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贵族》系列专题,论述宇宙万物之奥,与中国文化中的贵族精神。上一篇《华夏文化谱系–中国人的根与魂》写了大家一直比较关心的书单方面的内容。本文是第三篇,写外国文化里面,那些值得一提的人和书。下一篇写《中国人的宗教和崇拜》。
一、天下神棍是一家
1、确定性、真理和神棍
要探索万物之奥,那么首先一点,对象首先得是可说的,可描述的,不然连说都无法说,要了解万物之奥就无从谈起。自然界这个可说可描述的性质,可以称之为确定性。万物有了确定性,接下来,如果人类对世界的认知,和世界本身相符合的话,这样的认知则可以被称之为真理。
西方人对世界的探索,就是围绕这两大主题和线索展开的,一个是确定性,一个是真理。自然界是一个可说的对象,这个可说的对象为A,通过人类的认知,可以把A用人类的语言,描述为B,西方人认为,人类知识的最高最求,就是使B和A等价,就是追求这个真理。
但事情并不是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在西方的思想史上,给定任意时期,都会出现很多种不同版本的A和B。如果有一种思想,单方面宣布只有自己版本的A是唯一的确定性,自己版本的B也是唯一的真理,其他的都是非法的都是谬误的,那么我们可以把这样不讲理的思想,称之为神学。信奉这种神学的人,可以被称之为神棍。
2、印象神学
地中海文明的总源头上,苏美尔人的神学,可以算是一种软性的印象神学,因为他们对怪力乱神的东西,并不是很热心,对于苏美尔人来说,他们给万物起名字,只是一种单纯的命名。把太阳称之为日神,把月亮称之为月神,这只是命名,并不是崇拜。苏美尔人的神,还处在自然神学的阶段。
典型的印象神学,是东北亚的一些民族的萨满教,日本的神道教,东南亚的一些原始宗教,白人殖民前,美洲的原始宗教。他们给自然神赋予了神格,具有创世功能,并把自然神当成自己的祖先。如果自然界是人类的母体的话,印象神学期的人类精神,还处在没断奶的状态。
3、象征神学
象征神学,始于古埃及人。印象神学,并不能解释很多现实生活中的问题,如果进一步在神棍道路上越走越远,那么印象神学和自然这个母体断奶后,就会发展成象征神学。埃及人开始思考,人类到底是什么。埃及人的神,都是人面兽身,说明,他们和自然这个母体,已经开始断裂,又没有完全断裂。
在象征神学阶段,古埃及人产生了群体性的兽恋狂欢。和动物发生肉体恋爱,被认为具有精神层面的祭祀功能,可以通过和动物的交欢,重新把人类的精神,插入母体。这和东方民族,只是使用动物的肉来祭祀神祗,完全不一样。
而猪这种动物,一方面,猪很难被训练成人类的性伴侣,更重要的是因为猪生殖系统的构造比较特殊,并不适合和人类交欢。所以,就产生了动物禁忌。同样,古埃及人的神话中,犰狳也是一种动物禁忌,原因和猪类似。
犹太人摩西,又把猪禁忌,发扬光大。西方文化中,认为猪是不干净的,其根源在这里。爱因斯坦,马克思,这些犹太人,都是不吃猪肉的。现代很多人,研究猪禁忌,在猪肉干净不干净上找原因,这是很幼稚的思路。猪禁忌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猪不是一款适合和人类发生肉体恋爱的精神祭祀动物。
古埃及人的邻居,古巴比伦人,他们对兽恋比较克制,寻常时期,看到人兽交欢,会把人和动物绑在一起,烧死他们,毕竟他们是破坏性的继承了苏美尔人文化,苏美尔人并不喜欢兽恋。但是,古巴比伦人,在盛大的祭祀节日,男人和母狗,女人和公狗,会举行狂欢的交媾盛典,等男人女人们都精疲力尽了,狗也都及疲力尽了,再把狗投入火中,献祭给神祗。西方人不吃狗肉,狗是人类的好朋友,根源在这里,狗是精神祭祀用品,不是用来吃的。
狗和猪相比,更容易训练成兽恋伴侣,而且狗的毛皮更光滑,不会刺到人。狗的生理构造,在和人交欢这点上,也比猪要优越的多。总而言之,狗是一种完美的兽恋对象,那么,在精神祭祀这点上,它就是一款完美的祭祀用品。而猪在完全相反,是令人深恶痛绝的兽恋伴侣,所以也成了令人憎恶的精神祭祀用品。几千年的精神祭祀活动,在西方文化中,就形成了一种爱狗憎猪的传统。
古埃及人不仅发明了精神祭祀,而且他们站在了一切神棍思想的总源头,西方后世几乎所有的神棍思想,都源于古埃及人。古埃及人无法理解,人为什么会醒了睡,睡了醒。他们便认为,人睡着的时候是灵魂离开了肉体,人醒过来的时候,是因为灵魂又回来了,而人的身体,只是灵魂的一座房子。
那么进一步推理可知,人死了之后,也是因为灵魂离开了人的身体,只要身体这个房子保存好,那么灵魂一定有一天会回来,回来之后,人就能复活,就能再次醒过来。所以,古埃及法老死后,要制作木乃伊,保护这个灵魂的房子不腐坏。为了保护木乃伊不腐坏,在非洲那种炎热的地方,又得给木乃伊加个冰箱,这个大冰箱,就是金字塔。木乃伊是盛放灵魂的房子,金字塔是保护木乃伊的房子。
于是,灵魂不灭的思想,就诞生了。怎么理解这个灵魂不灭思想呢,好比说一台电脑,一开机,屏幕亮了,古埃及人会认为,电脑的灵魂回来了。一关机,屏幕黑了,古埃及人会认为,电脑的灵魂离开了电脑。如果把电脑扔进炼钢炉的钢水里,古埃及人会认为,电脑的操作系统,灵魂,会脱离电脑溢出炼钢炉的钢水,独立存在,并永世不灭。
电脑软件能溢出钢水,并脱离电脑独立存在,永恒不灭,这种思想,在我们看来是十分荒诞的。但是西方,印度,中亚西亚所有的宗教,都是基于这个思想来构建的。如果没有灵魂不灭,那基督教还有存在的理论基础吗?同样,也就不会再有天堂和地狱,也就不会再有末日审判。
4、抽象神学
古埃及人把西方人从自然这个母体中,拉了出来。接下来,他们的神学便发展到了抽象神学阶段。苏格拉底,意味着西方人和自然这个目的,彻底断裂的完成。这里要澄清两个概念,西方文明,是环地中海文明,而不是欧洲文明,欧洲只是地中海文明传承上的最后一环。另一点,苏格拉底,柏拉图这帮人,也不是什么古希腊人。在被称之为古希腊文明的那个时期,希腊的这块土地还是一块不毛之地,连文明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哲学家。
苏格拉底认为,世界存在着一个可以准确描述的A,而不是只像古埃及人那样,用过象征来描述自然界。人类存在的意义,人类知识的终极目的,就在于认识这个A。苏格拉底,把意识到世界存在着一个A,称之为人类具有了理性。理性概念的提出,是西方人和自然母体完全断裂的标志。
柏拉图接着苏格拉底的思想,继续向下发展。既然世界是可以精确描述的,那么要描述世界,就在于找到世界的本质。这个关于世界本质的思想,就是理念。马有红马,黄马,白马,黑马,但是马的本质是什么呢?柏拉图认为,这些马都不是马的本质,所以黑马白马都不是马。柏拉图的理念说,和公孙龙的白马非马,简直同出一辙。
如果所有的马,都不是马的本质,那么又要去何处探求这个马的本质呢。这道题,是无解的。意识到本题无解的人,是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反驳说,如果世界上连一匹马都没有的话,人又怎么可能会产生关于“马的本质”这种知识呢。所以,应该是先有马,才有马的本质。他认为,实存先于本质。
亚里士多德之后,西方的抽象神学,转向了实存主义。这种实存主义,就是中国文化中的格物致知思想。关于世界的知识,就转向成,格马,格竹子,格树,格一切。物理学,就产生了。物理学刚传入中国的时候,是被翻译成了格致学,就是格物致知的学问的意思。
物理学的产生,因为对世界的描述越来越多,知识也就越来越多。于是就产生了逻辑学。西方的逻辑学,类似于中国的名学,也就是公孙龙和惠施为代表的名家思想。物理学是关于如何理解世界的学问,逻辑学是关于如何描述知识的学问。
格物格到最后,就会面对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格自己。格物容易,自己格自己怎么格呢?这个问题,曾经把王阳明折磨的吐血,也把笛卡尔折磨成了精神病人。笛卡尔是西方第一个格自己的人,他格到最后,宣称我思故我在。这和王阳明格自己得出的“吾心即宇宙”的结论差不多。
笛卡尔一会觉得自己是万能的上帝本人,一会又觉得,自己是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他反复不停的发作,就像一场可怕的精神疟疾。在这场精神疟疾过后,笛卡尔完成了西方人灵与肉的分离。古埃及人,把西方人从自然母体中抽离了出来。笛卡尔又把自我从人的肉体中抽离了出来。笛卡尔的主体哲学思想,标志着西方人第二次断裂的完成。第一次是人类和自然断裂,第二次是精神和肉体断裂。
在此之后,西方人的思想,主旋律就变成了主体对客体的描述,世界分裂成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主体对客体的描述,就成了客观知识,就成了真理。但是好景不长,这种思想,在休谟的打击下,土邦瓦解。休谟认为,西方人基于主体哲学的理性知识,因果律只是一种心理惯性,它并不是真正的客观规律,同样,人类的理性也不是真理,而只是一块心灵白板上的关于对万物映像的涂鸦。实存论,理性,主体哲学,在休谟的炮火下,岌岌可危。
这时候,有个叫康德的人挺身而出,来挽救西方人的理性精神了。康德说,休谟这位同学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们之前对世界的认知,的确简单粗暴了点,真正的世界,是物自体,那是不可描述的。而可以描述的世界,那个A,则是现象界。我们的理性,就是关于现象界的知识,这就是人类可以认知的极限和边界。
康德把人和自然,再次分裂成了物自体,现象界,理性。那现象界又是怎么形成的呢,人类的理性,和现象界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站在康德的肩膀上,黑格尔通过主奴辩证法,用一种丧心病狂的历史主义思维,演绎出来了整个世间万象。他的结论就是,现象界是人类理性的产物,绝对精神是宇宙的主人,德意志民族是人类的主人。
后来,黑格尔被人揍的披头散发,他所构建起来的一切大厦,都被推倒了。关于世界的确定性,人类理性,真理,都受到了比休谟的那次攻击更严峻的危机。最后挺身而出试图拯救从柏拉图到黑格尔全部抽象神学这一脉思想的人,是罗素。罗素坚信,世界存在着一个A,并同时存在着一个B。罗素是抽象神学里,最后一个神棍,也是集大成的神棍。他的《西方哲学史》写的很肤浅,倒是另外两本小册子写的挺好,《我的哲学发展》《我为什么不是基督徒》。
5、主奴神学
抽象神学从柏拉图发展到黑格尔,打着人类理性的旗号,演化出了主奴辩证法这种奇葩。但是从柏拉图之后,和亚里士多德平行的另一支,则直接走向了主奴神学。那便是基督教。
基督教认为,柏拉图说的没错,世界存在着一个本质,这个本质就是上帝。上帝这个词,是中国文化特有的,指的是创造天地的那个开始,是有生万物的那个起始点,并没有人格和意志,只是一种纯粹的开始。后来,基督教传入中国,开始用中国文化中的自然神上帝,来翻译基督教的人格神天主,这是不准确的。
西方文化中,根本就没有上帝这种概念。因为中国文化的上帝,并不是万物的主人,也不是人类的主人,他只是创造了自然和人。但是基督教的天主则不然,它强调的是主和人类之间的一种主奴关系。基督教用一种很形象的表达,来形容这种主奴关系,主是牧羊人,信徒是羊。
在主奴神学中,西方人的兽恋文化,也演化出了另一番模样,和古埃及人、古巴比伦人不太一样的式样。古希腊人,古罗马人,把古埃及人的兽恋文化,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古埃及人,尚还有些动物禁忌,古罗马人则不然,他们没有任何禁忌,他们和他们能抓到的任何动物交欢,他们不仅和猪交欢,他们还和鳄鱼交欢,和蜗牛交欢。
罗马人还把兽恋产业化了,有专门组织兽恋表演的商人,在斗兽场里,把女人大字型绑在凳子上,让发情的公猪和公马去强奸她们。大家像看电影一样的,买票观看兽恋表演。而在兽恋表演挣了大钱的商人,则只需要给统治者交税就行了。在古罗马时期,看兽恋表演,就相当于他们去逛电影院。罗马的很多皇帝,也都是兽恋狂热者。
古希腊人,古罗马人的这些兽恋狂欢,让犹太人深恶痛绝。毕竟犹太人的祖先,希伯来人都是见过世面的,见识过苏美尔人那种真正文明人的生活。犹太人认为古希腊人,古罗马人把诸神描绘成人首兽身是对神的亵渎,兽恋是一种罪恶,并在圣经里规定,不准兽恋和娈童,不准寡妇养狗。罗马人皈依了基督教之后,就不能在像以前那么随心所欲的和动物交欢了。
天主和人的牧羊人-羊的主奴结构建立起来之后,羊被赋予了一种神奇的色彩。欧洲的基督徒认为,如果人和羊交欢,也是罪恶的话,那作为牧羊人的神临幸我们这些羊,岂不是也变成了罪恶的了呢。所以,他们反推了一下,觉得人和羊交欢,不仅不罪恶,而且是纯洁的。羊在欧洲基督徒文化中的地位,被提升到了狗在古巴比伦文化中一样的高度。基督徒和羊交欢,具有了精神献祭的功能。
日本人在明治维新时期,跟英国人学习造军舰。他们发现,英国人在军舰上会养一群羊,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在军舰上养一群羊。英国人过来一看,日本人在军舰上养羊是用来养肥了杀了吃肉,顿时就傻眼了。因为英国人在军舰上养羊,并不是用来吃肉的,而是用来满足兽恋需要。日本人哪里懂这个,实在是东施效颦了一把。
在人怎么和羊相爱这件事上,威尔士人,是整个欧洲的标杆。但是,苏格兰人,在创造力上,超过了威尔士人。他们觉得,狭义的交欢,已经没有什么挑战了,他们要超过威尔士人,只能靠创新。苏格兰人,发明了一种用驱羊棍击打石头射击羊而获得快感的新玩法,一种人和羊广义的交欢,这便是高尔夫球运动的起源。中国人跟着学打高尔夫球,和日本人当年在军舰上学养羊,是类似的行为,没有精神祭祀兽恋文化的底蕴,却去模仿兽恋文化的仪式感。
后来,在近东地区,阿拉伯人,对基督教进行了改版。他们保留了猪禁忌,但是对兽恋的态度,和基督教类似。认为人和羊交欢,是纯洁的。推而广之,又发展到了骆驼和驴。在沙漠里,商队几个月不见人,就有了专门的商人,培训骆驼,开办骆驼驿站,来为男人提供色情服务。西方人的兽恋文化,具有几千年的文化底蕴,一直到现在,在丹麦开设动物妓院,都是合法的。而德国等地的动物妓院,也只是几年前才刚刚立法禁止取缔。
基于兽恋的精神祭祀,和动物禁忌,是处于象征神学,主奴神学阶段的民族,一种特有的文化现象。广义的看,西班牙的斗牛运动,也是这种精神献祭兽恋文化的产物。东北亚的那些民族,通古斯高原的那些民族,他们处在印象神学的阶段,虽然他们也养很多羊,很多马,但是他们并没有群体性的兽恋狂欢文化。
兽恋文化,精神献祭的根源是什么呢,那是从古埃及人的象征神学开始,西方人和自然这个母体,割裂的越来越深重,只能通过兽恋,来怀念曾经的那个母亲,这是一种精神上的乡愁。在伊拉克战争中,一个小女孩的母亲死于战乱,小女孩用粉笔在水泥地上画了一个妈妈,然后躺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
古埃及人,古希腊人,古罗马人,日耳曼人,波斯人,印度人,在和自然断裂之后,在文明的意义上,他们都失去了妈妈。他们的神学,他们的哲学,归根到底只为了一件事,怎么找到妈妈,如果找不到,就用粉笔在水泥地上画一个。这种找妈妈的强烈冲动,成了深埋在西方人精神深处的俄狄浦斯情结,它是西方人所有精神危机的总根源。
6、剧场神学
在古埃及人那里,人活着的最高意义,在于他的灵魂不灭,在于坚信,人死了之后,灵魂肯定有一天会回来。就像所有失去妈妈的小孩,都坚信妈妈一定会回来一样。在狮身人面像的眼神里,可以看到,他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希冀。那是一种小孩子坐在门口等妈妈回来的眼神。古埃及人,为了让他们的灵魂回来,让他们的妈妈回来,把所有的精力和财富,都用在了这件事上,因为对他们来说,这才是他们活着的最高目的与终极意义。
建那么大的金字塔,劳民伤财,对现实中,人的生存和繁衍,有意义吗,用中国文化的思维来看,显然没有意义。但是对于古埃及人来说,它就是一切事中,最重要的事,是一切生活中,最重要的生活。很多人说,中国文化是基于现实生活的文化,西方文化是超越文化。这是连看热闹都不会看的人,西方人所谓的超越文化,只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妈妈。为了找妈妈,才不得不做出来了很多对于现实生活毫无意义的思想和行为。
而中国文化,则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层层的根系交织着,最终的妈妈,是一个叫做玄牝的道。对于中国人来说,因为精神上的妈妈从未离开过,不用建个巨大的金字塔来找妈妈,所以不会做出来那些所谓的“超越的”但对现实生活无意义的事。
古埃及人过后,到了苏格拉底、柏拉图所代表的抽象神学时期,西方人已经渐渐不再坚信,妈妈会回来这件事。但是生活还要继续,他们只好在现实中,给自己画一个妈妈。这个妈妈,就是理性,理念,真理。这时候的西方人,对他们来说,他们活着的最高意义,就是坚信在抽象领域中,存在着一个抽象的妈妈。不然无法理解古希腊拜数教因为有人发现了根号二,而把人杀死,也无法理解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里的狂荡。通过形式逻辑,对自然的模拟,这本身就是一个画妈妈的行为。
抽象神学完成后,演化到了主奴神学。在主奴神学阶段,西方人活着的最高意义,变成了能不能得救。在这时期,妈妈的性别,也转化成了父亲。因为父亲存在于抽象领域,而人却生存在现实的自然界中,那么人活着的最高目的,就是要被父亲拯救,带到那个抽象的世界中去。
大家都是同样的人,谁能得救,谁不能得救,取决于什么呢。老师手里只有一朵大红花,小朋友们,你们想要吗。底下异口同声的说,想。小朋友,想要大红花的话,知道应该怎么做吗?又是异口同声的回答,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好好表现。怎么才能好好表现呢,那就得规定,什么是善的,什么是恶的。
既然有了善恶之分,善人想要得到大红花,恶人也想得到大红花。那怎么办呢,波斯人解决了这个问题。古波斯人认为,代表着善的力量的神是善神,另一波代表着恶的力量的神,是恶神。善神和恶神,势不两立,永远对立和斗争,在最后老师决定把大红花发给谁的那天,善神一定会打败恶神,获得大红花。西方人的神学,从古波斯人的神剧风画面一转,便从主奴神学,进化到了剧场神学阶段。
古波斯人,在善神和恶神的斗争中,角色设定,情节设定方面,编剧天赋太高。篇篇都是神剧,看的周围的民族,下巴都掉下来了,跟现在的人追剧是一样的心态。因为波斯人的编剧太过于出色,这些善恶斗争,末日审判的情节,被周边的民族,移植到了他们的宗教中。亚伯拉罕诸教,婆罗门教,佛教,里面关于这种神话的桥段,全是抄袭的波斯人。
拜火教,也就是祆教。景教,摩尼教,原始版本都是波斯人的神话。后来波斯人的一个先知,琐罗亚斯德,古波斯神话的集大成者,把古波斯人的剧场神学,整理成了一本书,《波斯古经》。据说这部书已经失传了,不过有些片段,还是可以找到的。
为了抢到大红花,怎么才能成为善人,并最终得救呢,那就得像幼儿园小朋友那样,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好好做人。具体的怎么来实现呢,就得从善言,善行,善思三方面来表现出来自己的善。古波斯人认为,一个人所有的言行思,都是永恒不灭的。为了善神能打败恶神,必须得规定,言行思永恒不灭,不然,怎么才能积攒出来善对恶数量上的优势呢。这个剧情设定,是后来印度波破门教业力轮回思想的雏形。
鬼畜神学
抢大红花游戏,有一个漏洞,谁抢到了大红花,谁是神选定的高等人,谁抢不到大红花,谁就是被神抛弃的低等人。而且,这辈子抢到了大红花,还可以世袭给自己的后代。抢不到大红花的人,子子孙孙也都会抢不到。剧场神学的一个后果便是,产生了种姓制度。
古波斯人,和印度人,同属雅利安人种,雅利安人是印欧人中的一支。波斯人每次入侵印度,都会给印度人带去新的神剧。虽然印度人对屡屡入侵的波斯人十分反感,但是对波斯人的神剧,那是欲罢不能。这种矛盾是很有趣的,在古波斯和古印度的神话中,他们各自把对方的最高的神,当成自己神话中的魔,并把对方神话里的魔,当成自己神话里的神。
波斯人的入侵,给印度带去了剧场神学,业力轮回思想,和种姓制度。这时期便形成了古代印度的婆罗门教。婆罗门教的最高经典,是《奥义书》,这本书是婆罗门教,佛教,印度教神话理论的总根源。
在婆罗门教的剧情设定中,最高种姓的婆罗门是大红花的垄断者,每年老师都会把大红花发给他们。其他的低种姓,他们存在的最高意义,就是无条件感恩戴德地供养婆罗门。而婆罗门,则对这些低种姓的人们说,好好表现,听婆罗门的话,以后会有好福报的。但问题是,好福报是大红花吗?
低种姓的人说,我们也想拿大红花。根据婆罗门教的官设,低种姓的人,想要拿大红花,他的后代,得跟高种姓的人,连续通婚十七代,才有资格提高自己的种姓。这种官设,跟导演说一个跑龙套的女演员,你得跟我睡觉300年,才能让你出演女主角是一个意思。
在婆罗门教的剧情设定中,印度人活着的最高意义,在于解脱。因为他们认为,世界只是梵天幻化出来的假象,不是真实的,要和人与梵同一,才能获得解脱,进入那个真实的抽象的世界里。因为婆罗门可以和神直接沟通,所以拥有无上的权威。低种姓的人,能不能解脱,就看他们伺候婆罗门是不是虔诚和卖力了。业力轮回,因果报应,都是婆罗门用来对低种姓人进行精神控制的神话工具。
这导致了低种姓阶层的抗争,在公元前6-5世纪,婆罗门和土著沙门之间的思想斗争,达到了高潮。这次斗争的产物,是形成了佛教,耆那教等沙门教团。在婆罗门教为国教的古代印度,佛教这样的异端宗教团体,就跟我们现在看全能神那种邪教是一样的。
原始佛教,用婆罗门教的思想,把婆罗门教整个给颠倒了过来。为了消解婆罗门的至高权威,和消解种姓制度,佛教宣称,婆罗门教的神都是不存在的,世界的存在,没有意义,人活着也没有意义。婆罗门教说东,佛教就说西,婆罗门教说西,佛教就说东。如果连神都没有了,梵也没有了,我也没有了,那佛教的解脱,要解脱到哪里去呢?
原始佛教认为,靠涅槃才能解脱。那涅槃是什么呢,它的创始人,并没有说过涅槃了之后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所以通常人们并不知道什么是涅槃,可能它的创始人也不懂什么是涅槃。根据原始佛教的思想,其实他们所说的涅槃,大概就是指热力学第二定律里面的热寂状态。在热寂状态,一切生命迹象都消失了,热力学熵,信息熵,都达到最后的极高值。在那里,任何新的生命都不会再诞生。原始佛教认为,那里才是真正的天堂。
这是一种弑神的宗教,原始佛教把神都杀死了,又把人也杀死了,认为人活着没有意义,灵魂也不存在,世界的存在没有意义,宗教本身也没有意义,所有的行为都是业行,只有热寂之处,才是梵行。神没了,人没了,一切现实生命都没了,只剩下了热寂之鬼。
怎么理解这种思想呢,好比说一台电脑,灵魂不灭论是认为,系统可以脱离电脑单独存在并永远不灭。业力轮回思想认为,电脑里面储存的数据,文件,都可以脱离电脑独立存在,永恒不灭。电脑坏了之后,这些数据,就会投胎,自己去找一个新电脑,自己安装到新电脑里面,然后就有了下一世的生命。至于下一世会成为什么样的电脑,在于这些数据本身的内容是什么样的,这便是因果报应。
而原始佛教所谓的涅槃,不仅要摧毁这台电脑的硬件,认为硬件都是臭皮囊,还要摧毁这台电脑的软件操作系统,消灭它的灵魂。接着,还要把这些文件数据,全部粉碎掉,格式化掉。什么都没有了,下一世也不会再轮回了,这便是跳出轮回,寂静涅槃,解脱成佛,业行已尽,梵行已立,不受后有。
西方人的神学,从古埃及人开始,强调的是等妈妈回来,追求的是一种肉体对灵魂的永恒等待,展现的是一种精神对母体的怀念,看狮身人面像的目光,甚至会被他的孩子气所打动。到了主奴神学阶段,强调的是得救。到了剧场神学阶段,强调的是善神必胜,好人终将上天堂。这些阶段的宗教,活生生的人,都是有存在的意义的。
而到了原始佛教阶段,神没了,人没了,妈妈没了,只剩下了一个热寂之鬼,这是对生命的巨大诅咒,无比歹毒的诅咒。人类生命和人类精神,在这个热寂之鬼面前,都沦为被鬼操纵的畜生。
鬼畜神学,是西方神学的终结,也是所有神学一步步发展到最后的必然产物。原因在哪里呢,在于神学这种地上画妈妈的行为,只会一步步的让人离真正的自然妈妈,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人们会彻底的忘记自己原本曾有一个妈妈,自己是一个生命。到了否定一切的鬼畜神学阶段,地上画的妈妈被涂抹掉了,人的精神和生命,也即将会被从现实中抹去。
很多人认为,印度文化是东方文化,这是一种比较浅薄的观点。四大文明之一,印度河流域的哈拉巴文明消亡之后,印度文化的本土传承就彻底断了。后来的印度文化,他的父亲是古波斯,古波斯文化的父亲是古巴比伦和古埃及。古巴比伦文化的父亲是苏美尔文明。在文化传承上,印度根本没有东方文化的血统。
如果脱离佛教的婆罗门教父亲,和它的古波斯爷爷,来谈论佛教是什么,这是一种玩笑。至于汉传佛教,它连玩笑都不是,它是一个令人惊悚的文明异形。它既不是中国文化,也不是波斯文化,更不是印度文化,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它只是一个很奇怪的文化异形,狰狞可怖,像个八爪鱼一样,永不停息的挥舞着巨大的血淋淋的吸盘和触手。
二、曙光:西方现代思潮的四个源头
尼采,歌颂生命的舞者,西方文明的人文始祖。
在伏羲之前,华夏文明是一片的洪荒。而在尼采之前,西方人的文明,是各种神棍所主导的一片片陷阱深坑。在尼采之前的西方思想,都是挖坑让人往里跳,在尼采之后的西方思想,开始转向怎么才能把坑里的人拉出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尼采就是西方人的伏羲。是带领西方人从神棍文化走向精神贵族文化的新摩西。要了解西方文化和思想,就得从尼采之后开始阅读,而不是去跳之前那些神棍所挖的坑,以前的那些挖坑之书,最好一本都不要读。
尼采说过一句很著名的话,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叔本华对黑格尔的猛烈轰击,唤醒了尼采。人怎么可能是被一个叫做绝对精神的怪物操纵出来的产物呢。那人到底是什么呢,叔本华认为,人是自己生命意志的产物。
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尼采认为,笛卡尔这个蠢货弄反了,应该是我在故我思。这样以来,笛卡尔的那套主体哲学,就被击溃了。而对于亚里士多德、康德、黑格尔们所演绎出来的认知理性,尼采则说,没有事实,只有解释。
怎么理解尼采的这句话呢。比如有个人叫老王,理性主义者们认为,“老王是老王”,这件事就是个事实,而对这件事进行描述的语言,也是一个逻辑事实。但真的是这样吗?尼采说,在老王的儿子眼里,老王并非老王,他的儿子会认为“这是我爸爸”。在老王的妻子眼里,他会认为“这是我丈夫”。所以,“老王是老王”这并不是事实,这只是众多解释中的一个而已。
这个思想太爆炸了,直接把从苏格拉底到黑格尔的所有理性主义大厦得以建立的基石,都击的粉碎,荡然无存。尼采以一己之力,完成了对整个神棍界的革命。后来的西方思想家,或多或少,都是他的精神传人。他是一个天才,他的洞察力,他的思想,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时代。
神棍们找妈妈,找到最后,就是发展到了鬼畜神学。而尼采怎么给西方人找到他们的根呢。尼采把生命意志继续放大,认为,人活着的最高意义,在于成为超人。他把生命意志,当成了人类精神的母亲。在后期,尼采又提出了永恒轮回的思想,这个思想,和印度鬼畜神学里的业力轮回思想,完全没有关系。
尼采认为,这是他最高的思想。永恒轮回思想,讲的是什么呢?人有生命意志,那宇宙是不是也有生命意志呢,那宇宙是不是一个放大版的超人呢,宇宙以自己的生命意志,作为自己生命的母亲,自己生自己,那么必然的,就会是一个闭合的内循环。于是,在这个闭合的内循环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所有的现在,未来也都将重演。尼采虽然打死了那些神棍,但是他并没有给西方人找到失去的妈妈。
《悲剧的诞生》
《不合时宜的考察》
《人性的,太人性的》
《漫游者和他的影子》
《曙光》
《快乐的知识》
《重估一切价值》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善恶的彼岸》
《道德的谱系》
《权力意志》
《偶像的黄昏》
《看哪,这个人》
马克思,黑格尔有种你放学别走。
马克思继承了黑格尔的关系本体论,这个关系本体论,就是辩证法。他把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替换成了无产阶级永续运动的革命性。他把黑格尔打的,翻了个底朝天,跟原始佛教打婆罗门教那套差不多。他不仅继承了黑格尔的关系本体论,还继承了黑格尔的历史主义思维。
他的经济学思想,来自李嘉图。他的自然辩证法思想,来自费尔巴哈。他的解放全人类的乌托邦精神,来自犹太人特有的弥赛亚主义情结。如果把马克思进行一个图示化的描述的话,大概是这样的:马克思=黑格尔+费尔巴哈+李嘉图+耶稣+他自己的天才。
马克思认为,人活着的最高意义,在于革命推翻资产阶级的压迫。并且,要永续的革命,把全人类都解放,实现全人类的自由王国。马克思最大的贡献在哪里呢,在于他有了自然精神,把以前神棍们侍弄不存在的鬼神的那些把戏,都打翻了,要关心人类生存状况的本身,关心现实生活,关心经济。
马克思的局限性在哪里呢,他的局限性和尼采一样。尼采推翻了那些以抽象神学,和主奴神学招摇撞骗的神棍们,但是他并没有给西方人的精神,重新找到一个妈妈。而马克思,则侧重于人的现实生存状态,并不太关心人的精神状态。他认为,精神只是上层建筑的一部分,而上层建筑,只不过是经济基础的产物。
他对西方人与自然母体的断裂所引发的精神危机,并没有太强烈的体会,他认为,西方人的俄狄浦斯情结,西方人的精神分裂,只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不匹配,所导致的社会异化现象,都是阶级现象。可是,如果有钱了,妈妈就能回来,那古埃及人,又何必要造金字塔呢。
《德意志意识形态》
《共产党宣言》
《资本论》
《哲学的贫困》
弗洛伊德,发现精神分析的新大陆。
在笛卡尔以来的理性主义哲学中,人的自我,是一个确然的存在。弗洛伊德的发现,意义在于,如果我就是笛卡尔式思想里的那种我,那么梦里的那个我,又是什么呢?弗洛伊德,提出来了一个好问题,但是他的方法,结论,几乎全是错的。
不仅是错的,而且很粗暴,这种粗暴的学问,也导致,他后来的思想传人,荣格,弗洛姆,阿德勒,拉康们,内心里都对这位精神分析学的创始人,充满藐视。佛洛依德认为,人之所以会做梦,是因为童年被压抑的性欲。后来,在临床心理学上,他又认为,精神分裂的原因,在于俄狄浦斯情结。
他对西方人精神状况中出现的俄狄浦斯情结,只是简单的理解为,个体的人,对妈妈的恋母情结。他没有看到,西方人普遍存在的精神分裂,是因为他们的整个文化,从古埃及人开始,就已经和自然这个母亲断裂了。
弗洛伊德认为,他的发现是真理。他认为,性本能,是人类欲望的第一因,唯一因,也是人会做梦的唯一因。精神分析学,并无法解释梦的成因,真正把梦的成因解释清楚的,是《黄帝内经》中的<淫邪发梦篇>。弗洛伊德,和整个精神分析学的分析方向和基础理论,都是错误的,它的错误在于,以意识解意识,以精神解精神。
《梦的解析》
《图腾与禁忌》
《弗洛伊德自传》
胡塞尔,发明了心自体。
胡塞尔认为,人类对世界的认知活动,人类的意识,存在着前逻辑的,前现象界的,一种先验本质。而这个先验本质,就是人类理性的来源。也就是说,他认为,应该把逻辑层搁置起来,打个括号,用人类意识的先验直觉,对现象界进行现象学还原。
他的这个先验意识,所谓人类理性的本质,其实就是康德的物自体的另一种版本,在胡塞尔这里,它指的是心自体。把实存层,逻辑层都抛开,直面人类精神和意识本身。胡塞尔影响了海德格尔,但是海德格尔对胡塞尔思想中的符合论诉求,无法接受,以至于后来,两个人决裂。
我们看到一棵树,认为这是一棵树。但是在胡塞尔看来,这样是经验论的思想。他认为,应该面相事物本身,把“这是一棵树”这样的存在判断都摒除掉,从一种先验自我,和先验意识出发,在这个先验意识中,人类理性会给出一种超越任何经验判断,确定性的,关于树的存在是什么的认知。在康德那里,人类对于物自体的认知,产生了现象界的理性。在胡塞尔这里,人类从心自体出发,构造了整个现象界。胡塞尔现象学,其实是对康德的复辟。
《现象学方法》
《生活世界现象学》
《欧洲科学的危机与超越论的现象学》
三、思想革命的炮火
1、海德格尔,向死而生。
在现象界,尼采认为,老王的存在意味着什么这件事中,所有的存在判断,都只是对存在的解释。在胡塞尔看来,存在着一种超越所有解释的确定性,一种人类理性,可以构造出来老王的本真存在。这个本质存在,就和老王等价。海德格尔的哲学,深受尼采和胡塞尔的影响。
在海德格尔看来,老王的本真存在,是被遮蔽的。只要对老王是谁这件事进行解释,那么老王就会被抛入一种特定的境域,就会沉沦入庸常的生活,就会为这样非本真的存在而操心。所有回答老王是谁的思想,都是形而上学。
海德格尔提出,存在先于本质。他在西方文化上进行考古探源,他回溯到了柏拉图之前的那个地方,西方人和自然母体刚刚断裂的地方,但是海德格尔并无法完成西方人和母体的重新交融。为什么海德格尔对荷尔德林推崇备至呢,因为他和荷尔德林一样,都是发现了所有画在地上的妈妈们的虚妄性,他们感受到了一个真实的母亲的召唤,但是他们却永远也无法再次回到母体的怀抱。
失去了所有的画在地上的妈妈,真正的妈妈,却又不会降临,那么,剩下的就是在大地上的流浪。他们认为,自己是和生存在虚妄妈妈们的怀抱里的那些世界之间,格格不入,他们只是身体还活在这些世界里的异乡人。
存在主义,把西方人的精神,和母体断裂的西方精神,往前推到了前柏拉图时期。再往前推,就做不到了,所以,重新连接母体,注定就只能是一种希冀。海德格尔,和荷尔德林,跟古埃及人一样,把存在,化成了时间性。在妈妈永远不会回来的永恒等待中,那么人存在的意义,就是消隐在流逝中,向死而生。
《存在与时间》
《林中路》
《尼采》
2、雅斯贝尔斯,西方人文化狮身人面像的建造者。
海德格尔是向死而生,认为人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本真而纯粹的流逝。这个答案,对于雅斯贝尔斯来说,他并不满足。所以,他不只是要等待,不只是要希冀,他还要更向前推进,找到母体,连接母体。
所以,雅斯贝尔斯的主旋律,是超越。超越什么呢,超越当前所有地上画的妈妈都被涂掉的那种精神困境。他有一种直觉,告诉自己,人类的存在,具有真实的伟大的意义,但是所有的意义,又都陷入了虚妄。尼采说,一切皆虚妄,海德格尔说,除了流逝在还能做什么呢。
雅斯贝尔斯,想做的更多。他无法接受无意义的虚妄,他横向考察了人类各个民族的文明,认为存在四种不死的文明,虽然,他还不知道怎么把西方人从这些虚妄中拉出来。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未来,一定会有光明。他把自己的思想,雕塑成了一尊远望着西方人未来母体降临之日,和未来命运的狮身人面像。
《苏格拉底、佛陀、孔子和耶稣》
《大哲学家》
《悲剧的超越》
3、德里达,摧毁所有神棍们教堂的解构主义统帅。
德里达从尼采和海德格尔出发,拉着满满的几车炸药包就出发了。它升华了尼采和海德格尔的思想,提出对在场的拆除,认为形而上学的本质,就是逻各斯中心主义。
他不仅要把旧有的神棍们的教堂都炸掉,看到有人在地上画妈妈,就马上过去用脚给踩成齑粉。他认为,自己负有义务和责任,禁绝被尼采和海德格尔摧毁的坑和谎言,再复辟。
一切皆虚妄,那么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德里达并不认为,海德格尔那样的让人等着死的死亡说教有意义。德里达身上,有一种犹太人特有的弥赛亚主义情结,他认为,守护人类的正义,是比等死更有意义的人生。所以,德里达说,只有正义不可解构。
当福山提出历史终结论,灯塔国千秋万代的时候,德里达针锋相对的写了一本书,把福山打的鼻青脸肿。福山对这次攻击,并不太敢回应。这是所有德里达的论敌们,对德里达共同的反应。因为,大多数人,看不懂德里达在说什么。曾经应该有个人想批判德里达,拿着德里达的一本书,看了两个月,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更不用说,怎么下手批判了,整个人崩溃,举手投降。福山应该也看不懂德里达的大部分书。下面这几本,是他的著作里相对比较容易读得懂的书。
《马克思的幽灵》
《德里达中国讲演录》
《解构》
4、福柯,尼采思想帝国的储君。
福柯沿着尼采的路线,对那些神棍们,进行了升级打击。他甚至试图论证,不仅理性不是人类意识的本质,相反,非理性才是。他研究癫狂史,便是为了这个。不过,给人类再挖一个新坑这件事,很快遭到了德里达的打击。德里达,勇于摧毁任何本质主义思想。
在《词与物》中,福柯提出了几个比较重要的思想,认为人,只是一种发明,只是知识的产物,而且还只是近晚的产物。这个被发明出来的人,随着所有虚妄的知识被瓦解,那么人类,也将像画在沙滩上的一张脸那样的被抹掉。
他的另一个思想是,认为人类文明运作的根本驱动力量,就是知识。知识造成了权力,权力又造成了不幸。他进一步提出,不仅要瓦解虚妄的知识,还应该瓦解虚妄的权力。
那在一个普遍虚妄的世界中,西方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福柯给出的答案是,酷儿理论。因为尼采说,一切皆虚妄的下一句,是一切皆允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一成不变,在消解了知识和权力之后,福柯试图用酷儿理论,消解“不可能性”。但是,做一个好奇宝宝,神奇宝宝,能让西方人,找到母体吗?在这个宏大的问题前,福柯并没有给出回答,他大概是这么想的,当个神奇宝宝,过一天算一天吧。
《词与物》
《临床医学的诞生》
《癫狂与文明》
5、德勒茲,飞翔的圆月弯刀。
德勒茲用植物学术语,把尼采和福柯的思想,又进行了重新描述和诠释。很多方面来说,也是升华。他继续对西方文化中,一切中心化和总体化的思想,进行攻击。他在作战战术上的造诣很高,以至于令福柯击节赞叹说,21世纪是德勒茲的世纪。
他高举尼采的战旗,对弗洛伊德等精神分析学家们,进行了猛烈的攻击。精神分析学认为,人类产生欲望是由于压抑和匮乏所致。而德勒茲认为,人类产生欲望的根源,在于生命意志,他是自我实现的,自我伸展的,而不是压抑。
那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德勒茲认为,一旦回答这样的问题,就会造成总体性思维。他认为最好就是大家各想各的,各玩各的,各过各的,谁也别影响谁,多元化,相安无事就挺好。这还不保险,最好能把人类的自我也消解掉,那样才能通过消解掉一个个微观的个体自我,来消解掉总体的社会自我。他和福柯一样,并没有回答,怎么才能找到西方人精神的母体。
《千块高原》
《反俄狄浦斯》
《尼采与哲学》
《德勒兹论福柯》
6、巴塔耶,一个特立独行的先驱者。
巴塔耶的思想,同样承自尼采。他影响了后来的很多思想界的超级明星,是后现代思想的策源地之一。他的作品,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横跨很多领域,漫无边际,天马行空。黑暗,深邃,锐利,疯狂,而又让人不能自拔。
在他的书中,可以看到,古罗马人在兽恋中所能达到的那种极致体验,和母体交流的乡愁体验,巴塔耶仅在文字中,在思考中,在纯粹的精神实验中,就能获得那种至高性的体验,圣性体验。生命在巴塔耶的人生中,就如同一场超新星爆炸。
《色情史》
《色情、耗费与普遍经济》
《文学与恶》
《爱华妲夫人及其它》
7、舍斯托夫,升级版的克尔凯郭尔。
巴塔耶为什么会爆炸呢。在舍斯托夫看来,人的生存,是一个没有依据的深渊,以前那些神棍们,都被打倒了,但是人也失去了存在的锚定物。既不能复辟那些神棍,也不能成为新的神棍,那么人的存在,就如同旷野中的呼告。
呼告给谁听呢,人类在等待什么呢,舍斯托夫回到了古埃及人的那种状态,孩子气,喊着找妈妈,但是却又找不到。在母体降临之前,人的存在,需要一种过渡性的锚定,舍斯托夫认为,这个锚定可以是某种神秘的必然性。在这一点上,他也是升级版的斯宾诺莎。
《舍斯托夫集》
8、布朗肖,思想家里的卡夫卡。
布朗肖,有一种类似卡夫卡和李商隐混合体的魅力,幽魅而深沉。卡夫卡重新发明了文学,李商隐重新发明了唐诗。布朗肖,发明了一种新的思想。他的思想,具有一种向内的无限性。他的文字里,有深渊,是美的深渊,战栗的深渊,孤独的深渊。
海德格尔的向死而生,荷尔德林的流浪,巴特耶的超新星爆炸,他们都是因为找不到妈妈而导致的精神激烈反应。而布朗肖,克服了没有妈妈的生活,度过了那种焦虑的等待与希冀,和无望。最后,他变得孤独而又坚强,没有妈妈也可以自己好好过下去,他走着自己一个人的路,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文学空间》
《从卡夫卡到卡夫卡》
《变异的思想》
《最后之人》
《等待,遗忘》
《那没有伴着我的一个》
《黑暗托马》
《死刑判决》
9、马尔库塞,拯救粗鄙的工业文明。
马克思认为,人存在的最高意义,就是革命推翻资产阶级,不断的革命,不断地 解放生产力。等生产力都解放完了,全人类都解放完了,然后呢?人类会怎么生活?
马尔库塞就是来回答这个问题的。马尔库塞认为,沿着这一条路,只会成为一种单向度的人,只有物质生活,而没有精神生活。物质虽然丰裕了,但是精神上,文化上,是异常的贫瘠和粗鄙。
如果一个社会物质上极大丰裕,文化和精神生活上,也极大丰裕,那才是一个完美的社会。让所有的人都享受物质生活上的满足,也享受精神生活上的诗情画意。让有钱人都变成诗人。但是,在一个无根的世界里,如果他们都变成了诗人,不又是会像荷尔德林那样,到处流浪了吗?对此,马尔库塞,并没有给出回答。
《单向度的人》
《爱欲与文明》
10、本雅明,欧洲最后一个文人。
他是一个卡夫卡式的敏感细腻而又深刻的人,在他之后的欧洲,这样类型的文人,几乎再没出现过。他的思想是什么呢,要问本雅明的思想,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个渊博冷峻,孤独忧郁,才华横溢的天生的作家。他不属于任何一个类型,对于一个卸掉所有目的论希望的犹太人,天生的弥赛亚主义者,放弃了救赎,那么他的才华,就会流散四溅在他所信手可及的任意地方。后世的很多人,并不是佩服他的思想,而是佩服他的才华本身。他和荷尔德林的区别在于,荷尔德林选择了流浪,本雅明选择了忧郁。
《单行道》
《迎向灵光消逝的年代》
《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
《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
《经验与贫乏》
11、弗洛姆,沙滩上的拼图者。
福柯认为,要把神棍们涂鸦出来的,那张沙滩上的脸抹掉。抹掉之后,生活还得继续。怎么才能,既不搞神棍那一套骗人坑人的东西,又能让人活的恬然安静一些呢。弗洛姆试图解决的是这样的问题。他的思想,承自弗洛伊德和海德格尔。
他沿着海德格尔曾经抵达的最远处,继续前行,弗洛姆意识到,要解决两次世界大战后,西方人的精神困境,就得要走的更远,让西方人回归母体。海德格尔当年,也不是不想回归母体,不过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弗洛姆甚至伸手就可以触碰到母体,但是他给出的答案,却是人类的理性与爱,这种猴子捞月的东西。西方人,后来很多宏大的制作,比如《云图》这样的电影,以爱来作为最后潦草而敷衍的回答。缺少爱,真是两次世界大战的精神根源吗,人类的残忍,也是因为缺少爱吗?都不是。有时候恰恰是爱太多了,所谓,爱之所以成,道之所以亏。
弗洛姆看到了很多别人没抵达的地方,比如母体,比如残忍的根源,比如资本主义社会病态的本质。但是当他试图要伸手来解决这些问题时,却走上了水中捞月之路。有些事,看到了做不到,也总比连看都看不到的好。这是弗洛姆的幸运,也是他的无奈。
《健全的社会》
《逃避自由》
《爱的艺术》
《人类的破坏性剖析》
12、哈贝马斯,西方版的儒家思想发言人。
哈贝马斯,自己应该难以想象,他所论述的思想,其实就是孔子的思想。一个社会失去道德,失去文化和精神上的根基和锚,就得高举仁义伦理。他的交往行为理论,洋洋洒洒,写了几百万字,其实用一个字就可以概括总结了:仁。
非宰制的交往,不是仁是什么呢。包容他者,不就是君子和而不同吗。后形而上学希望,不就是克己复礼吗。合法性危机,不就是礼崩乐坏吗。哈贝马斯,从马克思出发,最后居然不自觉的抵达了孔子,这个旅途,实在是太奇妙了。
很多中国的学者说,中国未来的思想应该是马克思加孔子。这件事,这项工程,其实哈贝马斯已经提前完成了。他完成的很出色,就是字数太多了,中国思想,很多道理,几句话就能讲的明白透彻,但是一到西方人那里,就得洋洋洒洒百万言。
《合法性危机》
《包容他者》
《后形而上学思想》
《恐怖时代的哲学》
13、荣格,为现代人招魂的巫师。
荣格是精神分析学帝国的王储,弗洛伊德的钦点接班人。不过,他后来对弗洛伊德在思想上的的粗鲁和浅薄,感到十分的失望和鄙夷。两个人分道扬镳,荣格另立炉灶,自己重新建立了一个新帝国。一个比弗洛伊德那座简陋的棚子,更加富丽堂皇的思想大帝国。
媒体上经常会有人用到集体无意识这个概念,用来形容人们的盲目和狂热,它就来自荣格的思想。但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几乎所有的人都用错了,他们并不理解这个概念的真正含义。集体无意识,讲的到底是什么呢,荣格认为,一个人的人格和自我,只是冰川露出水面的那一小部分。而掩藏在水面下的那个绝大部分,则是人的集体无意识。
这个巨大的冰川,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他的根源在哪里呢,荣格的思想,就是要找到这个巨大的冰川的来源。他的探索,非常的深入,他认为,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文化历史,会形成不同的原型。这个原型就是冰川海面以下部分的缔造者。一个人要找到自己的根基,流浪的灵魂要找到家园,在于文化上的回归。
《寻求灵魂的现代人》
《现代灵魂的自我拯救》
《让我们重返精神的家园》
《人类及其象征》
《荣格自传》
《原型与集体无意识》
《荣格文集》
《未发现的自我》
《心理学与文学》
14、拉康,重新发明了精神分析学。
弗洛伊德的弟子们,一个个都背叛了他。不过,他的弟子们,也都一个个才华横溢,思想都比他深刻,成就都远在弗洛伊德之上,荣格如此,弗洛姆如此,拉康也是如此。拉康认为,人一旦和母体断裂,那么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拉康理论的起点是现实界的概念,现实界是与母亲身体的合一,是一种自然状态,必须被打破才能建构文化。一旦离开现实界人就再也回不去了,但是却总是想回去。这就是不可逆丧失或者缺乏的概念。接下来是镜象阶段,它构成了想象界。从自然这个现实界脱离出去,形成了文化上的符号界,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从符号界,在到想象界,这个过程也是不可逆的。
弗洛伊德,试图进行的自我还原,胡塞尔所企求的现象学还原,在拉康看来,都是徒劳无功的无用的激情,和无用的希望。那么西方人的精神危机,可以治愈吗,在拉康看来,脱离母体导致的精神匮乏将是一个长久的困境,因为三个层界的不可逆性,所以这种精神分裂,难以治愈。
《镜像阶段》
《阅读你的症状》
《拉康选集》
15、维特根斯坦,最后的哲学终结者。
维特根斯坦,是一个可以和尼采相提并论的天才。他说自己,只看一本书的封面,就可以洞穿整本书。他只花了几年时间,就把西方人纠缠了几百年的哲学问题,全部像庖丁解牛一样的,给嚯嚯然的解决了。做完这些事,他抛弃了哲学,跑回国,当起了小学老师,还给自己盖了一幢房子。
他对思想之外的事情,缺乏欲望和兴趣。他出身富贵家庭,有一天突然跑到银行,把家族里属于他的那部分财富,都捐掉了。随后,跑到英国剑桥,做了罗素的学生。罗素一生最大的成就,不是他的著作和思想,而是他的这个学生。维特根斯坦,觉得他的老师罗素太蠢,经常在书信里发脾气,你根本不懂我的思想,你什么都不懂,我不想理你了。而罗素呢,也不生气,因为他的确看不懂他学生的思想。
不仅罗素在智商上被维特根斯坦碾压了,他的同学,波普,也就是提出开放社会和证伪概念的那个波普,也被维特根斯坦在智商上碾压了。波普的所有思想,在维特根斯坦看来都是站不住脚的,他说波普总是在试图拉出比自己屁股还高的屎。有一次两个人讨论问题,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维特根斯坦觉得,这个波普怎么这么蠢,气的就拎起来了烧火棍,想给他一棍子。这便是哲学史上,著名的烧火棍事件。
维特根斯坦认为,所有的哲学思想,都是贫民窟里的恶房东,都是为了对人进行精神奴役而发明的。而他的使命,就是把这些恶房东都击溃,把那些可怜的被人控制了头脑的人,解救出来。他不是要摧毁哪一种思想和哪一种哲学,他是要在整体上,把所有的哲学都瓦解掉。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在座的所有的人,都是垃圾。维特根斯坦,就是这种态度。
他的工具,最开始是逻辑分析,后来是语言分析。他的语言分析,不仅可以破除虚妄的哲学骗局,还可以对人进行精神治疗。比如,有人因为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并因此而苦恼。维特根斯坦会告诉他说,人生问题的解答,在于人生问题的消除。你烦恼,只是因为你发明了一个“人生是烦恼的”这样的一个问题。把这个问题消除了,也就不会再烦恼了。
维特根斯坦认为,所有的哲学思想,本质上都是语言游戏,所有的思想家,讲的都是私人语言。大家在合法性上,都是等同的。进一步,维特根斯坦,摧毁了人类理性赖以构建的那个“确定性”。维特根斯坦说,说A等于B,没有意义;说A等于它自身,等于什么也没说。认为世界可以总括为A,通过把A描述成B,而B和A相符合,那么B就是真理,这台神棍生产机器,到了维特根斯坦这里,被砸了个稀巴烂。
《逻辑哲学导论》
《论确定性》
《哲学研究》
《哲学语法》
《战时笔记》
《文化的价值》
《数学基础研究》
《关于心理学的最后著作》
16、查尔斯·泰勒,社群主义先驱。
从尼采开始,西方的思想家们,都在攻打神棍。到了维特根斯坦,神棍们,基本上,已经被清剿完毕。神棍们都被打死了,而且又不能搞神棍复辟,生活还在继续,人们应该怎么办呢。像荣格说的那样,现代人需要重返精神家园,但是怎么返回去呢,具体应该怎么操作呢,路应该怎么走呢。查尔斯泰勒,便回答了这个问题。
重返历史,重返文化,重返精神家园,构建新的自我,构建新的希望,这便是社群主义思想给出的解答。在一篇废墟上,现代人应该怎么办呢,社群主义的回答,简单的说,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神棍们都死光了,大家早点回家吧。
马克思说,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西方人,失去妈妈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们,在泰勒的呼吁之下,他们又能在精神上回到哪里去呢,回到古罗马人的兽恋狂社会吗,还是回到古埃及人那里呢,还是回到古巴比伦人那里呢。
而对于被西方精神分裂的各种神棍思想,搞坏了头脑,搞坏了本土文化的其他民族和国家来说,社群主义的呼声,意义重大。它意味着文化上西方中心论文化殖民体系的解体,意味着文化意义上的民族独立运动的兴起。
《自我的根源》(查尔斯·泰勒著)
《社群主义及其批评者》(丹尼尔·贝尔著)
四、西方现代文学与西方人的精神变异
卡夫卡,重新发明了文学
尼采说,上帝死了。这是一个转折点,从此之后,西方人的精神状况,从断裂转向了深渊,上帝被杀死后,留下的价值虚无的深渊。在这个空洞而又黑暗的深渊里,西方人的精神,再一次变化,以卡夫卡为转折点,完成了从深渊到变异的转向。
在《变形记》中,卡夫卡写到,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甲虫。这种骇人听闻的写法,打开了一个前说未有的空间。福楼拜,巴尔扎克们的文学,只是对现实生活的平面摄影式描绘。但是卡夫卡,把文学变成了空间的艺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是卡夫卡重新发明了文学。他是西方现代文学的鼻祖。
上帝死了,旧的那个文学也死了。卡夫卡在思想上,是尼采的信徒。他对西方现代文学的意义,可以用开天辟地来形容。卡夫卡说,我只要坐在房间里,整个世界,就会从窗户中,向我飘来。
卡夫卡对西方人的精神这个总体状况,意味着什么呢,他意味着被双重的离弃后的精神变异。母体已经彻底被遗忘,而想象出来的哪些虚妄的不存在的母体,又已经被尼采们摧毁。意识清醒的人,沉入无底的深渊,而尚未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则沉沦入生活世界,变成木偶。
卡夫卡们,再也不可能回到真正的母体,又拒绝连接工业文明所创造出来的新的机器母体。他被两个世界所同意遗忘,被母亲遗忘,被人类遗忘。这种撕心裂肺的孤独,造成了卡夫卡们,精神的变异。他像一朵升起的云,漂浮在布拉格的上空,静静的看着世界从四面八方飘向他,世界和他,就如同一朵云,遇到了另一朵云。
布朗肖说,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卡夫卡。他的意思是,没有进入卡夫卡的精神空间的人,就无法和他相遇。只有相遇了,才能够理解,就好比,只有一朵云,才能理解另一朵云。人们端望着天上飘过云朵,说那是云。而对卡夫卡来说,那不是云,而正是他自己,一朵从黑暗的深渊中飘起来的云。
《变形记》
《城堡》
《审判》
《卡夫卡散文》
《审判》
《美国》
贝克特,作家中的作家
贝克特是一个对卡夫卡的精神世界,感同身受的人。他降落了下来,在人们的生活中着陆,他和卡夫卡一样,都属于一种精神变异过的新物种。贝克特的空间,和生活现实的空间,套在一起,却完全不能互相理解。世界说的是一种语言,贝克特说的是另一种语言。
他是西方作家里,从作家的意义上来说,近乎完美的一个,他是作家中的作家。卡夫卡意识到,精神变异人永远不可能被人所理解,所以,孤独才是唯一的宿命,他拒绝等待,拒绝希望。贝克特说,这也许不是宿命呢,要不,我们只等着吧,不为等待任何人到来的等待,只说不为任何人理解的话语。
尼采说,宁可选择虚无,也不要什么也不选择。贝克特也是同样的道理,宁可自言自语,也不要沉默,宁可荒诞,也不要宿命。荒诞,是贝克特对宿命的嘲讽,对虚无的嘲讽。
《镇定剂》
《等待戈多》
《世界与裤子》
《无法称呼的人》
穆奇尔,一个无与伦比的作家
这是又一个精神变异人。卡夫卡孤独,贝克特荒诞,穆奇尔不再和世界对峙。他随手把世界拿在手中,把它们变成颜料和画笔,和画板,开始安静的一边冷眼旁观,一边描摹着他看到的世界。穆奇尔说,如果一个人,不能成为自己生活的诗人,那么他和一只野兽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为自己写作,他为自己画画,他为自己写诗。
在很多后来的作家眼里,穆奇尔是一座高耸的文学巅峰,他不为人知,但是在作家们的眼里,他是一个和乔伊斯,普鲁斯特,卡夫卡并列的西方最伟大的四大文学家之一。昆德拉,杜拉斯们,对他崇拜的无以复加。认为他的作品,是可以读一辈子的永久读物。
穆奇尔说自己,是一个不友好的观察者。他远离社会,和所有的人保持距离。他的视角,他的高度,他的文采,他的深邃,他的恬然,在西方作家中,可以用无与伦比来形容。如果说,西方人在精神上有相对健全的人的话,他算是一个。他靠天才和想象力,回到了母体。
《没有个性的人》
《穆奇尔散文集》
普鲁斯特,华丽斑斓的长镜头
普鲁斯特,是柏格森和弗洛伊德的追随者。柏格森认为人的生命是意识之绵延或意识之流,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成因果关系的小单位。受此启发,普鲁斯特进行了文学实验,直接给来了个一镜到底的长镜头。这是文学史上,最具有创举的一次美学和心理学的双重实验。
卡夫卡把文学变成了空间的艺术,普鲁斯特把文学变成了时间的艺术。意识流,就是存在的蔓延。普鲁斯特,如果遇到海德格尔的话,应该会一见如故,这是另一类的精神变异人。
《追忆似水年华》
加缪,意识觉醒后的不可逆人生
加缪的思想和他的小说,里面的主题就是,认为人的存在本身,是一件很荒诞的事。而意识到这件事的人,想试图在重返现实,就会出现一种拉康所谓的那种不可逆性,无法再回到以社会属性来运转的那个现实世界。一个人一旦觉醒,就会同时也成为局外人。
那么人的存在,随之也就会变得荒诞,无意义。西西弗斯神话里,一个人不停的往山上推石头,每次推到山顶,石头再滚下来,然后再一次次的往上推,永远也不会终结。生活,每天吃饭,上班,下班,乘车,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吗?
加缪所描绘出来的精神状况,是精神变异人,试图重建存在的超越性的挫败感。而这种挫败,又反过来加强了荒诞感。生活荒诞,没有任何的超越性可言,那活着是为了什么呢,等死吗?不,不要等死,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局外人》
《异乡人》
《西西弗斯的神话》
《鼠疫》
乔伊斯,月之暗面
与其徒劳的一次次推石头,不如正视和直面无意义这件事本身。乔伊斯,消解了对任何生存超越性的企图和尝试。他的小说,写的就是无意义。劳伦斯说乔伊斯的小说,是像月亮一样阴暗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文学垃圾。
他的意识流和普鲁斯特的又不一样,普鲁斯特是拿着镜头对着生活一镜到底,乔伊斯是拎着一条鳗鱼当镜头,钻到哪里算哪里,他的书里,没有人的气息。劳伦斯对他的评价,从这点看,是准确的。
为什么乔伊斯会这么无聊呢,在他看来,可能无聊也比无意义好吧。人吃饱了,总的干点啥吧,而在他看来,人们的生活,大部分都是比用一条鳗鱼当镜头拍电影更无聊的事,难道生活本身,不就是这样的吗?乔伊斯认为,不是他无聊,而是世界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无聊的事。
《尤利西斯》
马尔克斯,他让文学飞了起来
马尔克斯,一开始是卡夫卡的信徒。不过他觉得自己写成卡夫卡那样,是没什么指望的,他并不是一个深刻的人,也不是一个忧郁的人,他也不是一个孤独的人。是福克纳,一个肤浅的跟到处奔跑的鸵鸟一样的美国作家,让马尔克斯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卡夫卡,给马尔克斯的文学,打开了空间。福克纳给马尔克斯插上了两支鸵鸟一样的翅膀,海明威给马尔克斯,注入了野兽般的激情。马尔克斯,把自己鼓捣完了一圈,便自成一家,开创了魔幻现实主义流派。南美洲的文化,和母体并未彻底断裂,所以,马尔克斯无法彻底变成卡夫卡那样的精神变异人,他是变异人和现实母体的精神混血儿。
《百年孤独》
《霍乱时期的爱情》
博尔赫斯,以雕塑的手法写作
文学不仅是空间的艺术,还是造型的艺术。博尔赫斯把他的每一件雕塑作品都雕琢的很精致,精致的无以复加。有人说,博尔赫斯是以数学思维在写作,那是不懂博尔赫斯。博尔赫斯是以雕塑思维再写作。
他雕塑的就是文学的空间。卡夫卡打开了文学空间的大门,博尔赫斯在这些新的空间里,聚精会神的做着他心爱的雕塑。他的理解力很深邃,但是他对这个世界不发表看法,只是雕刻它们。卡夫卡活在了自己的深渊里,博尔赫斯,给自己雕刻出来了一个梦,活在了梦里。
《小径分叉的花园》
《红色的旋律》
《面前的月亮》
《深沉的玫瑰》
《梦之书》
《沙之书》
《虚构集》
托马斯·品钦,为美国文学正名之人
如果没有品钦,那么美国文学,就只剩下了福克纳这样肤浅的鸵鸟,海明威这样专注肌肉文学一辈子的抠脚大汉,或者爱伦坡这样灰暗的乌鸦。品钦是一个在精神上和穆奇尔有点类似的人,虽然在写作风格上,两个人并不类似。
品钦是一个有智慧的隐者。品钦的高度,就是美国文学的最高峰。如果没有这座高山,那么美国文学的全部,在精神上,都是肤浅的。他的思想是什么呢,他认为,和西方人的精神危机相比,西方人的文明危机更严峻。并且,迟早会有失控崩溃的那一天。
《万有引力之虹》
黑塞,田园牧歌的游吟诗人
黑塞和之前的那些精神变异人并不太一样。他在尝试自我康复治疗,找到西方人的精神母体。他的方法,就是从东方文化中,吸取乳汁,在东方文化那里,找到西方人精神上的妈妈。他是西方文化和东方文化在精神上的混血儿。
他不仅崇拜卡夫卡和尼采们,也崇拜老子,孔子和庄子。这让他的美学特质,在西方文学家里面,独树一帜。荣格说,要重返精神家园,但是现实中,根本没有精神家园可返,人们又能去哪里呢。黑塞拉着陶渊明的手说,如果世界上没有田园诗那样的生活,我们就自己建造一个。
黑塞对老子的阴阳学说,痴迷的不能自拔。他认为,一个人的精神,有阳的一面,又有阴的一面。所以他在他的文学中,处处表达着这样的观念。而在老子的思想中,阴和阳,并不是分裂的,而是合抱一体的。这一点,黑塞并没有真正的理解老子。黑塞的作品,在西方文学中,独树一帜,他的阴阳分裂,东西方文化在他身上的分裂,都看上去泾渭分明。
《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
《荒原狼》
《东方之旅》
《玻璃球游戏》
契诃夫,西方精神危机时代的手术刀
契诃夫的写作,是一种外科手术式的写作,他总能一语道破那个时代的病,那个时代的症结。他的语言,极其简洁,简洁的像一把手术刀。所以他的小说,以锋利的像刀子一样的短篇而著称。很多人把契诃夫和莫泊桑那样平庸的作家相提并论,不过等看过《第六病室》之后,估计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
契诃夫,只是像外科手术大夫那样冷酷的把时代的病灶切开,至于后面能否痊愈,怎么痊愈,怎么术后康复,他一概不关心。很多人觉得他冷酷的近乎残忍,但是,真正理解他的人,又会觉得他迷人的摄人心魄。
《第六病室》
托尔斯泰,天使在人间
在神棍们的思想中,认为人类道德完美的典范,就是像天使那样的人。除了年轻的时候沉迷赌博之外,托尔斯泰真正的诠释了,如果世界上真有天使,他应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托尔斯泰的作品中,温柔和同情心,是他永恒的主旋律。
托尔斯泰极其厌恶莎士比亚,他说莎士比亚的作品,都形同驴叫。天使体,遇到咆哮体,显然会感受到强烈的生理厌恶。在俄罗斯文学中,他们的文学家,有一种比犹太人还要敏感的特质,或者准确的说,是神经质。
在一个上帝奄奄一息的世界上,天使还要保持着希望,勇敢的去希望些什么,这便是托尔斯泰的精神困境。他的一生中,都受到这样巨大困境的考验和折磨,直到晚年,八十多岁的时候,他离家出走了。
《安娜·卡列尼娜》
《战争与和平》
《复活》
陀思妥耶夫斯基,西方人精神危机的开膛手
尼采说,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极少能影响到他的人之一。如果说契诃夫是剖析西方人精神危机的一把手术刀的话,那么 陀思妥耶夫斯基,简直就是一个开膛手。他把西方人的“精神”这个东西,全部开膛破肚挖的支离破碎。
在血泊中,在散落一地的破碎的残肢断臂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告诉人们,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没有在西方人的身上,找到“精神”。那么,人们津津乐道的那个精神,又到底是什么呢?
《死屋手记》
《卡拉马佐夫兄弟》
《罪与罚》
《被侮辱的与被损害的》
布尔加科夫,文学空间艺术的杂技演员
玩味文学空间艺术的杂技演员,比较出色的有两个,一个是卡尔维诺,还有一个就是布尔加科夫。卡尔维诺脂粉气,匠气都太重了,痕迹也太重了。而在这几个方面,布尔加科夫,都做的比卡尔维诺更好,他是一个浑然天成的杂技演员。
布尔加科夫,应该也是一个精神变异人。他和卡尔维诺不一样,卡尔维诺知道自己是在表演。而布尔加科夫则是,把他想象出来的那个世界,当成了真实。不然不会写的那么淋漓尽致和浑然天成。
《大师与玛格丽特》
劳伦斯,以原始冲动刻画生命的崇高
这是另一个维度的精神变异人。他和世界格格不入,但是又没有走向卡夫卡那种空间里。他奔向了大地,奔向了母体,奔向了色情和肉欲。他像一匹马一样,沉醉在自己的奔跑中,忘记了精神危机,忘记了断裂,也忘记了深渊,更忘记了现实。
劳伦斯说,平庸的生活,就是两条篱墙间夹着的一条笔直的公路。大多数人的人生,就是从公路的这头,走到公路的那头。而他,要翻过篱墙,走向更辽阔的世界中去。他和弗里达私奔了,远离了英国,去了美洲。两个人,在活着的时候,争吵打架,过完了一生。劳伦斯死后,弗里达为他写了一本传记,《不是我,而是风》。
《卡泰莱夫人的情人》
《劳伦斯散文集》
《不是我,而是风》
亨利·米勒,劳伦斯的传人
美国文化的强烈批判者,劳伦斯的传人。在亨利米勒看来,美国文化,已经患上了杨梅大疮。他的精神导师,是从英国逃了出去,而亨利米勒则认为,西方人的精神家园,在欧洲,所以他逃亡到了欧洲。
他的一生,太过于曲折和坎坷。在世界大战后,欧洲作为他的精神家园沦陷,他整个人也幻灭了,又返回了美国。亨利·米勒的思想,谈不上太深刻,他的长处是,用自己的生命在写作,他只是在记述自己的人生,他的一生,都是在漂泊,颠沛,极度贫穷,没有安全感中度过的。他的精神状况,是西方人那一个时代的写照。
《北回归线》
《黑色的春天》
《马洛西的大石像》
纳博科夫,自斟自饮的一杯迷幻剂
纳博科夫说,文学就是为了追求一种通透脊背的颤栗之美。为了这种美,道德,精神,社会,人类,宇宙,母体,未来,希望,都可以抛到九霄云外。西方人的精神,在纳博科夫这里,已经化为一杯致幻剂。
喝了这一杯,又喝了下一杯。这种不再关心人类,只关心自己的艺术体验的做法,这种只有审美,没有命运的思想,在罗蒂看来,它的本质是残忍的。文学之于纳博科夫,就如同电影《香水》中的女人体香一样。他只对萃取人类的美感兴趣,而人类本身,则只是提供这种美的材料。
纳博科夫认为,自己是天才,说艺术没有流派之分,只分天才派和庸才派。很久很久以前,古代印度也出现过一个这样妄自尊大的人,这位住在树林子里面要饭的乞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其实,纳博科夫是没见过世面,他试图打开的是另一种文学的空间,有别于卡夫卡所打开的那种文学空间。这种空间,叫做妙。不过,纳博科夫,应该难以理解什么是妙,他只是似乎感应到了这种东西,但是他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因为他不懂李清照空间。
《洛丽塔》
《微暗的火》
《斩首之邀》
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昆德拉,被流俗化了。很多读者读他的书,认为他宣扬的是淫荡,是放纵。其实恰恰相反,昆德拉只是在讽刺这种种无意义的生活。他甚至认为,一切都无意义到了可怕的地步,应该把地球从人类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沉沦之重,说的是陷入无意义的生活之中的难以自拔。超越之轻,则是从无意义的生活中,想超脱出来,则又显得那么轻。要么无意义,要么空虚。这就是昆德拉所描绘的西方人的精神危机状况。
怎么办呢,昆德拉认为,人的生命中,总还有一些真挚的东西值得珍视,和那些无意义的,邪恶的肉欲相比,真挚的爱情,会让人脱离要么无意义,要么空虚的可怕境地。而这种真挚的爱,在现实面前,又岌岌可危,随时都会被吞没,只有一眼不眨的盯着它,它才不会消失,也不会转眼又变成了一条虫。
昆德拉并不能让西方人的精神,扎根到自然这个母体中去。他提出的是一种临时性的,过渡性的方案,让人恢复童真。他讽刺一切,其实却有着一颗柔软的心,只是,这颗心埋藏的太隐秘,以至于很多人认为,昆德拉宣扬的就是邪恶的肉欲和疯狂的放纵。
《告别圆舞曲》
《好笑的爱》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不朽》
《身份》
《笑忘录》
波德莱尔,西方诗歌的革命者
波德莱尔说,沉睡吧,我的心,愿你长睡不醒。陀思妥耶夫斯基曾在他的书中写到,意识过于清醒,是一种罪。从这点看,波德莱尔的一生,就是犯罪的一生。以至于到最后,他宁肯在精神上流放自己,长睡不醒。
在这个精神变异人看来,巴黎,整个欧洲,就是个铁壁牢笼。他说自己,没有祖国,没有父母,什么也没有,他就是一个异乡人,他是一个精神上的流浪者,困在现代文明中的囚徒。
《异乡人》
《恶之花》
《巴黎的忧郁》
兰波,重新发明了西方诗歌
兰波生于风暴,死于疲惫。他认为自己的诗歌,是通灵体,是大麻体,太迷幻了。在他少年时象暴风一样,席卷整个西方诗歌界的时候,人们认为,他是西方精神的一朵绚丽的昙花。他也真的像昙花那么美,又像昙花那么短暂。
在巨大无边的,西方人的精神危机黑幕中,兰波只是划亮了一只火柴。当这只火柴熄灭,人们又沉入了黑暗。他们不肯相信这只火柴熄灭了,他们认为这根火柴还在亮着。而当兰波的追随者们找到兰波时,他已经对文学创作感到不屑一顾了。谁能永恒的燃亮西方人精神的死灰呢,没有人可以做到。
《彩画集》
《醉舟》
《地狱一季》
《全蚀狂爱》(电影)
《兰波作品集》
里尔克,黑暗时代的抒情诗人
海德格尔说,技术主义,把人类精神,抛入了工件世界中,人成了这个工件世界中的部件,为这个巨大装置的转动而耗费一生。存在与存在者的差异被人们彻底遗忘。这样的时代,就是黑暗时代。
而诗人们,在这个黑暗时代里,被海德格尔赋予了盗火者的使命。他们要溢出工件世界,要燃亮人类精神之光。因为西方人和母体的断裂,他们失去了永恒的提供光与热的太阳。海德格尔式的盗火发光,也并不是长久之计。
里尔克,就是这样的一个盗火者,他写的不是通灵体,也不是大麻体,他写的是抒情体。他最好的一句诗,是他为自己写的墓志铭:玫瑰,纯洁的矛盾,情欲,无人的睡眠,在如此众多的,眼帘之下。
《杜伊诺哀歌》
《献给奥尔甫斯的十四行诗》
《里尔克诗选》
荷尔德林,大地上的异乡人
荷尔德林,是反映西方人精神危机状况的一个经典的样本。以至于海德格尔对他一直反复念叨,爱不释手。大地,只西方人的母体。异乡人,指既无法回归母体,也无法在虚妄的母体中,找到精神归宿。尤其是当上帝已死之后,连虚妄的妈妈都不复存在,那么西方人就会出现精神上的流浪状态。
荷尔德林式的精神流浪,是西方人的精神危机,长期的状况和症候。在未回归母体,和未找到新的存在意义之前,西方人的精神,会一直处于流浪的无家可归状态。
《荷尔德林诗选》
保罗·策兰,诗人中的诗人
海德格尔不仅对荷尔德林和里尔克爱不释手,更是对保罗·策兰爱不释手。两个人经常相约一起在树林里散步。海德格尔的《林中路》,也可以看做是,他写给这些诗人们的情书。
既然语言才是存在的家,那么如果要结束精神流浪状态,是不是可以试试,在语言上挖洞呢,自己给自己,在语言上,挖掘出来一个精神上的家。策兰就是这么干的。策兰的诗,和纳博科夫的文学,都是自己给自己挖洞的做法,走向了私人性,并无法解决西方人群体性的精神危机。
要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精神流浪,西方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归母体,要么重新找到另一个母体,并接入她。
《保罗·策兰诗选》
五、机器母体、工业民俗,以及醉生梦死的拟像消费时代
麦克卢汉,发明了现代传播学
技术主义,打倒了那些盗火的诗人们。西方人的精神世界,无可避免的整体黑暗了,他们并没有走向回归母体之路,没有像黑塞,弗洛姆,荣格那样,迎着黑暗去走向母体。而是沿着黑暗,走向了新母体,一个由机器和商品构建出来的新母体。
麦克卢汉,是一个先知型的人物,在传播学这个领域,伟大的无以复加。他提前很多年,预言了很多新事物,新媒介技术,新科技的诞生。他认为,如果没有印刷术,就不会有欧洲文明的兴起,印刷术,比大炮更重要。他还认为,在新媒介技术下,媒体和受众的关系,就是精神控制,而不是让人有智慧。
麦克卢汉最神奇的预言是,机器母体,一定会取代上帝,成为西方人的新母体,即便它比上帝还虚妄。科学恐怖主义,拜物教,消费主义,娱乐至死,这些都是西方人根植于机器母体后,精神状况根本性转向的标志和体现。
《理解媒介》
《机器新娘》
《谷登堡星汉璀璨》
《麦克卢汉如是说》
鲍德里亚,重新发明了麦克卢汉。
麦克卢汉的精神传人,同时受巴塔耶的影响很大。他对消费社会,对娱乐至死,对传媒技术的拟像化的分析判断,十分的精彩。他和麦克卢汉一样,都是思想超越了几个时代的人。
马尔库塞说,在工业社会,人会变成只有物质生活,没有精神生活的单向度的人。而在鲍德里亚的人类未来社会图景中,这个所剩下来的单向度,也行将消亡,人类文明将会内爆于自身的庸俗和无意义。为什么呢,因为西方人的新母体,机器母体,是非人性的。这种非人性的母体,最终将会泯灭掉,人类身上所残存下来的所剩不多的人的气息。
麦克卢汉说,人类文明进步的真正推动力,是以科技进步为载体的媒介技术的发展。在这个维度上,媒介技术是线性演进,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在未来的人类文明中,一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推动力,会把人类文明变得越来越远离精神生活。另一个推动力,试图拉着人类,重返精神家园。
新母体已经诞生,它会把人类变成一种非人性的全新的物种吗?如果人类将自然这个原始母体,彻底的遗忘,那么未来被发明出来的人类新物种,和人类还有什么关系呢,或者说,那时候的人,还是人类吗?
如果治愈精神危机的方法,是以消除人类本身来实现,好比以把人杀死来消灭人身上的疾病一样,这样的治疗,又有什么意义呢?病是没了,但是人也消亡了,彻底的消亡了。这个消亡,就是最终的内爆,这是对人类这个物种,在生物学意义上的大审判。
《媒介的挽歌》
《生产之镜》
《消费社会》
《生产之镜》
《完美的罪行》
《物的体系》
《幻觉的终结》
《拟像与模拟》
《象征性消费与死亡》
《美国》
六、柔软的自然与政治之躯
施特劳斯,废墟上的耕耘者
媒介与科技的力量,在一步步的把人变成机器。而另一只重返人类精神家园的力量,在试图把人类重新植根于自然这个原始母体。施特劳斯,在南美等地的原始部落文化中,被自然母体唤醒了。他认为,人类根植于自然这个母体,总比变成另一种新物种,更符合人类这个物种的精神价值。
要重返自然母体,那么就要推开挡在回家道路上的阻碍物。就像维特根斯坦认为,真理只是语言游戏一样,施特劳斯认为,政治也是政治游戏,文明也是文明游戏,讲的都是私人语言。没有任何一种政治模式,是先验的普适真理。
维特根斯坦的思想,抵达了老子说的名可名非常名的道理。施特劳斯的思想,抵达了老子所说不言之教的道理。在推开了这些强硬的反自然政治之后,还要推开更强硬的反自然伦理,这些反自然伦理就是宗教。只有推开了反自然政治和反自然伦理,人类才能回到柔软的自然母体。
施特劳斯认为,人类为了免受死者的迫害,免受死后世界的恶意侵袭,免受巫术带来的焦虑,创发了三种大宗教。大致是每隔五百年左右,人类依次发展了佛教、基督教及伊斯兰教;令人惊异的一项事实是,每个不同阶段发展出来的宗教,不但不算是比前一阶段更往前进步,反而应该看作是往后倒退。
佛教里面并没有死后世界的存在,全部佛教教义可归纳为是对生命的一项严格的批判,这种批判的严格程度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释迦将一切生物与事物都视为不具任何意义。佛教是一种取消整个宇宙的学问,它同时也取消自己作为一种宗教的身份。
基督教受恐惧所威胁,重建起死后世界,包括其中所含的希望、威胁还有最后的审判。伊斯兰教做的,只不过是把生前世界与死后世界结合起来:现世的与精神的合而为一。
社会秩序取得了超自然秩序的尊严地位,政治变成神学。最后的结果是,精灵与鬼魅这些所有迷信都无法真正赋予生命的东西,全都以真实无比的老爷大人加以取代,这些老爷大人还更进一步的被容许独占死后世界的一切,使人们在原本就负担惨重的今生今世的担子上面,又加添了来世的重担 。
《忧郁的热带》
《新结构人类学》
《野性的思维》
《种族与历史》
罗蒂,一切都是文学
沿着施特劳斯的步伐继续向前行进,罗蒂以尼采,海德格尔,德里达,维特根斯坦的思想传人自居,对整个人类的思想和精神状况,进行了总结陈词,和最后发言。罗蒂认为,所谓的对真理的描述,哲学思想,学术活动,说到底,都只是对修辞的不断翻新。
所以,真理,哲学,政治神学,宗教,科学,本质上都是文学,不断翻新着修辞的文学。罗蒂彻底杀死了所谓的“真理”,一切都是文学,哪还有什么真理。对于西方人来说,上帝死了,真理也死了。在一个无根的世界上,怎么才能治愈西方人的精神危机呢,怎么给人类以新的希望呢? 施特劳斯认为,一切反自然的神棍思想都是非法的,新的希望,要以人的生存和生活本身来建立起来。
哈贝马斯,从马克思出发,提出了非宰制的交往理论,抵达了孔子的思想的仁。施特劳斯,也和孔子会师了,只有人,才是所有的一切,才是人类新希望的新起点,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要破除一切虚妄的哲学巫术和政治神学巫术,而应该回到人的现实,关怀人的生存本身,罗蒂,也最终抵达了孔子。
罗蒂说,“语言和信念之外,真相并不存在。人类应当关注日常生活,而不是通过理论发现什么。”专注人的生存和生活本身,这不就是儒家的精神吗。
文明应该是以人为根,人以天地为根,天地以道为根。只有这样,才不会和母体断裂,才不会坠入深渊,才不会出现精神危机,才不会成为精神上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才能重返人类的精神家园。回到精神家园,才可以谈希望。
西方人的精神危机,并不能通过他们的形而上学来治愈,更不能通过他们的政治神学普世价值来治愈,也无法通过置入机器母体来治愈。他们最需要的,是一种新的观念,一种东方式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伦理观。这是治疗西方人精神危机的良药,对于一个无根的世界来说,这也是未来全人类的希望之根。
《偶然、团结与反讽》
《哲学、文学和政治》
《后形而上学希望》
《后哲学文化》
《哲学与自然之镜》
来源微信:至道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