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在11月12日,当所有中国人的眼球,都关注在美国救市计划能否在美国国会通过的时候,其实有一个对中国的未来,以及南亚和平,恐怕更有影响的法案在美国参议院的救市投票之前,已经悄悄的通过了,而没有引起媒体的任何注意。
这个就是美国参议院以86比13绝对多数通过的与印度的核能合作协议。这个协议基本上宣判了国际反核扩散计划的死刑,为其它5个核大国开了各行其是的先例。正如俄罗斯运用了美国在科索沃的先例,来操作格鲁吉亚事件,这个计划在未来的伊朗核计划问题上有什么样的冲击,还是未知之数,但对中国的战略安全和南亚的稳定,已经造成深刻的影响。
这个核合作计划,当然对美国的国防工业带来很大的利润。印度的核能市场,据估计在今后的25年,总计高达1750亿,对美国的通用电器和西屋科技的生意有很大的助益,并对美国由波音和落希马汀向印度空军出售126架战机,价值为100亿的军售合同,带来强大的推力。随着这个计划的成功,美国战略界企图将美印合作水平提高到一个战略结盟关系,一方面弥补美国军事力量在印度洋的真空状态,一方面挑起印度作为一个对中国的平衡器,利用印度和中国在藏南的领土纠纷,和对藏独的同情,在中国的西南部引发不稳定。
印度和中国的争执一旦恶化,当然会影响两国的经济交流,但对印度的打击似乎更大。中国的主要损失在于,如果无法和印度解决边界问题,那么西藏的边贸就无法正常化,从而使西藏的经济发展丧失一个推动机。但是随着尼泊尔政治和经济情况在尼泊尔共产党毛泽东主义上台后,向有利于中国的态势发展,至少在推动西藏和尼泊尔的边境贸易会一帆风顺。而中国则可以通过投资,贸易和经援的方法,先把藏独势力以及西方支持藏独的敌对组织赶出尼泊尔,然后通过军事合作的方法,将对印度的压力增加。
印度的问题在于,本身自己是一个穷国,在整体实力上,和中国差距太大。但其和中国的领土纠纷,却对整个国家的根基没有太大的影响,而中国对整个印度又没有太多的野心。将和中国的关系定义到一个战略竞争的高度,成为美国围堵中国的一大棋子,和日本形成一个呼应,对印度自身并没有太大的益处。当然由于美国有求于印度,就必须在国际上,比如加入联合国安理会,或者是西方8国俱乐部之类的事务上,施加影响力,会增加印度在国际事务上的话事力,但就可能形成让印度军事战略界沾沾自喜和白日发梦,可是却对印度自身的经济发展带来过多的负担,并引发印度国内的政治争吵,甚至导致其分裂。
印度本身的事情本来就极为复杂。由于英国人的恶毒,整个印度被分割成了数个国家,就造成印度与巴基斯坦,孟加拉国和斯里兰卡的交恶。在斯里兰卡,有印度支持的泰米尔游击队和斯里兰卡政府的游击战。在印度东北部,因为边界纠纷而引发印度和孟加拉国边防部队的冲突。在印度西北部,则由克什米尔争端导致了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的战争。
印度自己内部也是困难重重。在政治上印度的共产党,和印度共产党(马克思主义)和印度共产党(毛泽东主义),在印度的南部和东部,基本上控制局面,而这些左派政党希望同中国建立友好关系,反对印度支持藏独,更反对印度成为美国的战略同盟。这些政党都是在印度对美印协议持强烈的反对态度,多次导致政府危机。
印度另外的问题就是其国内多于1亿5千万,占全国人口14%的穆斯林少数族裔,和印度教徒的冲突,从来就没有停息。虽然两派教徒中的极端分子不断互相在对方的神庙和清真寺前,在火车上,或者市场中放炸弹,搞恐怖活动,但一直就没有升级成大幅度冲突。而一旦,印度和巴基斯坦关系破裂,导致再一次战争,加上印度经济情况恶化,民众开始争夺资源,情况都可能变得不可收拾。另外一个宗教冲突,就是发生在印度东部的奥里萨邦的印度教徒攻击基督教徒的事件。还有就是锡克族的独立运动,都使印度变成一个随时可以被外力操作的火药桶。
之二
美国这个大动作是在2005年7月18日,总统布什和印度总理的会见中,第一次提出来的。大家如果熟悉国际形势,看过俺的大国游戏,就知道那一年是美国战略家们开始后悔过度的精力用到了中东,而忽略了中国的兴起。因此这个动作,不但是彻底改变了美国的南亚政策,将美印关系提升到了新的战略地位之上,把在南亚的军事和政治行动,从以应对本拉登领军的伊斯兰反美势力的“反恐战争”,变成应对中国崛起的世界霸权保卫战。
因应这个大格局的变化,美国战略的考量是以一个坚强的盟友印度为基地,西路控制分崩离析后的巴基斯坦,东路控制颜色革命后缅甸,从而将整个印度洋牢牢的控制住。从缅甸由泰国向越南,由巴基斯坦由伊朗向以色列,就在陆地上形成一个路链,通过美国在这些国家星罗棋布的军事基地,把中国的能源和原材料的陆路通道堵死。
考虑到中国未来发展的很多原材料来自于澳大利亚,加拿大,拉美和非洲,基本上所有的海洋路线都在美国的彻底操控之下,美国自然可以用自己的绝对海洋军事优势,和中国进行讨价还价,来谋求自己的政治经济利益。而中国通过从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到伊朗,巴基斯坦过阿拉伯半岛入非洲都是打破这种陆上切断中国和非洲联系的对应方式。
在东南亚的操作中,中国势力通过缅甸入印度洋,和孟加拉国,斯里兰卡成掎角之势,而泰国保皇党和他信党的恶斗也不会对中国利益有太大影响(大家可能不知,泰王,他信和反对派的头头都是华人),同时中国势力从老挝入柬埔寨进泰国湾,与海南岛的军事基地,以及在南沙群岛上建立前沿阵地,都会加强中国和澳大利亚的连接,并在马六甲海峡两端增加影响力。
其实中国在南海的下一步动作,应该是如何把新加坡变成一个中国海军的中途站。这在过去似乎可能不大,但在当前国际经济危机的情况下,应该可以成功。如何在新加坡从小进行中文教育,或者通过从大陆移民的方式(比如说巩俐MM的入新加坡籍需要大力提倡),争取在20年的时间里,把新加坡改造成一个小中国,成为中华联邦(类似英联邦,或者美国的以色列)的一个重要海外飞地。通过这个飞地,中国和澳大利亚的海运线就可以受到中澳联盟的保护,给两国的贸易和经济发展提供不受外力影响的局面。
美国和中国在南亚的博弈,对印度的影响是深远的。占现在印度主流地位的国大党精英们,梦想的是如何以美国作为奥援,从而“打败”中国,一雪1962年战争失败之耻,一举成为世界的超级大国,而不是地区性大国。在他们的梦想中,美印核协定不光有可能把印度带进核大国俱乐部,而且通过美国的核技术转让,使印度核武更上层楼,并且在现有核原料短缺的情况下,解决印度经济发展的瓶颈能源问题。因此他们在为了赢得国会的通过,不惜以3百万美金一票的贿赂,收买国会的小党,来击败国会中的各个共产党的反对。
但是这种彻底一边倒的政策,不光受到了反对印度政府与中国展开战略对抗,将自己变成美国全球战略一颗棋子的印度左翼党派的杯葛,而且印度一些对自己的地位有清晰认识的学者,在美国国会议长佩洛西今年拉萨暴动之后的打气之行时,就担忧的说,“当两个大象打架的时候,他们脚下的草地就要遭大殃了。”而在这些学者的眼中,美国和中国就是这两只大象,而印度就是大象脚下的草地。
当然在不可一世的印度精英们的脑海中,印度不是一块草地,而是第三只小一点的大象,并很有可能在这个世纪中叶,变成比中美这两只更大的大象。俺自己认识的印度朋友中,则通常认为印度不应该和中国对抗,因为那是必死之路(同时,他们认为巴基斯坦和印度对抗,也是必死)。
俺的感觉却是,如果中美在南亚对抗缓和的话,也许俺们可以看到一个现状的维持,而一旦两只大象猛烈厮打,巴基斯坦和印度两个国家可能都会被肢解成一堆国家,就像前南斯拉夫一样。
之三
在美国军力以清剿本拉登为借口,又很自然的上升为清剿塔利班,而杀进阿富汗之后,印度就把黑手伸进了阿富汗,来对付其两个敌人—中国和巴基斯坦。
据巴基斯坦前陆军总参谋长,现任思想库“朋友(FRIENDS)”的主席,退役将军巴格(Mirza Aslam Baig),在2007年11月2日发表的文章“阿富汗是如何用来对付巴基斯坦和中国(This Is How Afghanistan Is Used Against Pakistan And China)”中,详细的描述了印度是如何在美国的默许下,在阿富汗进行一些不可告人的行动。
首先是2003年,美国和印度签署了战略伙伴协定,其目标是在南亚地区“控制和阻挡中国的经济和军事力量的崛起,和这个区内的不断增加的伊斯兰极端势力威胁”。为了配合这个战略,美国国务院宣布将本来地理上属于中亚地区的阿富汗,归入南亚,从而便于利用印度的情报系统达到战略目的。
于是一个庞大的情报中心,在喀布尔北部的Jabal-us-Seraj小城建立起来。在这里运作的是美国中情局(CIA),印度对外情报局(RAW),以色列摩萨德(MOSSAD),英国的军情6局(MI-6)和德国情报局(BND)。由这个中心操作的各个地区中心站,是对付巴基斯坦的坎大哈和沙罗比(Sarobi),对付中国费扎巴德(Faizabad),还有对付俄罗斯和其他中亚国家的马扎沙里夫(Mazar-e-Sharif),以及对付伊朗的赫拉特。
印度大概有4千个军情人员以印度公路局的名义在阿富汗活动,管理着大概14个情报中心。在沙罗比的地区中心,来自巴基斯坦的异议分子被进行一系列特殊训练。其前哨阵地遍布了阿富汗的各个省区,由印度公路局修理的公路把这些据点连接,并由这些据点进行对巴基斯坦内地进行各种情报和暴力行动操作。
其中在瓦汗(Wakhan)大概有12个电子窃听站,专门窃听中国,巴基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情报。
坎大哈地区中心,和在拉什卡加(Lashkaragah)和拉瓦(Nawah)的前哨站,主要是支持贝鲁奇斯坦(瓜达尔港所在地)里面的反巴基斯坦政府武装活动。来自该地区寻求贝鲁奇斯坦独立的分离主义者武装BLA人员,则是在拉什卡加受训,不光攻击巴基斯坦政府和军队目标,还专门攻击中国在瓜达尔,山达克(Sandak)和哈泊(Hub)的工程建设人员。
当然美国情报人员,在巴基斯坦海岸的基瓦尼(Jiwani)和卡拉麦(Kalamat)这两个巴基斯坦提供给美国支持阿富汗军事行动的支持中心,也为BLA攻击中国公民的行动提供协助。美国另外一个情报中心曼德(Mand)则负责在伊朗境内的破坏活动。这些情报中心,则受到巡弋在阿拉伯海上的美国海军军舰,和海峡对岸阿曼的穆斯卡(Muscat)驻扎的美国情报中心,提供技术支持。
而除了在贝鲁奇针对中国的活动,在阿富汗省份巴达山(Badakhshan)的费扎巴德(Faizabad),印度军情部门拥有一个350人,由印度穆斯林为主的培训中心,伪装成为巴基斯坦伊斯兰组织,专门训练来自中国新疆的东突恐怖分子。印度军情部门并将手伸到了塔吉克斯坦,从而对中国新疆进行恐怖活动建立基地。
针对俄罗斯的活动,主要是由美国,以色列和德国军情部门运作,其中包括训练来自车臣的异议分子,和土库曼,乌兹别克和塔吉克内部的反政府人士。当然训练伊朗内部的反政府人士进行各种颠覆和破坏行为,也是有美国为主。
可以想象的是,对这些幕后的黑手们,巴基斯坦的军情部门忍耐的程度是有限度的。当然,他们还是没有胆量直接和CIA以及美国对抗,不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印度人自然要为自己干的事情付账。
于是在2008年7月7号,一不小心,印度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大使馆就被不明身份的塔利班组织给放了个人肉炸弹炸了。而印度军情部门在阿富汗的首脑人物马塔(Mehta)也是一不小心,就被这些吃饱了饭没事干的塔利班土老冒们给炸飞了。
这一下新德里就炸了锅,大家纷纷扬言,要印度军队进阿富汗干涉,自然更把矛头指向了巴基斯坦军情局。这次,可是连美国情报官员,也“匿名”地发表意见,指责巴基斯坦军情局有人帮助了这次爆炸案。
按照印度和巴基斯坦的传统斗争剧本,通常下一次,俺们就会听到一堆爆炸声在巴基斯坦的商业中心城市卡拉奇响起,一大堆血肉横飞。然后就是一个巴基斯坦大指头指向印度,就是印度人大声的否认。
通常在下一次,俺们就会听到又一推爆炸声在印度的商业中心城市孟买响起,又是一大堆血肉横飞。然后就是一个印度大指头指向巴基斯坦,就是巴基斯坦人大声的否认。
然后就是你的政治中心伊斯兰堡,然后就是你的政治中心新德里。
结果就是在喀布尔爆炸后的十个小时后,巴基斯坦的卡拉奇的4个警察局,受到了7个连环炸弹的攻击。
而这之后几个月的11月26号,俺们正在过美国的感恩节的时候,12个来历不明的敢死队员,在印度最大城市孟买,进行了3天的城市游击战。本来俺只是预料一个大爆炸而已,没想到这个动作之大,不光是出乎于俺的意料,也令全世界而震惊。
之四
印度孟买的恐怖袭击发生后,美国和印度的指头,立马就对准了他们心目中恼火已久的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ISI,而其有影响的前局长哈米德-古力(Hamid Gul)就被美国放到了4位前ISI人士组成的恐怖分子名单,被报到了联合国安理会去讨论。
这里就要对古力将军做一点介绍。老古兄是前ISI的主任,在当年的阿富汗反苏战争中,一手缔造了阿富汗抵抗组织圣战游击队(Mujahideen),并部分的导致了塔利班的兴起。而在1989年迫使苏联撤军后,他成功的将这帮圣战死士们,派遣到了克什米尔印度占领区,开展了针对印度占领军的游击战。
老古兄在阿富汗反苏战争期间,和美国那可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但是当美国势力开始打击塔利班,并以阿富汗作为前进基地,准备控制中亚能源战略地区后,他和美国人的关系变得水火不相容。
本来美国人一直就想控制ISI,解决这个情报组织和塔利班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印度当然希望藉美国之手,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几十年自从建国以后的宿敌,来稳住自己在克什米尔的控制。
结果在美国将这几位老兄的名单,在联合国安理会讨论的时候,美国从巴基斯坦往阿富汗美军供应的主要后勤运输线,就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开伯尔山口之前的巴基斯坦境内,联系几日遭到了“塔利班”的攻击,导致了战略物资和运输卡车被大规模破坏。
而美国在阿富汗的物质供应,大概70%都要从这里进去。唯一的替代方案,就是要和俄罗斯合作,通过俄罗斯的领空,和其他中亚国家,把物质运进去。这个动作,在今年奥巴马访问莫斯科的会谈中得到了部分落实。当然交换条件就是美国在乌克兰和格鲁吉亚的动作力度,以及在波兰和捷克的导弹防御系统。
美国在阿富汗的军事大动作,对周边国家的影响比较深重。
奥巴马对阿富汗战场的增兵,其原意自然是通过对塔利班的狠狠打击,从而在将来的谈判桌上抢占一个有利的谈判地位,并同时造成塔利班内部的分化,以导致非阿盖达组织的所谓温和塔利班,和激进塔利班反目,从而达到拉一帮,打一帮的目的。这个做法,基本上和美国在伊拉克后来,改变战略,扶持过去死命打击的逊尼派民兵,来对抗和钳制亲伊朗的什叶派占主导的伊拉克政府。
不过这个行动的风险性也颇大。因为和伊拉克美军面对的城市游击战不同,美军可以靠先进的武器装备以自保,唯一受到打击的就是路边炸弹。可是在阿富汗这个山地国家,美军的重型装备一点用场都派不上,对付山村游击队,靠的是步兵的两条腿。
而由于美军的导弹,无人飞机定点轰炸,对无辜平民的伤害过大,正如当年在印度支那的狂轰滥炸一样,敌人是越炸越多。因此对步兵,尤其是山地作战部队的要求非常大。可是美国陆军中的山地部队,非常菜鸟,在升级的阿富汗战斗中,有可能会造成较大的伤亡。而这个伤亡,如果在不能把塔利班打上谈判桌之前就发生,那么美国就在走当年苏联走过的老路了。
塔利班会不会讲和?这个很难判断。据上次塔利班自己的长老会议,估计是大家已经明白了论持久战的重要性,那就是他们已经做好了和美国打50年战争的准备。以阿富汗人当年和英国人和俄国人长期对敌,最后终于赢得胜利的历史经验来看,任何低估这些乡巴佬的韧劲的人,都会自食苦果。
另外还要看邻近的几个国家对美军的动作配不配合。巴基斯坦的乱局,因为塔利班势力的南下,已经让政府非常头痛,开始出兵在首都北部遏制。而伊朗则因为内部选举的乱局中,美国对反对党行动的明里和暗里的支持,估计会增加对塔利班力量的武器支持。
而俄罗斯和中国与美国关系暂时稳定,虽然英国放出信号,希望把中国拉入阿富汗战争中去,而中国在新疆乌鲁木齐出现的暴乱,都使中国不得不关注在阿富汗活动的东突训练基地。不管这些基地,是有穆斯林极端势力支持,还是有美国和印度军情部门的影子组织操作,中国军队有限度进阿富汗打击这些东突恐怖力量,都是阿富汗局势的一个不确定因素。
之五
在美国的军事打击下,一些塔利班队伍除了要走进巴基斯坦部落区里面暂避风头,也会有部分来自中亚多国的“自由战士”会向本国回流,从而导致这些周边国家的紧张局势。
而印度在自己的克什米尔地区受到威胁的同时,也不忘记把脚伸进阿富汗,在那里发展自己的势力,对中国和巴基斯坦形成牵制力量。印度同时在塔吉克斯坦和蒙古建立军事观察和窃听站,了解中国的各种军事动向。
在和中国的边界争执中,印度一方面支持流亡藏人的独立运动,一方面增加在锡金的军队,试图平息这里的不安局势。在尼泊尔和不丹,则是和中国争夺影响力。
虽然印度在藏南经营了多年,其实脚跟并没有站稳。由于印度没能够吞并掉尼泊尔和不丹,其整个东北部地区,不但是藏南这个主权尚存争议的地区,而且其他的阿萨姆、那加兰、曼尼普尔和米佐拉姆,都存在小规模的武装独立运动。因此如果中印因为藏南主权之争而战,另外的东部四邦估计会同时起事。
印度在这个地区防守的最大弱点,其实不是在藏南,而是在和中国有领土争执的锡金。
图一 锡金的战略位置
从这个地图,可以看得很清楚,锡金的左边是尼泊尔,右边是不丹,南边是孟加拉国。只要锡金一失,印度的整个东北部地区,就会变成交通隔绝的孤岛。
孤岛的结果会怎样?看一看以前叫做东巴基斯坦的孟加拉国,就知道了。
因此印度的整个东北部的战略,包括藏南战略,锡金是一个关键。
印度在这个地区的布防,陆军大概是21万人。在藏南的军力配置,是以第4军共5万人的兵力,以阿萨姆邦的交通重镇提斯普尔为中心,其前线部队第5山地师驻在在藏南,通过40年来的苦心经营建造的大量工事和地下掩体,因此是非常难以攻克。
由于印度军队在1962年的中印边界战争中一败涂地,经受了奇耻大辱,因此除了死命经营牢固工事外,在布防上采取了前轻后重的安排,必要时将有生战斗力量后撤,以避免中国军队的锋芒。因此这个军的主力部队,第2山地师和第21山地师,都部署在阿萨姆邦内。因为中国对这个邦并没有主权要求,因此一旦战事爆发,中国军队进入这个地区的可能性要小一些。
而和第4军形成屏障的印军第33军,就驻扎在锡金的重镇西里古里,通过印度的铁道主干线,将两军联系在一起。这个军最强的第17山地师,驻扎在前沿阵地,第20山地师和27山地师则部署在二线。
如果看地图,印度的布防主要是直接和中国接壤处,但其弱点就是无法防止中国军队从尼泊尔或者不丹境内的出击。从不丹的出击,可以通过特种部队切断铁路线和交通线,将东部的第4军变成孤军,而从尼泊尔出击,则可以切断整个东北区域和印度本部的联系。
而尼泊尔和不丹,在印度1973年对锡金实行军事占领,到最后1975年正式吞并锡金为一个邦之后,一直对印度吞并他们的野心,而怀有疑虑。因此发展和中国的友好合作关系,在影响力上利用中国来抗衡印度的控制,是这两个山地小国的既定国策。如果中国政府可以善加利用这个倾向,在这两个小国增加投资和援助,在需要的时候,借道一用,不是难事。
锡金本来是清政府属地西藏的辖区,后来在1814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开始侵入,在1890年的不平等条约《中英藏印条约》中,将锡金割让,成为英国的保护地。中国虽然后来不再对锡金有主权要求,但一直坚持1918年英国殖民者把政权还给锡金国王之后,锡金在国际法上的独立地位,同时完全不承认印度对锡金的吞并行为。
而锡金在被印度抢占后,其流亡的国王在美国纽约一直坚持自己的国家独立。不过这个局面到了2003年有所改变。因为从那一年起,中国虽然没有公开宣布,但确是暗中承认了印度的锡金的吞并。
不知道当时的这个决策是否是向印度进行善意表态,以此换取中印边界谈判上,印度在某种程度上,对中国立场的谅解。不过现在看来,这个策略完全失败。印度不光没有任何善意的回报,反而认为可以趁机和中国讨价,使中印边界问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谈判进展。
中国在藏南地区的最小要求,就是必须把达旺地区拿回来。这个地区和藏南的其他地区不同,因为其他的一些地方,历史上比较像三不管的地区,没有正式的政府管辖系统。而达旺地区,不光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出生地,而且西藏噶厦政府对这个地区的管理一直没有间断,派驻的官员是被英国军队赶出来的。
而外间的传闻,就是西藏噶厦政府在1913年的希拉姆会议上,私自签订合约,把麦克马洪线以南的藏南地区割让给英国,纯粹是有关方面的舆论欺骗。
历史的事实是,当时企图独立的西藏噶厦政府,和英国私自约定,如果英国可以帮助他们达到2个先决条件:一个是帮助他们得到完全自治(事实独立)地位,一个是在外西藏(大概是现在的西藏自治区)和内西藏(其他各省藏区)之间的边界划分上,为他们争取利益,那么他们就同意把藏南割让给英国。
但是这次会议,以中华民国代表拒绝签字而流产。从想分裂的噶厦政府的角度来看,由于英国人没有做到那两个先决条件,因此他们也从来没有同意割让藏南这个事实。对此,当时的英国政府没有提出异议。
从这之后一年,英国政府官方出版的英帝国地图,其印度殖民地版图也不包括藏南。这个局面到了英国人出兵占领了藏南才改变。西藏噶厦政府在自己的派出官员被赶走之后,曾发出抗议。而在印度独立后,也发出了明确声明,表示藏南是西藏的固有领土。
之六
当然别说是西藏噶厦政府根本就没有签这个合约,就算是签了,也没有权力执行主权国家才有的国际合约权利。而印度一方面拿着这个无中生有的合约说事,一方面有承认中国对西藏的主权,在道理上讲不通,只好用无赖的态度,就是俺占着这块地方,就是不走了,看你把俺怎么样。
印度在北部采取的姿态,其实是延用了英国人当年的思维,就是把喜马拉雅山脉附近的所有地区,都纳入自己的控制体系。在条件的许可下,就把这些地区吞并掉,而没法暂时吞并的,就从政治,经济和军事上,进行彻底的控制。
要控制一个地区,就要把握其经济命脉。作为喜马拉雅之巅的封闭国家尼泊尔和不丹,因为北边的交通环境不好,因此对南边的印度经济依赖非常大。1989年,印度对尼泊尔进行了经济制裁,很快就让尼泊尔老老实实,不敢乱动了。
当年以西藏为基地的吐蕃王朝,在经济上依赖于以云南为基地的南诏国,提供普洱出产的黑茶,通过茶马古道,维持贸易。从元朝开始,中央王朝通过对黔北的小王国进行改土归流,建立了驿站,保证了对云南的控制。而因为控制云南和其出产的茶叶,就保证了朝廷对西藏的掌控。
而英帝国开始从南亚大陆向北推进,企图将势力推广到西藏。其中一条最重要的经济政策,就是在从锡金抢下来的大吉岭,开始播种茶叶,并企图用这个贸易取代西藏和云南的茶马贸易,从而将西藏和其他中国地区的联系割断。
由于西藏过去的交通环境恶劣,当年许多中国的政府官员,包括头一批入藏的张经武将军,都是取道印度西孟加拉邦的港口加尔各答,从锡金边界的乃堆拉山口入西藏的亚东,进拉萨。而当年中央的第一项西藏大工程,就是修建从成都到拉萨的川藏公路。当年在技术条件极差,环境恶劣,缺乏重型装备的情况下,11万解放军战士,工程人员和各族民工,靠着自己的两双手,4年内就将公路建成。
而这之后修建的从青海格尔木入藏的青藏公路,从新疆叶城入藏的新藏公路,和从云南中甸入藏的滇藏公路,就保证了西藏和中国其他地区在经济上的紧密联系,从而保证了西藏的稳定和发展,为中国维护在西藏的主权奠定了基础。
2006年开通的青藏铁路,则将西藏这个边陲地区和内地更紧密地联系起来。而且青藏铁路的下一步延伸线,就是从拉萨到日喀则,然后可以从这里分三个方向,一个就是通往亚东,到乃堆拉山口,通过锡金,解决和不丹的贸易联系。一个就是通往中尼边界的聂拉木口岸城市,通往尼泊尔的加德满都。一条就是沿着新藏公路,去新疆的和田。
如果这个计划实现之后,中国和尼泊尔、不丹之间的贸易,就会打破印度对这两个山地国家的经济控制,那么印度以这两个国家作为自己的缓冲地区,企图以尼泊尔和不丹和中国的边界作为印度的防守线。而当中国可以取代,哪怕是平衡印度对这两个国家的影响了,那么印度的整个防卫体系就彻底破裂了。
以不丹为例,如果印度必须布置重兵,在不丹和印度边界,其铁路主干线,几乎没有任何纵深,而可以保证不受到敌方的破坏。其实就算不丹现在完成受印度控制,其南部边境几乎就是反印度的阿萨姆独立武装力量,随意进出的大本营,并从这里打击印度的军事目标。
阿萨姆的武装独立力量,在缅甸的克钦邦得到同样寻求独立的本族人民支持。而这个地方的情况恶化,是伴随着印度的合法移民政策过来稀释当地民族的同时,许多来自孟加拉国的穆斯林非法移民,也造成该地区的矛盾冲突越加恶化。
当年印度独立时候,在阿萨姆只有一个穆斯林为主的地区,现在27个地区里面,已经有11个地区是穆斯林占主导。这些移民利用了印度的各类法律漏洞,向其他地区扩散,在印度东北部国会的126个选区,已经占领了50个。而伊斯兰极端势力组织,开始渗透和招募这些移民中的年轻人士,在他们一直受到歧视和不公平对待的情况下,开始组建各类恐怖组织,使这个地区有克什米尔化的趋势。
中国对这个地区的政策,不能只是限于简单的和印度的领土和边界之争,而是要考虑到整个国家的发展战略中,印度洋作为中国新的海上贸易丝绸之路,对中国国家安全的重要性。考虑到中国需要对自己海上通道的保护,如果印度东北部出现乱局而最终独立,也许可以帮助中国增加一条通往印度洋的安全通道。
因此中国现在的实力和需要上,并没有解决和印度争端的迫切性。有人曾经对印度在藏南地区越来越多的举动感到担忧,其实中国在这方面不是没有对应手。
由于中国的疆土基本上是在前现代化时候开拓完成,而在近代又因为国力衰弱,受到列强蚕食,因此在现代意义的扩张上,没有太多经验。而俺们北方那只老熊,则经验较多,值得俺们好好讨教。
老毛子其中一条用得非常顺手的招术,就是向外国,不管是不是侨民,都滥发护照。这些拿着俄国护照的“海外侨民”一旦出了问题,老毛子就毫不客气地挥军杀过来。中国当年的北疆,拿着老毛子护照的人可不是少数,一直是中国政府的一大困扰。
而今天作为中国领土藏南的原住民珞巴族和门巴族等等,是应该拿中国护照的。甚至锡金的居民,都可以按照这个方法处理。最起码是应该给人家一张,香港、澳门和台湾同等待遇的回乡证吧。
之七
中国要建立和尼泊尔和不丹的经济联系,从而打破印度以这两个国家作为其北方防线的一部分,关键就是要解决交通问题。
从拉萨到日喀则的铁路不成问题,很快就可以完工,但是从这里去亚东和聂拉木成本就相当高,因为要跨过喜马拉雅山,这两条短短的分线如果只从经济效益来考虑,当然是得不偿失,就算把这两个国家的贸易大幅度提高,都不一定可以维持运营,不过考虑到中国的国家安全和战略,似乎还是值得。
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中国彻底收回藏南,要在避免战争的情况下,并不是特别容易。唯一的可能是印度发生内乱,造成分裂而导致东北部四邦独立,而切断印度和藏南的交通联系。如果这个局面发生,独立的阿萨姆自然希望中国拿回藏南,并可以帮助他们保护其独立地位。
另一个可能发生的情况,就是印度未来的经济陷入危机,无法重复靠西方外来投资刺激的经济增长,国内贫穷化局面日益恶化,导致共产党毛派的武装斗争日益壮大。如果这个情况导致西孟加拉邦的乱局,中国对锡金独立运动的支持,就一定要到位。
图一 印度共产党毛派的全国大会
本来印度的问题是,就是现有的民主体制缺乏集中。以最近的一次国会选举为例,大概有300多个政党参与选举,导致印度的两大政党逐渐缩小,要想形成一个多数党政府都在技术上越来越难。而各种以种姓或者地区为主要诉求的小党,对全国性的政策无丝毫兴趣。如果执政党联盟想要通过任何国家政策,很简单,那些地方小党的要求,就是拿钱来买。
上次因为对美国和印度的核协议不满,印度共产党退出了执政联盟,导致政府差点倒台。除了将大牢里服刑的国会议员们,包括一位杀人犯,和其他4位亲政府的罪犯议员被领出来投赞成票之外,最后还是以几百万美元一票的方法,买断了一个北部邦的小党,才勉强以275票对256票通过。
而和执政党国大党打对台的主要反对党印度人民党,有三位议员抗着一砖头一砖头国大党贿赂他们的钞票,指证政府的收买行为。不过大哥不要说二哥,印度的政客们都不是什么好鸟。在522位国会议员中,120位正在经历犯罪起诉。这些起诉中,40位是杀人犯和强奸犯。
基本上几乎所有印度的国会议员都贪腐,这个已经不算一个罪了。以印度国家之贫穷和社会分化之严重,这种贪腐自然是难以避免。不过最近印度政治的腐败越发严重,主要因为两个原因。一个是地方性和种姓为基础的政党开始兴起,而这些政党的政治目标很清楚,就是赤裸裸的为一己私利。另一个就是两个大党国大党和人民党开始衰落,导致执政联盟的建立越发困难,而小党们用自己宝贵的几十票,就可以在加入联盟或者退出联盟上,上下其手,获取最大的利益。
比如说在这次大选之前,于2004年完成的上一次选举,国大党赢了145个席位,击败原在位的人民党的138个席位,获得了组织政府的权力。但要形成政府,必须最少有272个席位。于是国大党和其他12个小党成立了执政的联合进步联盟。
其实光靠这12个小党一起执政已经很难,最要命的是,成立了这个联盟,票数还是不够。于是这个联盟又从外面招募了5个政党进来一起坐庄,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印度左派联盟。
那么印度左派联盟又由那些政党组成呢?估计你会马上晕过去。这个左派联盟主要是来自印度西孟加拉邦和特里普啦邦的一群左派党。
西孟加拉邦的政党包括印度共产党、印度共产党(马派)、社会主义革命党、全印前进党、印度共产革命党、马克思主义进步党、西孟加拉社会主义党、民主社会主义党和俾婆拉比孟加拉国会等等。
特里普拉邦要好一点,主要是印度共产党、印度共产党(马派)、社会主义革命党和全印进步党。
这样复杂的联盟执政,可以想象其效率的低下。不过俺们应该给印度总理辛格,在经济上的表现,一个高分。他的经济团队,趁机利用了西方膨胀的信用,在前几年给印度带来了可观的经济发展,让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少数精英人士开始谈论如何赶超中国了。
但是在其他内政方面,需要进行的改革一条都没有通过。大部分失败的原因是受到反对党联盟,以及自己内部各政党地方利益集团的抵制,另一方面印度左派联盟基于自己的意识形态取向,对任何印度希望引进的新自由主义措施进行了原则上的抵制。
而印度和美国的核协定就非常清晰的表现了印度政治体制的内在弱点。因为印度共产党联盟反对印度成为美国的附庸,不愿意变成他们亲近的中国的敌人,在游说和施压国大党放弃核协定无效后,左派联盟退出了执政联盟,引发了政府倒台和提前大选危机。
国大党最后靠的是用几百万美元一票的方法,将北方邦的低种姓小党萨马瓦迪(社会主义的意思)党买断,算是度过了危机。
图二 救了国大党的小党萨马瓦迪,应改名单车党?
虽然避免了倒台,又把意识形态不合的共产党们请了出去,国大党的联盟就连多数都维持不了,于是许多经济改革想法,只好先收到冰箱里了。
印度的问题在于两大党国大党和人民党,在选民中的比重越来越小。在这次选举之前,国大党的支持率是26.7%。之所以得到位置比人民党要多,是因为对方更烂。一个危险的趋势就是大党越来越弱,将来连搞一个联盟都在技术上难度太大。
不过因为辛格在经济上的斩获,这次选举结果还表现不错。在印度11亿中,有选举资格的是7亿,投票的是4亿1千7百万,大概是58%投票率。结果有1亿1千9百万投了国大党,支持率是28%,使国大党得了206票,算是暂时稳住了下滑的阵脚。
之八
这次选举国大党赢了206个席位,比上一次的151要好得多,也是1991年以来表现最好的一次。而1991年,国大党是因为拉杰夫-甘地老哥被人家泰米尔老虎们给挂了,赚了不少眼泪票。这次加上它的同盟,就得了261个席位,再拉上几个地区小党和政治独立派,就可以占多数了。
同时,以号召印度教民族主义(有点搞笑,其实是宗教主义)而令穆斯林和锡克教徒们不满的主要反对大党人民党,则只拿到116个席位(上次是122),是进20年来最差的。而在西孟加拉占控制地位的各共产党则选得比较差,从上次的62个席位到这次的24个。他们的失败一个最主要原因就是以美印核协议这个外交政策作为主要攻击点,而水平低劣的印度选民们大概有63%的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汇。在地方上,共产党地方政府为了推进工业发展,建立石油化工中心,和不愿意让出土地的农民大打出手,也影响了其选情。
但如果把印度两大党的选票加在一起,下跌的趋势仍然继续,大概是47.3%。这个情况还得考虑印度这几年的2个利好因素。第一个就是在国际经济蓬勃膨胀的这几年,印度经济达到了年增长8.5%。虽然说印度的增长主要来自于软件外包等服务业,占了GDP的一半,但只雇用了25%的就业人口,这个也是比以前要好得太多。而只占GDP总量20%的农业,但支持印度60%人口的农业,因为老天爷的眷顾,连续4年风调雨顺,雨季的降雨不错,再加上农产品价格上涨,居然有了破纪录的3.4%增长。本来对这些穷人最要命的是去年因为国际高油价带来的13%通胀,今年也缓解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印度普通人民对政府的期待会比较高,如果这几年的经济增长跟不上来,或者是气候变化,一次雨季不配合,雨量不够,那么靠天吃饭,缺乏完善灌溉系统的印度农村,那可是真的会饿死人的。而这个对印度国大党的压力是相当之大。
国大党是印度曾经连续统治了40多年的第一大党,其依赖的政治势力主要是3大块:高层种姓、穆斯林和贱民。正是因为缺乏一个统一的政治诉求,其政治势力格局是建立在这几个大块的互相依赖,而由于其中的一些族群、种姓群时而游离,时而参与,导致了内部的不稳定性。而整个党用来维系的基础主要在于甘地家族的声望。这种声望,也是导致了国大党在联邦一级选举要强过地方一级选举的主要原因。
甘地家族,其实更准确应该叫尼赫鲁-甘地家族,从尼赫鲁,到他的女儿英迪拉-甘地(被锡克族警卫刺杀),到她的儿子拉杰夫-甘地(被泰米尔人肉炸弹炸死),都是印度有影响的总理。而拉杰夫的意大利遗孀索尼娅-甘地是国大党的现任领袖,因为外国人的身份的尴尬,没有出任总理一职。现在培养的小接班人,就是她的儿子拉胡儿-甘地,就是将来的印度国大党领袖和当然的总理(如果国大党获胜的话)。
其实放眼四处望一下,不光是印度这种民主制度是家族天下,巴基斯坦的布托家族,斯里兰卡的班达拉奈克家族,孟加拉国的拉赫曼家族等等南亚国家都是这样。在看远一点,朝鲜的金家二代金日成-金正日,台湾的蒋家二代蒋介石-蒋经国,新加坡的李家二代李光耀-李显龙,缅甸的昂山家(虽然素姬老姐姐运气比较背),都是家天下的例子。反而是中国结束了帝制之后,想搞家天下是基本不可能。
不过印度的前路还是比较艰难。在2009年,印度大概会有2千7百万新生儿出生。大概在5年后的下一次选举之前,差不多这些孩子中的2百万会因为贫穷和疾病而早夭。而活下来的孩子中间,超过40%的孩子会因为营养不良而导致身体发育不健全的残疾。虽然大部分孩子会有机会上学,不过他们大概看不到教室里会有教师出现。经过5年的学习后,超过60%的孩子不会看懂一篇文章,或者不知道如何做最简单的算术题。
印度的贫困人口,按照世界银行的保守估计,从1981年,4亿2千万,占总人口的60%,到2005年的4亿5千6百万,占总人口的42%,降低的太慢。而按照非政府组织的估计,实际的贫困人口其实是超过7亿。而印度营养不良的儿童有6千万,占全世界的50%。光是2006年的数字,印度有2百1十万儿童早夭,是中国同样数字的5倍。
对发展中国家来讲,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如何把农村的过剩人口从贫穷的农业里转移出来,以增加其收入水平。中国这30年的成功,就是和转移农村劳动力,减少贫困人口息息相关。印度总人口的65%是农业人口,因为缺乏人口控制和计划生育,每年新增劳动力是1千4百万。而且人口比例是一半人口在25岁以下,40%在18岁以下。
本来如果人口不是增长那么快,光是将农村人口转移出来,都是一个大麻烦了。结果人口增长太快,劳动力人口增加压力大,再加上印度政府在教育上的一贯忽视,这些新增劳动力几乎是没有什么职业训练。因此如果中长期来讲,印度政府无法解决这些人的就业问题,不能令这些人脱贫,社会不和谐是难以避免的。如果以为这些新成长的人口,可以象他们的前辈那样被宗教控制,逆来顺受,安天知命,只是责怪自己前世的罪孽,那就要好自为之了。
现在印度日益兴起的毛主义武装斗争,在贫困地方逐渐蔓延,被印度总理辛格称为最大的内部威胁。虽然西方世界将印度的甘地作为世界雷锋到处鼓吹,但俺认识的许多印度人,都觉得印度需要出现的是毛泽东。只有出了毛泽东,印度才可以荡污除垢,扫除印度一直面临的土地集中在少数富人手里的问题。
之九
印度的土地问题也可以说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
在英国人殖民之前,印度的土地系统叫做Jajmani关系,就是土地带有明显的部落特色,根据种姓制度带来的分工,大家从父到子各营其业,然后在收成中分享自己所得。虽然这种社区模式并不公平,但至少没有土地的农民在社区的框架下,还可以解决温饱问题。
英国人为了更好地“开发”印度,可以让英国资本家更容易地以低价购买土地用于开矿和办种植农场,就需要引入私人产权的概念,来改变社区拥有的现状。在1793年,实行了永久解决法(Permanent Settlement Act),用Zamindari系统,将土地的权利集中在了少数大地主和他们的中间人手上,将土地税收的权力交到了这些地主手上,从而强化了土地作为地租的获取功能,而放弃了原先对穷人付一定社区义务的责任。
因此当印度独立时,国家的大部分土地是掌握在少数的大地主手里。这些大地主最大的兴趣是怎样获取最高的地租,而租用土地的佃农的日子过得如何,是不关他们屁事的。而对这些佃农来讲,高地租导致他们的赤贫,和土地不是自己的,连租约可不可以持续下去,都是没有准的事,自然没有钱也没有心思,来投资在如何把土地维护好,如何将收成提高。最后的结果就是印度的土地产出极低,佃农食不果腹,衣不遮体。
印度政府开始确实希望解决土地产出低和土地分配不公的问题,不过除了少数邦,比如说西孟加拉后来在共产党上台后,土地改革有所成功,但整个国家层面上,印度的无土地农民人口反而增多了,而10%最富裕印度人现在拥有的土地,比50年前的1951年还要多。
当然现在的大城市里那些受过西方教育的精英们,对自己手上的那些土地,已经不再考虑如何可以从佃农那里,榨多点地租出来,而是考虑如何可以搞房地产开发,建高科技园区等等,最好把那些佃农全部赶进大城市孟买的贫民区,那才省事得多呢。
也许有人会说,这不就是英国的圈地运动的方式吗?大地主们把土地集中了,然后将农田变成工厂,然后把佃农变成工人,然后农业经济变成工业经济,大家不就是共同富裕了?不过英国的成功,不是只是自己国内的变化,而是要伴随着世界范围的殖民,抢占了原材料和市场,才可以支持自己国内的这个经济转型。
而印度要“降低”农业在GDP中的比重,不光是要把耕地拿出来开发工业区和房地产,还必须通过这些变化带来大量的农业人口转移,同时在剩下的农业土地里,提供产出,保证食物供应,才会有真正的意义。而现在印度的服务业占50%经济总量,农业只占20%,被一些印度精英自夸为达到了西方发达经济的比例,可是不看看那50%服务业,雇用不到25%就业人口,而农业就解决60%就业。如果你要把佃农赶到城市里来,也得让人家一个就业的机会,不能整天呆在贫民窟吧!看一看印度最大的城市孟买,总人口是1千7百万,一半以上的人住在贫民窟,居然有人就认为孟买,比上海还要强。
相比于中国,因为出了个毛泽东,和出了个共产党,土地改革是搞下去了,最起码大部分农民的土地是用“部落公社”式的集体所有制给保障了。如果你要搞土地私有化,好歹也得把这些土地分给农民。如果想要把人家从土地里给踢出来,开发商们也还得在小城市里,修几座像样点的房子,用“城市人”身份,来把人家农民的宅基地骗过来吧。而且就算是你张五常之流,来开个血汗工厂,好歹人家还有份工作可以做呢。
印度的情况,就是没有真正的实现土地改革。由于当初印度的政治领导人,一方面对欧洲的价值系统崇拜得五体投地,自然把西方价值体系中尊重私人财产权放在了首位,而这个基点就是要保护大地主的财产权。另一方面,又羡慕当时苏联模式的快速工业化发展,因此其土改政策本身就是矛盾和充满各种法律漏洞。而民主体制下,经济强势可以非常迅速的转换成政治强势,就导致了印度的土改政策最后失败。
当这些强势集团控制了政治操作,国家权力就受到了一定的制约。而这个制约造成了印度经济发展的两大瓶颈,一个就是基础建设的极端落后,另一个就是教育,尤其是初级教育的缺失。
印度基础建设的落后,人们看到的往往是破落的机场,人、动物和车争路的公路等等,却没有注意到人民基本生存条件的恶劣。印度每天死于腹泻的儿童就有1000人,要知道为啥这个情况会发生,只要看一下印度的母亲河恒河的水质。
以印度北部恒河旁边的城市瓦拉纳西为例,在河水进城之前,每100毫升水里,大概有6万个大肠杆菌。俺们不是科学家,这个数据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国际公认的安全标准是500个大肠杆菌才可以考虑,注意哦,不是饮用,而是洗澡!但是这个城市的印度人民要喝的水,细菌已经比考虑可以用来洗澡的水,要超标120倍。
经过这个城市后,4英里远,24个污水排管道进来了,6万个印度朝圣教徒们在圣河里沐浴了。水里的细菌就多了3千倍,就是说每毫升里面,有150万个大肠杆菌了。而且有些地方恒河已经黑得流不动了,水葬的尸体成群结队地在水中荡漾了。
印度民主制度建国后的今天,仍然有7亿人民没有合适的厕所可以用,6亿人民没有电可以用。可以说这个政府是相当的无能了。
之十
记得读过一篇美国的社会关怀人士写的关于印度无地雇农的故事。为了让西方人了解,这位作者让你想象一下一个客厅,就是3百平方英尺的地方,住着一个雇工家庭。你每天量出3杯面粉或者米煮饭,记住不是你一个人吃一顿,而是全家5-6口人吃一天。
也许可能时不时加一点豆,或者在门外的野地里找到些绿色的植物,就算是有了蔬菜。当然还要加上印度人喜爱吃的各种颜色的咖喱。不是一顿两顿这样,而是成年都是这样,如果没有断粮的话。通常房间的一个角落,就是煮饭的地方,生火用的是捡回来的柴火,没有什么通风条件,就这样煮饭了。结果时间长了,小孩子就会吸入这些烟尘,得了肺病,开始咳嗽,最后咳出血来了。这样就要把家里的食物拿出去换钱,抱着孩子,走很远很远的路,去看医生。有的是看不好,就这样死了。有的看得还好,就抱回来,吃点药。不过不用再吸烟尘了,因为这3个月的食物都变卖了,大家就只好挨饿,吃点野菜抗过去了。
虽然说大人们每天在农田里干活,从早到晚很辛苦,可是地里的收成,很多地方是60%都被收租收走了。而最近这几年,由于印度全国要大力发展经济特区,搞工业开发区,有不少佃农,连租地的机会都没有了。
比较冲动的,就跟着共产党毛派游击队造反了。老实一点的,比如说在2007年10月,就从印度的各地,大概25000失去土地的农民,有的是从来就没有过土地,有的是土地被贪官吞掉了,有的是土地被拿去做开发区了,于是用了4个星期,游行了325公里,晚上就在路边露宿,餐风饮露,终于来到了首都新德里,来表达他们的诉求。他们的口号,就是给俺们一个去处。要么还我土地,要么拉我坐牢。
图一 印度失去土地的农民长途跋涉,去新德里抗议
因为开发区的问题而引发的冲突,往往最后就是暴力和死人的结果。虽然印度的劳动法和土地法,在纸面上写了无数保护劳工和农民的条款,而有时候人家劳工和农民还是可以投票的,不过这些条款被绕过的情况越来越多了。不过据印度的资本家们说,拿土地还是容易的,比较麻烦的是缺乏基础建设。
印度最大的位于孟买的尼赫鲁港,要处理全印度的60%集装箱,只有9个货位。而相比之下,新加坡港有40个货位。印度的入口货要21天才可以清关,相比于新加坡的3天。印度的3百3十万公里道路,号称世界第二,可惜大部分破烂不堪。最牛的国家高速公路,大概是6-7万公里左右。只有8千公里是双向车道。印度的另一个问题就是电力极度缺乏,政府投资不够,又因为印度35%的电力被偷窃,私人投资又不敢进来。
那么其他的服务如何呢?记得俺过去工作的软件公司,有一个员工在印度,俺们通过UPS速递公司送了一个软件光碟过去,结果人家印度当地的UPS职员到了这个员工的面前,要求50美金的小费,不然就不把光碟交给他。结果这个员工只好老老实实回到互联网上,花十几个钟头,慢慢的下载这个光碟。
前面谈到印度饮水的质量问题,那还是有水可以喝。按照美国最近的卫星探测,印度北部和西北部的地下水消失的很快,这个居住着6亿人口的地区,地下水每年以54立方公里的速度下降,就是每年下降4厘米。虽然中国的华北面临同样的问题,但规模和人口就要比印度这一块地方小得多。
有人怀疑印度将来会分裂这个话题,其实和中国传统的大一统不同,印度历史上很少出现一个统一的版图。而印度文化中,也缺乏一个紧密的文化联系。在2008年,全世界的眼球都被孟买的恐怖袭击而吸引,但很少人注意到,在那个时候,当年死于各种冲突的印度人已经到了2500人,远超过孟买死的180人。
而且这些死亡人数,不是象孟买那样是来自外来的威胁。除了来自东北地区的独立运动(当年1000人死亡),东部和中部的共产党毛派运动(当年600人死亡),和克什米尔独立运动(当年525人死亡),在斋浦尔(Jaipur)、艾哈迈达巴德(Ahmedabad)、班加罗尔(Bangalore)和德里,印度本土的恐怖组织“印度圣战者”发动了一系列导致140人死亡的爆炸行动。
这个组织主要来源于印度1亿5千万的穆斯林。这个团体在印度社会中颇受歧视,经济上被边缘化,法律上被压制,倒是和其他的反抗团体诉求比较一致。另外一个大的反抗力量,则是来源于贱民,根据2007年的数据,被投诉的“种姓仇恨罪”就有25000起。
印度教民族主义的兴起,也是造成内部分歧和冲突的一大原因。印度全国第二大党人民党,就是以一个宗教敏感问题起家的。这个问题,就是位于北方邦阿约提亚的穆斯林巴布里清真寺。
这个地方本来有一个印度教大神罗摩的神庙,不过在1528年,被统治印度的莫卧儿帝国的穆斯林统治者摧毁,并于1548年修建了清真寺。而人民党的诉求,就是要拆除这个400多年的异教建筑,重建印度教的大神殿。在1992年,印度教狂热分子直接动手破坏了清真寺,导致了全印度的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间的冲突,使超过3000多人丧生。
而最近在人民党控制的南部邦奥里沙,印度教和基督徒的冲突在扩大。这个冲突的起因,是印度贱民族群不满于在种姓系统中,被歧视的现状,在外来的基督教传教士的影响下,改换门庭,不和你这个系统玩了。结果印度教极端分子先动手对付人家外来传教士,把澳洲来的一家包括两个小孩子,烧死在汽车里。然后就是一系列的报复和反报复,印度教徒在政府军警的旁观下,把2000多个基督徒的教堂和家庭放火给烧了,造成50多人死亡。
不过发展最快的还是毛派游击队,在印度全国的611个选区,已经在220个具有影响力,并在76个具有控制力。
这些种种内部冲突,都是对印度未来的发展不可忽略的因素。印度总理辛格的憧憬是通过地区间的贸易和发展,来解决这些问题。他的名言是“在(印度旁遮普)阿姆利则吃早餐,在(巴基斯坦)拉和尔吃中餐,在(阿富汗)喀布尔吃晚餐”,就被人加了句,“在医院急救室吃夜宵,如果你还活着的话”。而最近听到印度未来的话题,有好事的巴基斯坦人已经把印度未来的地图画出来,向大家推销了。
图二 巴基斯坦人心目中的印度未来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