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宋朝,酷爱书画的宋徽宗举办过一次“艺考”,题目是“深山藏古寺”。考生们有的把庙画在了半山腰,有的则在密林深处露出寺庙一角……谁知拔得头筹的,竟然根本没画庙,画上只有一个正在舀山泉水的老和尚。和尚年迈却要自己挑水,不正说明山上藏着个破庙吗?不正符合宋徽宗心中的标准——“笔意俱全”吗?舍弃了有形的庙,却把握住了“藏”的意蕴,这正体现了中国传统绘画艺术历来的追求——“写意”。
“每日一字”,探寻的正是文字的意义,那这个“意”又为何意?“意”这个字,从心从音。心者,思想、意念也;音者,声也,《礼记》云“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意”就是“心中之音”,是人内心流露出的想法、愿望、情感,如西汉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中所言——“心之所之谓意”。心意真诚而端正,这是成就任何事业的基础,因此儒家认为修身齐家治国的前提,正是正其心、诚其意。
“意”反映的是心理活动,而心中所想要通过“言”来表达,但口中之言是有限的,而心中之“意”却是无形的,故有“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说,因此“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陶渊明在领悟了难以言明的生命真谛后,说出了那句“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意”虽然玄妙,但也不能脱离外物,总是与客观现实紧紧相连。古人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诗里画里总是既见物、又含情,情景交融、形神兼备,这就是我们说的“意境”。
“意”既为心中之念,那么,万事有遂心与不遂心之分,因而人亦有得意与失意之时。人人皆盼事事得意,逢年过节,吉祥如意、顺心遂意是永恒的祝福语。古人亦有诸多诗词展现得意时的心境,如“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虽隔了千百年,读来依然能感受到那份“爆棚”的志得意满。
但智慧的中国人懂得福祸相倚、过犹不及,于是留下那句古话——“得意莫忘失意时”。得意之时,既要因过去的万般不易而懂得珍惜,又要对未来保持一份冷静与清醒。你漫卷诗书喜欲狂,不也是熬过了战乱离别才苦尽甘来?你轻舟已过万重山,欢喜之后不还是要踏上新的漫漫征途?就拿中国人总结出的人生四大得意事来说,未经久旱哪知甘露珍贵,不在他乡怎懂故知难得!洞房花烛夜,没有今后的信任扶持如何恩爱一世相守百年;金榜题名时,若无来日的慎独慎微怎能勤廉为官造福百姓?
人生有得意就会有失意,常言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但惯看秋月春风的古人却懂得失意时不应颓废,而要恬然自处,乐观豁达。暮登天子堂固然春风得意,归卧南山陲不也怡然自得?况且寒冰塞川、大雪满山也只是暂时,长风破浪仍值得期许;沉舟病树的过往阻止不了千帆竞发、万木争春的未来。因此为何不在失意之时静静等待,守得云开?
就像好听的歌曲多抒发失落的情怀,动人的诗词也常诉说失意的离愁。当万般愁绪涌上心头,吟咏之间便能吐纳珠玉之声。若无怀才不遇的压抑,何以成就张继那“不朽的失眠”,留下“月落乌啼霜满天”的绝唱?若无错失的遗憾,何以定格《钗头凤》中那“错、错、错”“莫、莫、莫”的凄美爱恋?若无平生不得志的过往,浔阳江头那一曲琵琶何以湿透了江州司马的青衫,又有谁会铭记那个“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夜晚?无尽的失意就这样被诗人酿成无限的诗意,如星辰在夜空中散发悠远的光辉。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得意、失意,本就是人生画卷中相互交织的风景。踏上一段路,不妨如儒家说的那样“正心诚意”;走完一段路,不妨像陶渊明那般找寻生命的“真意”。看淡人生的得意与失意,不再那么在意,人生之路才能走得宠辱不惊、从容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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