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著中,《西游记》是一部超越现实的神魔小说,而《红楼梦》是一部封建制度下的爱情悲歌,二者似乎八竿子打不着,可两部小说却都以一块石头开篇:《红楼梦》中的石头是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将一块五色石遗弃在大荒山青埂峰之下,不想这石头经日累月,灵性已通,幻形入世,也就是后来的宝玉。而《西游记》开篇,“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孙悟空是受日月精华孕育的石头,贾宝玉是无材补天的石头。这样的巧合,也侧面证明了石与人世生活密不可分的关系。
甲骨文的“石”字,上部符号象悬崖之形,下部符号象岩块之形。金文及小篆承继甲骨文字形,将悬崖之形写作“厂”形,将岩块之形写作“口”形。《说文解字》:“石,山石也。在厂(hàn)之下。”石字的造字本义为石头、石块,而且这一基本义作为它的常用义数千年未变,一直沿用至今。《诗经·小雅·鹤鸣》中有这样两句:“它山之石,可以为错”,“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从这两句诗中化用的成语“他山攻错”,被用来比喻虚心向别人学习,通过别人的指正、帮助,改正自己的缺点、短处。
由于古代用词俭省,在表达运用中,“石”字又获得了不少借代性质的引申义。比如,石可以用来代指磨刀石,引申为磨平。例如:“天子之室,斲其椽而砻之,加密石焉。”(《国语·晋语八》)韦昭注:“石,谓砥也。先粗砻之,加以密砥。”又如,石可以用来代指古代乐器石磬,韩愈《送孟东野序》中有:“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者,物之善鸣者也。”
中国人对于石头的感情远久而又亲切。人类开始生活,利用它为工具。等到人类有了文字后,石头又与人类携手进入文明时代。石是自然变化的见证,也是人文信息的载体。石上的绘画、雕刻、题字、题词、题诗、对联等数不胜数。如敦煌、麦积山、云岗、龙门、大足,佛教一路西来,站站都留下巨型的石窟。又如乐山大佛,将一座山刻成一个大佛,这需要何等惊人的毅力。在泰山斗母宫东北处,竟有一部《金刚经》全刻在流水的石面上,字径50厘米,历经千余年风雨剥蚀、山洪冲击而保留至今,这沟就因此名“经石峪”。此外,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很多人文信息都与石有紧密联系。四大名著除了《红楼梦》与《西游记》,像《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在夔关附近布下石阵,名“八阵图”,反复八门,按遁甲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每日每时,变化多端,可比十万精兵,阻挡了吴兵的追赶。而《水浒传》中,一百零八将的排座表,竟写在一块石碣上……石虽无言,文化有声。以石记史、以石为文,“入石三分”,那石面石纹里就都浸透着人文的痕迹。历史在走,人情、文化、风俗在变,载有人类印痕的石头却静静地躺在那里,存一份真情、留一份真貌。
有奇石异石,自有爱石的文人。清代书画家郑板桥就是爱石者之一。“欲学云林画石头,愧他笔墨太轻柔。而今老去知心意,只向精神淡处求。”他认为画石头,不仅要画出千状万态的石形,尤要画出石头的“精神”,轻柔的笔墨是画不出石头的风骨的。“园林几盛衰,花树几更易。但问石先生,先生俱记得”前人爱石,称石为兄、为友,郑板桥则尊石为“先生”,他爱和“石先生”对话,交流心声;“风中雨中有声,日中月中有影,诗中酒中有情,闲中梦中有伴:非为我爱竹石,即竹石亦爱我也。”天下可画之物多多,郑板桥为什么钟情画石?因为“一竹一兰一石,有节有香有骨”,他钟爱兰、竹、石的精神,崇尚兰、竹、石的风骨。成兰、成竹、成石在胸,他与兰、竹、石相知、相融、相化了。
从古至今,在与风云雷电的搏斗中、在与激流洪水搏斗中、在与时间的赛跑中,石质硬性稳,不易改变,成为性坚的象征。“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石如此,人亦如此:“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理想志向不可动摇,名节操守不容玷污,一个知本源、有定向的人,不论从事什么职业、不论处于什么境遇,都将永远坚持本性、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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