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转载自井底望天的新浪博客,却非井底望天本人之作。
俺看网络,好像是圣诞节铁道部派了个发言人出来,解释了一番,据说效果还不是很好。看来俺还要加把劲。
俺的解释,先微观,后宏观。宏观,就是高速铁道=货币注入的理论。
微观比较切题,所以俺先有的放矢,谈“停开”问题,和“票价”问题。
俺的论断:
“停开”部分普通车次,不是“强迫人坐高铁”,而是有深刻的提高铁路系统效率的原因。铁道部的方向,是对的,没有错。
“票价”问题,俺可以谈具体定价多少为好。但有心去组织“被高铁”舆论风潮的组织者,有的人是飞机一族,其实并不坐停开的火车,有的人,反对的原因,其实不是票价,而是心态。
俺先谈铁道部“停开”的道理在哪里。
大家比较困惑的,或者说自由派“为民请命”的最起劲的,就是高铁开就开好了,为什么要停开普铁?
咋看上去,反对的声音,好像有些道理。因为现有的武广高铁,车站是新的,铁道当然也是新的,从网络上来说,和旧铁道也不连接,应该说是新旧铁道并行,那么大道通天,各走一边,高铁新开,老铁照走,似乎是不应该高铁一开就停开老铁的部分T Z列车。所以铁道部停开的行为,就被不少人解释为强迫你去坐高铁,也就是所谓“被高铁”。
其实这是一大误解。
不知道大家对铁道了解多少。俺作一个普及
铁道部,地位其实相当于电信的运营商,是采购了设备,也就是铁路和机车,来进行服务业务的实体,在美国是有私人公司的传统。在中国和许多欧洲国家,都是国家事业单位,所谓国铁是也(规律是,在20世纪,欧亚的国铁比美国的私铁发展的更好)。但总体来说,铁道部有比较强的预算管理的,倒不会因为是政府的一部分(一个部门分支),就给你“送钱”(比如财政拨款,虽然到后面宏观货币原理的时候,俺可能的结论倒是会偏向要定期“送钱”)。而是有自己的经营、投资建设和财务周转,也就是发行债券和还债,也包括银行提供的贷款。
铁路的两个功能,是货运和客运。这两个都是国计民生的大事,当然,从另一方面看,也可以看成是两笔生意。俺想问大家,知不知道,从财务上来说,这两笔业务的状态如何?事实是:货运有财务盈余(赚钱),客运有财务赤字(亏损),铁道是拿货运“补”客运的。中国铁道部的基本状态,就是在经营上,拿货运的盈余补贴客运,总体上做到0收支,也就是经营业务上收支平衡。然后又借债搞铁路建设投资,所以在借债问题上就是净支出(利息),用新债还旧债,连本带利,越滚越大,这也是在08年公布铁路大升级计划之前,铁道部建设比较缓慢的原因,因为新的投资需要新的借债嘛,也就是两笔新债发行,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这个债务问题,俺以后再谈。
可是,铁道走火车,是要有调度的。货,客两块,客运里面分多档,有专列,D字头(动车组的“动”),Z(直达的“直”)字头,T(特快的“特”)字头,K(快车的“快”)字头,N(管内的“内”,相当于一个铁路局内部的K)字头,无字头(普快),L字头(临时加开,春节那种),普慢绿皮车(农村和农民工兄弟坐的比较多),通勤列车;以后的高铁铁道上跑的是G(高铁的“高”)字头,C(城际高铁的“城”)字头。经常要出现两列车要通过同一段轨道的情况,所以就有优先次级,低的给高的让,老铁路上的优先次级为:
D>Z>T>K>N>普快>L>绿皮>货车,当然根据具体情况,可能略有调整。
所以说,铁路运输是个系统调度工程,复杂而细致,事关人民生命财产危险,和电力网络的控制是差不多的,都算复杂系统(complex system)。咱们知道,客运和货运,各自有不同的要求,货运,要求比较有规律,而客运,因为人的头脑变化的比较快,需求变化的比较快,所以需要灵活和弹性。客运和货运跑在同一个轨道上,在运量大的情况下,肯定会有相互的影响,牵制了效率。
什么样的影响呢?给定要运载的客人及始发地,和运载的货物及始发地,有三种思路。第一种,是用最好的能源消耗,将客货运抵目的地,完成任务,这是物理上的最优,可以用总周转量(吨公里为单位)来衡量;第二种,再加上货物运输单价,和旅客票价,以收入最大化为标准进行运载(这个时候就可能抛货拒载了),这是经济上,生意上的最优;第三种是政治上的照顾和优先,为了全国人民的生活需求,一方面压低客运票价,同时把运力全力保障在这个票价下面的乘客需求,特别是在春节的运输时刻,全力运人,而把货运放后面排。中国走的是第三种。因为铁路是国家动脉。
结果就是货运要服从客运,货运车每开半个小时就要叮叮当当靠边站,给客运让路。特别是在春节时期,春节时期的发货量也是比往常更大的,俺说了,铁道部的业务是货运赚钱,客运赔钱,中国铁道部是要讲政治的,不是为了什么股东利益的最大化,春运一开始,必须全力保障全国人民回家的客运需求。所以,运力绝大部分都投放到客运上。以赔钱任务为重点,赚钱生意不能揽,俺看是很不容易的。再说铁道部的铁道建设和机车采购都是自己欠债去投,可以说是“有义务没权利”。
这20多年,铁道的发展一直迟滞,因为当时的领导人看到美国高速公路,觉得不错,下了决心俺们也要学习美国人的生活方式,大搞高速公路,中国的“地方政府公司”们用合资方式修了密集的高速公路,让中国的货运进入了一个相对高能耗的时代。在俺看来,用美国式的高速公路去取代铁路系统承担大批货物的运输任务,是很不环保,很不经济的发展方向。
这样,一方面,运输的需求——包括人流和物流大幅度提高,特别是人流在不平衡的东西发展格局(俺二十多年前是提过预告性的批评意见的)下更加加剧,春运一年比一年重,而铁道部的建设相对长期被忽视,有苦说不出,只有义务没有支持,职工的热情也有比较大的打击;铁道部的铁道负载,就越来越重。其结果,是货运和客运,都不能发挥最优的效能(虽然已经总周转量已经是竭尽全力,相当高了),经济上的运营,能够提供运营资金支持的货运,也受到了不少影响。以中国人的努力和聪明,还可以在往上拔一拔,但这必须以货、客相对分流为前提,现有的老铁道,这个障碍克服不了。
总结一句话:在原有的老铁道上面,如果按照现有的高密度混排体制,客运和货运,都没有发挥这条线路在中国可以达到最佳运输效力功效。其原因,是因为铁路建设在过去30年建设相对缓慢。
要发挥老铁道的运输效率,货运的比例应该要提高,运营中货车停开让道的间隔,要减少,货运要更有规律。这就是铁道部,打算要将老铁道用于货运的运力比例提高的主要原因。
客运上,中国的铁路客运票价,则是有巨大补贴的,这点是要清楚的。拆成一趟趟客运列车分开对比,中国的铁路客运票价,比较起来,补贴比例最大的是谁?对,是T字头,Z字头的列车,特别是卧铺列车。高铁的现在这个票价,俺估计也是有补贴的,低档的绿皮车,也有补贴,但综合考虑运送人数,发车频率和舒适条件,低档和高档的补贴比例低,“中间档次”补贴比例高。
对于铁道部来说,它应该做的,就是借高铁兴建的浪潮,一举解决目前老铁路上运力不济,客货冲突的问题。从方向上说,就是要把老铁路上的客流,分流一批到新铁道上(这也是新高铁修建应有的题中之义,根本目的),从而让老铁道变得更加舒畅。
所以,铁道部撤销部分普通老铁路上的客运,绝非要“赶人”“逼人坐高价铁路”,本来你把高铁抽取出来,就是按现在相对高的票价来看,经济上都就未必赚钱(又和俺说的宏观货币理论有关了)。铁道部真正要解放的,是提高整个老铁路网的运作效率。当然,从10-12个小时的T字头卧铺(T字头车硬座车厢是相当少的),换成3-4个小时的高速铁路,服务上去了,自然票价要高一些,高多少,是一个很讲究的问题,俺会专门辟文来谈。
这就是铁道部的真正用心和幕后道理。俺不太清楚铁道部是怎么解释的,希望它也像俺一样,一点点侃侃谈下来,而不是用一句“提高客货运运行效率”概括了事。舆论的战争,必须打赢,没有后路。下面,俺要谈谈,铁道部可能的错误在哪里。闹“被高铁风潮”的人,带头的和不明真相的,主要是哪部分群体,着力点在哪里,会如何有心运作。
附1:一条铁路的绩效的衡量,是“总周转量”。总周转量,折算吨公里。这个东西如果是货运是很简单,客运则有一个折算标准。如果吨公里数越大,那么就很效率。日本北海道的总周转率就非常低。而中国的铁路总体上来看,无论客运还是货运,从国际比较来看,是比较高的,但是如果客运混行的话,就没有进一步提高的空间。
附2:有人说中国铁路因为垄断而低效率,好像铁路行业上竞争就解决问题。俺要说,这是“中国中产”的想当然。铁路行业的效率,俺看来有几点:恰当的物理投入完成较高的“总周转量”任务,安全有保障。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铁路,在这两点上,都是在国际范围内领先的。作为对比的,是19世纪美国的铁路。这个铁路系统,一是过度投资非常严重,到处是并行的低周转量铁轨,二是安全没有保障。搞私营铁路,乘客的安全是没人理睬的,19世纪有一个著名的铁路股票,从纽约到水牛城的伊利铁路(Eire Railway),这个铁路是股市大亨的最爱,不少人在伊利铁路股发了大财,当然也有无数人倾家荡产,但是这个铁路,因为股东要省钱,要更高的红利,车厢铁轨都是破破烂烂的,经常发生车毁人亡的惨剧,当时的报纸,都把眼睛关注在股价上,所以对火车事故,都是按“伊利铁路的又一次灾难”,一笔带过。竞争带来不了安全,因为并行的每条铁路,基本都这样。
附3:俺花点时间做个国际票价对比。美国的铁路都是私人公司,美国铁路客运票价是多少?是比飞机票更贵的。当然,这里有一个恶性循环,就是美国人已经不坐铁路(依赖上了汽车和飞机),铁路公司也就不怎么开客运,因此难以有规模效应。欧洲的票价也不便宜,它们的高铁(时速220公里),巴黎到布鲁塞尔(300公里)之间为60欧元-100欧元左右。
泰国的铁路的形态和中国比较相似,三等车厢更差一些,从曼谷到清迈,俺查了一下,700公里14个小时1等车厢600铢(120人民币),2等车厢300,3等车厢120,分别和曼谷机场到曼谷市区的出租车350铢和大巴150铢相当,看来是很便宜,因为泰国铁路也是巨额补贴。印度的火车,也有巨额补贴,新德里到瓦拉纳西750公里862卢比,空调150人民币。但是,低等车厢的条件是非常差的,俺这样说,柬埔寨的穷和尚也受不了。铁路的建设,硬件如铁道建设和机车是主要成本,这在世界各国都差不多,所以世界各国的票价,如果追逐利益,那会和飞机票一样,各国之间差别不大,不会和各国收入水平迥异有所差别,各国火车票价的差异,主要在政府的补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