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地方说真的、确实的时候,会用“真个”来表示,就好像这里是个里,今天是今个儿。这些个都带有口语的性质,不过诗词之中也不少见,如王维诗里有真个:“侬家真个去,公定随侬否。”杨万里诗里则是“君不见侯门女儿真个痴,獭髓熬酥滴北枝。”
个,又写作箇,从竹固声,本义是指竹子的数量,表示竹一枚;又写作個,从人固声;写作个乃“介”的变体,今天简化字采用个,繁体为個,异体为箇。由本义引申为通用个体量词,来表示单独的人或者物。事实上,无论这个事物有没有专用量词,都可以用个来形容,比如一个人、一个影子、一个耳朵、一个学校等等。《牡丹亭》里陈最良教杜丽娘《诗经》,说“关关雎鸠”,雎鸠是个鸟,春香也说“不是昨日是前日,不是今年是去年,俺衙内关着个斑鸠儿”,鸟儿不用只用个,正是因为个可以用于某些有专用量词的事物。
个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是一个使用率很高的字,已然成为口语、俗语的重要部分,是一个相当俗语化的用词。元杂剧散曲之中就非常喜欢用“个”。比如贯云石的《塞鸿秋·代人作》写“今日个病恹恹,刚写下两个相思字”,关汉卿的《不伏老》写“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睢景臣的《哨遍·高祖还乡》写“一面旗,白胡阑套住个迎霜兔”……这是因为杂剧也好,散曲也好,都有着以俗为尚、口语化、散文化的倾向。
个又可以表示单独的、非普遍的,如个别、个人、个体,等等。这个意义上的个,其实单独但又不孤独。世间万物各有其位,个在世间所扮演的就是这一个个物。大到天地,《庄子》说以天地为烘炉,天地就是一“个”创造的烘炉,小到蝼蚁,再小也是一个存在。如果整个世界宇宙是一个生命整体,那么天地间万物都是这一个生命整体的一个结点,有小有大,独一无二,不可替代。个体与个体的不同,当然会导致两者如何共存的问题,也会面对在宇宙整体之中如何保证自身独特的问题。然而我们又会看到,万物个个是彼此独立又默契配合,相因相济,个体保持自身的成长,又将自己纳入天地间,相互共振。个体与个体,个体与万物,就这样联系在了一起,于是这一个个,的确是独立的个体,这一个个,却又是相互联结的,勾连成世界的模样,幻化出宇宙的荣光,生生不息,循环往复,绵延不断。谁也不能缺少谁,谁也不能代替谁。
人是万物中的一个群体,也是其中的一“个”。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这大的是人心,包容万物,囊括宇宙,人作为天地间一个个体,对其他个体也充满着爱意,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轮转之下万物平等,我们没有什么不一样。张载说“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人与万物都是同类,对他人像对兄弟,对万物如同对人民。其实都是视万物为同类,个体与个体共生共存,仁爱天下。可是人生在天地间,顶天立地,也有着对生命短暂时光易逝的恐慌,无论是 “良时光景长虚掷,壮岁风情已暗销”,还是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都充满着个体生命意识的觉醒,因而充满着对生命的留恋与珍惜。
事实上,个体的意义就在于个体本身,无论这个个体是世间的一个人,还是水里的一条鱼,或者树上的一只鸟,或者山间的一缕风,或者天边的一片云,他存在,就是一种意义,他有所为,就是本身之上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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