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简,我们首先会想到简单、简洁,这是我们生活中最常使用简的义项。不过,这并不是简字的本义。
简字由两部分组成,“间”提示简的读音,“竹”表示简是由竹子做成的。《说文解字》说:“简,牒也。”简的本义是竹简,就是用于书写文字的狭长竹片。清代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时说木制的写字板称“牍”,竹制的称“简”,“牍”和“简”都可以称为“牒”。从古文字学和历史文献学来考察,竹木是我国最早使用的书写材料,商代就已存在了。郭沫若《孔雀胆》的第三幕说:“简就是竹片子啦。古时候还没有纸,就用竹片子来著书写字,就像现在庙里求签的签一样。”这是对“简”的形象解读。
每根简一般写一行字,即使简很长,其容纳的字数毕竟有限,所以稍微复杂一点的事情都需要用很多支竹简才能写完,《新唐书·李密传》中就记载有李密用“罄竹难书”一词来形容隋炀帝犯下的众多罪行。假如记录的文字在一支简上写不完,就需要把多支简编连成册。甲骨文中的“册”字像把竹简长短相间排比用绳编连之形,编连竹简的绳子有时用韦(熟牛皮)做成,《史记》云:“孔子晚而喜《易》……读《易》,韦编三绝。”熟牛皮绳有很好的韧性,但反复捧读以至于韦都磨断了,可见孔子对《易》的喜好程度,后来这个成语就被用来形容一个人读书勤奋。
因为竹简本身是用于阅读的,但是卷帙浩繁,无法全都读完,于是简字又引申出“挑选”的意思。挑选之后,意味着很多内容被省略掉,这样就引申出“省略”之意。今日我们常用的“简单”的简字,主要取单纯、不复杂的含义,所指的就是形容经历了挑选、省略之后保留下来的结构单纯、容易理解的状态。
我们常说“大道至简”,这句话出自老子《道德经》:“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的确,造诣越深,境界越高,其表现形式往往就越简单。比如,高人点拨,多是一语妙谛,道破天机;高手出招,多是抓住破绽,一剑封喉;神医问切,多是看准症候,一剂疴除。工作生活中,年轻时我们常常会把简单问题复杂化。比如写文章,开始我们总喜欢堆砌辞藻,掉书袋,语不惊人死不休,处处玄机,字字斟酌,唯恐显不出功力深厚;最后我们发现那些名垂千古的经典名篇似乎根本找不到这么多精致的词语和玄妙的典故。比如练武功,开始少年侠士总是追求天下无双的宝剑,使用精妙至极的剑法,配备天女散花的招数;最后我们发现侠之大者不过是飞花摘叶便可伤人,率性而至一招破敌。
“简”是一种处事习惯,更是一种人生境界。例如,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司马光的宅子破败不堪,为了避暑,便在房子下面挖一个大坑,被人戏称为“穴居者”,十几年如一日在这样简陋无比的地方编写《资治通鉴》。清代汤斌身为江苏巡抚,坚持过粗茶淡饭的俭朴生活,一家子穿的就是粗布,餐餐多是豆腐、野菜,百姓都敬呼他为“豆腐汤”……不以简为忧,不以简为苦,心中有吞吐天地之志和无限济世情怀,这是真正的大境界。而境界高下,决定着人生的含金量,盛衰成败、甚至生死存亡也往往尽在其中:颜回成为孔子最得意的弟子,一句“贤哉,回也”,是对其一生最好的注解;司马光去世时,京城内外纷纷罢市前往凭吊,有的百姓没有钱买祭品就当掉身上的衣服,哭泣之声竟淹没了街上的车马声;汤斌生活简化之后,余下大把的时间和精力留给勤政、善政和德政,也使他成为清代第一个被谥为“文正”的大臣。
生活中,“简”的法则一直为人们所推崇,好多棘手难题也因此迎刃而解。但是,“简”并不是单纯的简简单单——它是三秋之树,是水落石出,是千锤百炼之后的精钢,是淘尽沙砾后的纯金,是解决主要矛盾的“纲”,是抓住事物要害的“牛鼻子”,是简明扼要、简便易行、以“简”驭“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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