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晋代文学家陶渊明独爱菊,关于菊花的诗篇广为流传。但在描绘自己的理想家园时,他却又将那里称为“桃花源”,你知道其中的原因么?
桃是一个形声字。《说文解字》中说:“桃,果也,从木,兆声”。桃既指桃花,也指桃实、桃树。它的小篆字形左边是木,表类别,右边是兆,表读音。也有学者对此有不同看法,如明代医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说:“桃性早花,易植而子繁,故字从木、兆。十亿为兆,言其多也。”他认为桃字中的“兆”表示的是花果之多。
桃花是春天来时非常繁盛、抢眼、明媚的花,它花期虽短却令人无法忽视,虽不名贵却令人无法不爱,谁都可以拥有却谁都无法长留。《诗经·桃夭》中吟:“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这里夭夭表茂盛,灼灼形容鲜明,桃之夭夭代表了少女娇容绽放、芳姿炫目的出嫁年华。整首诗描绘了在那桃花盛开的季节,璀璨年华的少女就要出嫁,她羞颜如彤、笑靥如花,背后繁英似锦、喜庆如火,处处是热闹欢乐的色彩。写过《诗经通论》的清代学者姚际恒曾评说,此诗“开千古词赋咏美人之祖”,大概从此之后,桃花就都被用来形容女子了吧。桃花盛开,是桃树在一年中的美好开端;明媚青春,是人在一生中的美好开端。所以以桃花比喻少女芳容最是相得益彰,正如那明艳而娇嫩、张扬而无心、灿烂而易逝、不足称尊贵却令人向往的青春年华。
自《桃夭》起,桃花便与历史上的美女结下了不解之缘,在中国人的文化记忆中开出更多繁华不败的美好意象。唐代的崔护在京都郊游,邂逅一少女,次年再访,桃花依旧而人已不再,崔护感伤不已、题诗惋叹,留下“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惆怅于风中,留下一个心中所爱、念念不忘的佳人倩影。而比崔诗更有韵味的,当属大观园里林黛玉所作《桃花行》:“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那时节正桃之夭夭,人也正是灼灼好颜色,生活似乎在朝着一个粉红色的梦进发,然而红颜多薄命,那个会在春柳春花的画楼中写花歌花、葬花吟花的女子,也终难逃有一日“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的命运,让人读后不禁感慨万千,既为桃花的命运而悲伤,更为黛玉的爱情与命运而担忧,爱却不能援手,恨却无力回天,唯有眼泪随着诗句流淌。
桃花的繁华令人甘醉其中,而桃花的短促又使它倍加珍贵,以致渐渐,桃花的意象不仅比拟美女,亦指代起更多美好的事物。因而,陶渊明笔下的武陵人才念念不忘桃花源,那里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是一个桃花盛开、祥和安宁的世外仙境,是一个安居乐业、灾患不至的理想家园,表达的正是人们对美好生活长久延续的愿望;因而,一代才子唐伯虎也宣称“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惟愿长伴桃花、老死其间--唐伯虎醉眠的桃树下,是一片避世安心的净土,是一种与世无争、超然脱俗的生活方式;因而,在小说《射雕英雄传》的故事开端,是一个说书人以桃花烂漫的视角唱:“小桃无主自开花,烟草茫茫带晚鸦。几处败垣围故井,向来一 一是人家。”在南宋初年,淮河流域是宋、金交战的前线,桃花兀自开如往昔,但故土却已物是人非--桃花无心的灿烂,对照着人世残败的荒凉,才让后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收复山河”的传奇故事更震撼人心。
在古人心中,桃花既是房前屋后的“家常花”,也是世人心中的“神仙花”——唯有桃花瑰丽的传奇色彩才配得上人们心中的理想世界,而有桃花的地方,有人间、有炊烟,桃花的家常又让人们离开现世、隐居山林的愿望显得不那么遥不可及。五谷丰登,鸡鸭成群,茅舍三间,桃花几株,青山远望,小溪穿径,象征的是一种平安喜乐、陶然安居的盛世光景。或许,这正是陶渊明创造“桃花源”的寓意吧。
来源:微信公众号“zyjwjcbw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