一段即为第十八集团军部队袭占,停止通车;其他地区战事正在发展。只因远在敌后,电讯联络困难,此间遂不得按时报道。而中枢及前线旬余军事磋商,与夫配合作战之计划,皆因军机所限,既不便且不得公诸报端,亦不宜在此函告。于是惯于造谣者流,曾公开向人指摘第十八集团军拒绝与友军配合作战。我曾为此事一再向中枢请求更正,不意市虎之言,竟亦影响于贵报。当自承同业联络之差,惟环境限人,贤者当能谅我等处境之苦。”

信中列举八路军、新四军的战绩,巧妙地暴露了国民党没有给它任何补给,并讥讽国民党为中条山战役失利而诿过于人的种种“抱怨”,这样写道:

“我们一向主张团结抗战,而且永远实践团结抗战。去年华北百团大战,战中未得到任何配合,战后未得到任何补充,虽中外电讯竞传捷音,贵报备致奖誉,而犹为人诬为虚构战绩,然我们并不因此抱怨。”“尽管十八集团军饷弹俱断,尽管无任何友军可以配合,尽管有人造谣说十八集团军已撤回陕北,然事实胜于雄辩,十八集团军终于击破了敌人扫荡。虽弹药越打越少,但我们更不会以此抱怨别人。”〔18〕

《大公报》社论把事情说成:仿佛整个华北战场只有一个中条山。周恩来在信中指明:山西高原并非仅限于中条山。敌寇所以难以渡过黄河,“不仅因中条山留有中央大军,握此北方锁钥,且因山西所有高原都控制在我军手中,方使敌寇三年多屡试渡河,屡遭失败。”

周恩来的信最后说:“敌所欲者我不为,敌所不欲者我为之,四五年来常持此语自励励人。”现在日本侵略者正欲“先给我以重击,并以封锁各方困我”,并“辅之以挑拨流言,和平空气”。因此,他提出一个《大公报》难以拒绝的要求:希望“贵报当能一本大公,将此信公诸读者,使贵报的希望得到回应,敌人的谣言从此揭穿”。〔18〕

《大公报》在五月二十三日全文刊登周恩来的这封信,在国民党统治区产生了广泛的影响。毛泽东致电周恩来说:“你的信与文(指《论目前战局》——编者注)均在《解放日报》发表并广播。那封信写得很好。”〔19〕

周恩来还写信给蒋介石,质问这样传播谣言是何居心。蒋介石派刘斐回答说:他只希望十八集团军有战报,没有其他用意。周恩来立刻将收到的八件战报交刘斐送去,要求由中央社发表。他连电中共中央,建议由朱德致电国民党当局提出质问:“前方浴血抗战,后方血口喷人,势难使死者瞑目,生者心安。”〔20〕他还致电毛泽东,对华北军事提出建议:“应抓着一两要害(如同蒲、白晋及平汉)或一两点(如正太、平汉以北)切断几天,以影响国内外;在交涉上应抓紧卫立煌,以便取得饷弹。”〔21〕中共中央接受了周恩来的这个建议。

但国民党顽固派仍然继续挑衅。中央社在五月三十日发表的一条有关十八集团军行动的消息中,完全违背事实地写道:“截至今日止,尚未据报与敌军正式接触。”〔22〕周恩来立刻向《新华日报》记者发表谈话,列举事实,加以驳斥。他说:“最近一周,单就中央社之洛阳专电,便有六次提及晋东我军或十八集团军作战地区之战役的,而大公报两次西安专电,更证明太行山及晋北我军均在与敌作战。”“此等电讯发自前方,见闻自更翔实,既经前方军事机关检查于先,又经后方军事机关复审于后,揭诸报端,已历多日,岂能谓为非战报?!”他最后说:“我们当然并不以此等战果为满足,我们愿意接受国人善意的督责和更多的希望。我们期待着更大的战果的来临。”〔22〕

一封公开信,一个声明,一时轰动了山城重庆,帮助人们弄清真相,使一切造谣者无词以对。这两期《新华日报》增刊,前一期销售一万七千多份(其中重庆一万四千多份),后一期达到两万份(其中重庆一万七千份),打破了以往的发行记录。

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十七日至二十六日,国民参政会举行第二届第二次会议。董必武、邓颖超出席了会议,董必武并被推为休会期间驻会委员。

一九四二年五、六月间,随着国际上英、美、苏三国团结的增强,直接影响着蒋介石的内外政策,使中国国内的政治局势和国共关系,比起前一阶段来,发生很大的变化。

这年五月,苏联外长莫洛托夫应英方邀请,飞往伦敦,开始苏英会谈。二十六日,双方签订对德国及其欧洲同盟者作战及战后合作互助的条约。六月十日,苏美两国又签订合作协定。美国总统罗斯福和英国外相艾登同时宣布:一九四二年将在欧洲开辟同希特勒作战的第二战场。

对中国的国共关系,罗斯福这以前就通过他的私人代表转告蒋介石:中国在三年之内不要发生内战。这时,美国进一步表示:它所给予蒋介石的援华军火,不得用于反共。英国首相丘吉尔这年七月七日给蒋介石的贺电中也有中国“抗战五年由于坚持统一战线”〔23〕的话。英美两国政府的这种态度,使蒋介石在处理国共关系问题时不能不有所顾忌。

滇缅公路被切断,也使蒋介石考虑要同苏联和中共改善关系。在这以前,滇缅公路本是英美向中国输送军火等物资的唯一大动脉。这年四月二十九日,日本占领缅甸腊戍,切断了滇缅公路。运输只能改为空运。空运不仅数量有限,而且这一带每年有四个月的雨季,气压变化大,飞机得升高到一万八千英尺的高空,至于飞越喜马拉雅山的困难就更大。因此,蒋介石在外援运输方面更有赖于经过苏联的那条陆路。

此外,国内军事反共失利,财政和经济危机加深,人民不满增长,一些地方势力的离心倾向,以及中国共产党一直坚持争取国共关系好转的政策,都促使国民党谋求两党关系的改善。

一九四二年七月二十一日和八月十四日,蒋介石两次约见周恩来。第一次会面时,蒋介石说已指定张治中和刘斐同中共谈判,国民党的联络参谋仍将去延安。第二次谈话时,蒋介石表示想好好解决国内问题。周恩来也表示愿与张治中、刘斐商量解决问题的途径。接着,蒋介石的话转入正题,说他一星期后将去西安,想在那里同毛泽东会面,请周恩来电告延安。周恩来在同蒋会谈后立刻致电毛泽东,报告他同蒋介石会面情况。他分析蒋介石这次约见毛泽东,“在态度上还看不出有何恶意,但在其初步解决新疆及回回问题之后,他又自己北上布置,其目的未可测”。〔24〕他提出两个办法供中共中央选择:一是毛泽东称病,以林彪为代表,到西安见蒋一谈;二是要求蒋带周恩来到西安,然后由周飞延安,偕一人(林彪或其他负责人)回西安见蒋。周恩来估计:前一个办法可行,后一个办法不易得到蒋介石的同意,除非偕同出来的是朱德。

中共中央采取周恩来的第一个办法。八月十七日,中央书记处致电周恩来:“毛(泽东)现患感冒,不能启程,拟派林彪同志赴西安见蒋,请征蒋同意。如能征得蒋同意带你至西安,你回延面谈一次,随即偕林或朱赴西安见蒋则更好。”〔25〕十九日,毛泽东又致电周恩来说:依目前形势,我似应见蒋。并说关于他见蒋的问题,中央尚未作最后决定。

周恩来认为,目前蒋介石虽然有了用政治办法解决国共关系的意向,但具体问题尚未涉及,对共产党的压迫毫无减轻,会晤地点又在西安,因此觉得蒋、毛会面时机略早。八月十九日,他将自己的考虑电告毛泽东,建议“最好林或朱先打开谈判之门,如蒋约林或朱随其来渝,亦可答应,以便打开局面,转换空气;一俟具体谈判有眉目,你再来渝,便可见渠”。〔26〕

毛泽东这时仍倾向于见蒋。他先后致电周恩来说:“蒋到西安时,决先派林见蒋,然后我去见他。依目前国际国内大局,我去见蒋有益无害,俟林见蒋后即确定我去时间。”“乘此国际局势有利机会及蒋约见机会,我去见蒋,将国共根本关系加以改善。这种改善如果做到,即是极大利益,哪怕具体问题一个也不解决也是值得的。蒋如约我到重庆参加十月参政会,我们应准备答应他。”“林彪准备在蒋电约后即动身去,我则在林去后再定去西安的日期。”〔27〕

周恩来仍坚持他认为毛、蒋见面时机略早的意见。他在给中共中央的电报中全面阐述了他的看法和建议。电文写道:

“我们认为见蒋时机尚未成熟。”“(一)蒋虽趋向政治解决,但他之所谓政治是要我们屈服,决非民主合作;(二)蒋对我党我军的观念仍为非合并即大部消灭;(三)蒋对人的观念仍包藏祸心(即打击我党领导,尤其对毛,西安事变后尚想毛、朱出洋,时至今日犹要叶挺太太劝叶悔过自新,吾屡次请回延不理,此次我在电答时提到愿回延接林或朱出来亦不许),因此可说他对我党我军及民主观念并无丝毫改变。

“次之,在局势方面,并非对我有利:(一)蒋对国际局势的看法,一面承认日寇有续攻中国可能,而英美一时无大力援华,且反内战,但何(应钦)等却看到苏联今日处境需要对华让步,英美亦须中国拖住日本,他正好借此依他的想法解决西北及国内问题。(二)中共‘七七’五周年宣言,本是我党历年主张的发展,而他却认为由于苏联让步,中共亦不得不屈服。(三)毛出为谋改善根本关系,而蒋则可利用此机会打击地方和民主势力,以陷我于孤立。

“因此,蒋毛见面的前途可能有两个:一、表面进行得很和谐,答应解决问题而散。二、约毛来渝开参政会后,借口留毛长期驻渝,不让回延(此着万不能不防)。若如此,于我损失太大。我们提议林出勿将话讲死,看蒋的态度及要解决的问题如何,再定毛是否出来。”〔28〕

经过这样反复磋商,毛泽东同周恩来取得了一致意见,接受了周的建议。

九月十四日,林彪从延安动身,前往西安见蒋。但因陕北在八月底下了一场数十年未有的大雨,山洪暴发,路面被冲坏,致使他到西安时蒋介石已回重庆。十月七日林彪到达重庆。十月十三日,由张治中陪同,会见蒋介石。林彪提到:“毛甚愿见蒋,惟适患伤风未来。”蒋即问毛好。蒋介石对林彪的前几段话表示有兴趣听,但一听提到内战危险,便不耐烦,频频地看手表,约林彪在走前再谈。〔29〕十六日,周恩来应约同林彪会见张治中。林彪说明中共有几十万军队在敌后抗击日军,提出了“三停、三发、两编”的要求,即:停止全国军事进攻,停止全国政治进攻,停止对《新华日报》的压迫;释放新四军被俘人员,发饷,发弹;允许将中共领导下的军队编为两个集团军。张治中将话头打断,建议林彪先同各方面多谈,然后再同他谈。〔29〕以后,周恩来和林彪即同刘斐会谈,刘表示一切都可谈,但要周恩来、林彪同张治中谈。〔29〕

根据这段时间接触中的种种迹象,周恩来作出明确的判断:通过谈判来解决两党间具体问题的时机尚不成熟。他给毛泽东的电报中这样分析:蒋介石及国民党人都倾向于以政治方法解决中共问题,来代替全面的军事破裂,但是,第一,他们并不急于解决,而以为时间越延长,中共的困难就越大,越有利于使中共就范。第二,他们所说的政治解决,“乃是我们听命(服从调遣、统一编制、奉行法令等)于他们的领导,决非民主的合作和平等的协商”。第三,“他们的政治解决的中心仍以军事为主,而以能否服从调遣、变更防地为前提”。第四,他们决不先提要求(不仅一切人避开不谈,连张治中、刘斐也绝不先开口),而要看中共方面能作出什么让步。〔30〕

周恩来对蒋介石有着深刻的了解。他预测蒋介石此时可能采取的种种对策:一、如不解决具体问题,则目前可在表面上缓和,而实际上绝不放松压迫;二、如愿解决问题,必须我先让步(必须是军事上,而且是防地上让步),我不可能有具体收获;三、如我们只作口头上让步(如表示愿听调遣,但有实际困难,一时尚难移动等),则他们亦照常口惠而实不至(如中条山战役时答应发饷弹,二届参政会时答应释放叶挺);四、如我们能做某些地区的让步(如东江游击队改编、湖北撤退等),他们也可实行某些让步(如“三发”等),但不会实现我们的全部要求;五、如向蒋提出全部要求,而不提愿听调遣事,“蒋必默默不语,必使关系弄僵,不利于形势之缓和”。〔30〕

他建议中国共产党采取这样的方针:“尽力所能及将两方关系先在表面上弄缓和,再谈根本问题,从原则上说服国民党改变他们的观念(如军队、政权等),至少使他们当面不能反驳。”〔30〕他主张根据同蒋介石谈判的特点,采取灵活的做法:在林彪第二次见蒋介石时,不提全部要求,或只谈原则不提具体问题,或提到愿听调遣,但有困难,请求停打接触;而对张治中,除要求停打外,还谈防地问题,说明我们愿听调遣,但还有困难,或进一步提到某些防地未尝不可移动,但必须解决许多困难,就此提出要求。

周恩来对采取这些做法后的结果,作这样的预计:“如此,林此来可完成两个任务,一是缓和两方表面关系,二是重开接洽之门。若要超过此种任务,则非在防地上大让步不可,恐今日尚嫌其早。”〔30〕毛泽东这次完全同意周恩来的意见。他在二十八日复电周恩来:“同意所提方针,重在缓和关系,重开谈判之门,一切不宜在目前提的问题均不提;林在二次见蒋后即回延。”〔31〕

十二月十六日,在接到蒋介石十四日的召见通知后,周恩来向林彪嘱咐了见蒋时的谈话要点。当天下午,林彪在张治中陪同下会见蒋介石。林彪表示拥护国民党十中全会宣言和决议的新精神。谈到两党关系时,要求彻底实行“三停三发两编”。蒋介石表示,只要他活着,解决问题总会公道,不让你们吃亏的,但不许再提新四军事。〔32〕

十二月二十四日,周恩来和林彪按照中共中央十二月十八日的指示,向张治中提出四点:“甲,共党合法化,国民党可到中共区域办党、办报,共同实行三民主义。乙,扩编四军十二个师。丙,边区依现有区域改为行政区,直属中央,改组华北地方政权,实行中央法令。丁,战后原则上接受开往黄河以北之规定,但目前只能做准备工作,保证战后完全做到。情况许可时,可磋商部队移动事宜。”周恩来声明:如认为这些条件可谈,就留林继续谈下去;如果认为相差太远,请蒋提出具体方针,交林带回延安商量。张治中逐条记下,答应向蒋报告。〔33〕

一九四三年一月九日,周恩来、林彪再次同张治中谈判。张治中提出:中共所提四项同国民党中央希望相距太远,与何、白皓电相距也远。张个人意见,认为党与政府两项问题不大,但军队编为十二个师太多,军队北移必须限期开动。周恩来答复说:所提四项与皓电精神并无不合,距离只在军队的数目和移动的时间。周恩来将这些情况向中共中央作了报告。〔34〕毛泽东复电同意周恩来的意见。

随后,周恩来又会见张治中,逐条宣读中共方面最后的四项意见:一、党的问题。在抗战建国纲领下取得合法地位,并实行三民主义。中央亦可在中共地区办党、办报。二、军队问题。希望编四军十二师,请按中央军队待遇。三、陕北边区。照原地区改为行政区,其他各区另行改组,实行中央法令。四、作战区域。原则上接受中央开往黄河以北的规定,但现在只作准备,战事完毕,保证立即实施。如战时情况可能(如总反攻等),亦可商量移动。张治中逐条抄录并核对后送交蒋介石。蒋立刻召集临时军事会议。会上发言的,大多表示不能接受。蒋介石没有表态,只是说:“好吧,再说吧!”〔35〕

于是,谈判进入搁浅状态。

正当这次国共谈判处于搁浅状态时,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在一九四三年五月二十二日发布《解散共产国际的决议》。这件事在各方面都引起巨大的反响。

中国共产党本来是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不少共产党员一直把共产国际看作至高无上的权威,对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决定,思想上波动很大。二十七日,周恩来在红岩召开一次扩大的干部会议,宣布这一决定。据夏衍的记录,周恩来说:“今年五月,共产国际执委会主席团为适应反法西斯战争的发展,并考虑到各国斗争情况的复杂,需要各国共产党独立地处理面临的问题,建议解散共产国际。我党中央表示了同意共产国际的建议。”同时指出:“中共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曾经获得过共产国际的帮助,但很久以来,中国共产党人能够完全独立地根据中国的具体情况和特殊条件,决定自己的政治方针、政策和行动。”〔36〕周恩来的这些讲话,帮助党内统一了认识。

国民党顽固派把共产国际的解散,看作千载难逢的机会。从六月起,国民党中央宣传部给各级党部发了一个秘密指令,酝酿发动第三次反共高潮。他们叫嚷:共产国际解散了,中国共产党也应该解散。在他们内部也有两种意见:一种主张要共产党交出军权、政权,组织可以合法;另一种主张要共产党同国民党合并。两种意见没有统一。这时,中共中央书记处电告周恩来:“共产国际解散,中央即将开会讨论中国的政策,请你即回延安。”〔37〕

六月四日,周恩来致电中共中央,报告南方局对国内形势的估计:国民党将利用共产国际解散之机,加强政治攻势,辅以军事压迫,强迫我交出军队和解放区政权,达到他们所谓政治解决之目的。并对今后的对策提出意见。

延伸阅读

—-毛泽东传(二十五):建设边区,战胜困难

同天,周恩来应约同张治中谈话。张治中说:何应钦称前方磨擦继续,情况不明,谈判“须搁一搁”。周恩来回答:谈判暂搁是我们“意(料)中事”,在这种情况下林彪决定回延,如要谈时可再来。他自己也拟回延安,以便使延安了解外间情况,找得更好的解决办法。并希望同林彪见蒋介石一次。〔38〕三天后,周恩来、林彪见蒋介石,蒋介石表示允许周、林回延安。〔39〕这是皖南事变后一年半来蒋介石第一次答应周恩来回延安。周恩来将这一情况向中共中央作了报告。六月五日和九日,接连接到中共中央书记处来电,催他速回,并嘱途中“勿耽搁”。〔40〕

六月二十八日,周恩来和林彪、邓颖超、孔原等一百多人,乘卡车离开重庆。南方局的工作由董必武主持。由于天雨和车坏,他们在七月八日才到达宝鸡。途中,接到延安来电,得悉胡宗南部队侵入边区境内修筑工事,毛泽东嘱周恩来就近同胡宗南交涉。周恩来就和林彪、邓颖超去西安。在这里停留了五天,先后会见胡宗南、熊斌等人。十日晚,拜会了邓宝珊。

来源专题周恩来传

目前有 2 条留言    访客:0 条, 博主:0 条 ,引用: 2 条

    外部的引用: 2 条

    • 周恩来传(二十八):总结历史经验 « 求索阁
    • 金冲及版:周恩来传(1898-1976) 目录 | 求索阁

    给我留言

    留言无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